姬歌在人群中穿行,察尔则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突然姬歌止住了步子,察尔一个没注意一头扑通撞了上去,让他立马“唉哟”叫唤了起来。
他揉揉自己发痛的脑袋,扁着嘴嘟囔想向姬歌埋怨几句,但看到前面他顿时闭上了嘴巴,没有说话。
姬歌站在那里,驻足止步是为了眼前这个一头披肩蓝发的少年,少年不甚高大,眸子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拨开面前的人走出,察觉到了姬歌的目光只是淡淡望了一眼,便不去在意。
这个少年便是姬歌时常在众人口中有所耳闻的存在,一头蓝发很显眼,举手投足间仿佛具备一种天生的魅力,将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吸引在他身上。
有关他创下的种种事迹在少年中流传已久,逐渐变了味,却使得他那头蓝发愈发神秘起来。姬歌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姬歌第一次见到他,没有展露出任何强势之处,却让自己浑身肌肉陡然紧绷起来,不得不凝重以对。
蓝发没有去在意姬歌,甚至他忽略了在场所有的人,神色淡然若思,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却无形中让许多人感觉如同蔑视,但依旧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挑衅。
姬歌只是片刻的停顿,神色便恢复正常。刻得密密麻麻的石块下,有个黑衣人念出了一个名字,那蓝发少年抬头应声纵上了一处战台。
察尔待人走后,冷笑一声,兀自愤愤小声嚷嚷,看他的神色还以为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到最后,话语中竟有了一丝哀怨。
“哼,真是嚣张,嚣张!居然…居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要是,要是我也有这么嚣张的资本就好了……”
姬歌的回应只是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去,忽然心念一想,站在原地仰头朝台上望去。
蓝发少年稳稳落在台上,对手是个长得像头蛮牛的魁梧少年,满面横肉,当看到蓝发时眼中却不禁流露出惊恐之色。
他艰难吞咽了一口口水,额头冷汗泌出,看向台下靠在石块上的黑衣人,惶恐慌张地喊道:“我……我认……”
他投降认输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黑气不由自主地蹿出,却瞬息间萎靡下去。蓝发少年宛如破开空气的一道闪电,斜手一掌,轻落落的将他劈昏了过去,人事不知了。
黑衣人眼神一扫,明明听见了却恍若未闻,嘴角微微上翘,眯起了眼睛仿佛困了,那种发自骨子里对生命的漠然令人齿冷。
蓝发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按在他的头上,眼睛却偏向一边,似乎自始至终都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姬歌收回目光,和察尔低声说了句:“走了,下一场差不多轮到我了。”
他径直朝刻有花奴名字的石块旁的那座战台走去,神色如常,可在他的心中却并不平静,惊骇如同翻江倒海,掀起阵阵波澜。
“刚刚,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并没有使出一丝一缕的黑气,只是单纯凭着肉体的力量和速度。”
“但,为什么,那人的黑气出体却又强行退散?”
“这实在太过诡异,若说单凭肉体能撼动黑气,我绝不相信!”姬歌神色闪烁,心头生出浓浓疑惑,他在荒原中与那群凶悍的匪人、强盗厮杀中简直是所向披靡,这让他笃定即使肉体再强横,也绝对不可能抵抗黑气之力,难道一个蓝发要比一群刀口舔血的凶匪更强?
“除非……”姬歌想出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却更加不能置信的理由,“除非,他修出的黑气要比那人雄浑上几倍,甚至几十倍!才能出现如此绝对的压制。”
能活到如今,经过层层严酷的筛选,哪一个是平庸之辈?单论黑气的话,估计差不多都与姬歌在上下之间,即使天赋再拙劣,修炼再懒惰,也不可能差出这么多。
甚至,姬歌察觉到那人的黑气……与自己相比,也差之不多,比之还未吞噬消化尽他人黑气的自己之前还要强出一丝!
姬歌被冰冷残酷的事实惊得一身冷汗,将有了些底气手段生出的自得碾成粉碎,苦涩弥漫,在心里狠狠鞭策着自己。
如果自己连一个同辈人都不能企及超越,更遑论为莫亚老爹报仇!
被烧成焦土的销金窟倏尔浮现在眼前,老爹头颅身子分离,无神地望着天空,还有一张张看着他长大,别人眼中卑微的**,却是他视若亲人的婶婶姐姐惨白乌青的面孔,停落枝头上觊觎尸体的乌鸦那红红的眼睛……
一幕幕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场景仿佛梦魇袭来,姬歌紧紧咬着下唇,用力之下咬破了还犹自不知,仇恨再度将他焚烧得痛苦无比,神色阴晴不定,眉头紧锁五官都开始扭曲。
察尔见姬歌闷不吭声,走到前面看到姬歌痛苦扭曲的面庞不禁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黑气紊乱之下被魔灵侵袭了,顿时摇了摇他,大声喊道:“喂!姬歌,醒醒,快醒醒!”
半晌,姬歌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像是生了场大病般虚弱。嘴唇泛着腥甜的味道,姬歌用舌头舔了舔,扭头用空洞的眼睛望到察尔满脸的关切焦急,微微垂下眼帘,将痛苦敛入再次深埋进心底,那是座少年的坟墓。
“谢谢。”姬歌轻声说。
“喔,没事,嘿嘿,我们是朋友嘛。”察尔笑笑,孩子般无邪。
这一次姬歌难得的没有反驳,继续走着,只是步子却有些蹒跚。他的心神因回忆的剧痛而受创,方才气血差点逆流,黑气有脱控的危险,此刻神色难免有些萎靡。
察尔立即屁颠屁颠跑上去,扶着姬歌向那处战台。
每座战台下都挤满了围观的人,除了时刻准备着自己上场之外,刺探对手虚实,古堡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其余的乐子打发时间,这孤零零的山头上难得热闹一番。
这座也不例外,甚至更多,只因其上正战成一团的两者中有此次呼声颇高的铁奴。不少人闻声而至,想要看看他强横在哪里,谁也说不定,下一场不会碰见他。
姬歌只往上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在察尔嚷嚷着赶出的空白之处坐下,闭眼开始调养起体内的气息。
有人认识察尔,也有人认识姬歌,在他们暗中交头接耳,众人都大概知晓了两人不好惹。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便过去了。
姬歌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很快就要到他了,如果只顾面子硬撑着,对手又棘手的话,那他就要一个不慎沦为人家黑气的养分了。
这一坐便不知时间流逝,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全力调整起体内紊乱的气血。有察尔杵在身边,台下又严禁私斗,姬歌也并不太担心有人当场发难,但他还是暗暗留了一丝意识戒备。
周遭有阵阵哗然之声响起,似乎是那铁奴又取胜了,这哗然之声又在耳边响了几次忽的寂静下去,剩下一个冷冽入骨的声音。
“花奴。花奴!”
姬歌立身而起,在察尔担心的目光中拨开面前的人群,走到了台下。
那座石块下也站着一位黑衣人,此时眉头紧皱着寻找着姬歌的身影,叫了两声未应,他正以为这花奴也像很多人一样昨夜死于非命了,突然有个黑发黑瞳、看着有几分羸弱之意的少年走了过来。
“哼,是耳朵聋了吗!上台吧。”黑衣人眉头拧着,神色很是不耐,冷哂了句,便挥手让他上去。
姬歌恭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跃上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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