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好吧。"尹珲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赵得水,便匆匆的离开了这个充满机密的地方。
回到家后,尹珲只是对唐嫣敷衍了几句,其他的一概闭口不提。喝了杯水,他恭敬的抽出三根檀木香,给老赵头的灵牌下添上。旁边,一个彩线绣成的香囊搁置在那儿,无精打采的。不过,尹珲依稀记得香囊里的那张纸条,那个曾被自己误以为是闺房密语的东西:"老头儿,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说实话,他并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摸摸头,也能猜出个大概。
赵得水临死前粗略的解释过,说人快死的时候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还有大家给他庆祝六十岁时,老赵头细微的表情变化。一切一切,串联在一起,尹珲猜测这个神秘的师母很可能是临死前知晓了自己夫君的死期。
越想越乱,于是便不再多想。尹珲伸了个懒腰,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拿起了一灌啤酒,浅尝辄止的喝了几口。
虽然这几天在和两个丫头在游乐园不分昼夜的厮混,让自己的心情好上许多,可毕竟治标不治本,最好的疗伤药,是时间。所以短时间内,尹珲根本不可能从老赵头的阴影里真正走出来。
"尹珲,你怎么又喝酒了。"现在不过是凌晨八点钟,唐嫣从卫生间走出来,正要去晾衣服,待看到尹珲手上的啤酒时,不禁蹙了蹙眉。
"没什么,呵呵。"尹珲翘了翘嘴角,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唐嫣,而后将剩下半罐黑啤放回了玻璃茶几。
"饮料没有了,所以才拿的啤酒。"说完,打开冰箱,想找出点什么。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没有饮料才选择了喝酒,只是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别人担心罢了。
"呃,竟然让我给找到了,刚才怎么就没找着呢,看来下次放东西得记住分类,现在这样子,太乱了。"尹珲掂了掂手中的冰红茶,而后拧开瓶盖,舔了一口,满意的笑了:"看来,还是饮料好喝。"
聪明的女人绝不会让自己的难堪,所以唐嫣虽然早就知道对方在演戏,不过还是配合性地笑了笑,那笑,意味深长。
这时,房门响了下,原来是沈菲菲这个小萝莉终于知道太阳晒屁股了,但见她穿着一身圣诞装似的睡衣,帽子上还挂着两个小绒球,搭配上秀气的琼鼻,饱满的小嘴,一眼就能萌翻怪蜀黍们。换上拖鞋,沈菲菲双手叉腰的瞪了一眼尹珲,然后将帽子朝他扔了过去:"呸,一个大男人竟然整天喝饮料,我这几天买的饮料都被你给喝光了。"说完,赤着小脚,二话不说也伸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伸手接过那个白色睡帽,尹珲哑然失笑,这个小萝莉,难道真把这里当做她家了,光说自己喝她饮料,怎么不说,自己半个月的零食口粮,都被她给一晚上折腾干净了呢?
三个人的关系这段时间出奇的好,几乎能用形影不离来形容,为此尹珲也曾苦恼过,要说两个大美女和自己住在一起,那说明自己艳福不浅,是好事。可仔细一分析,就不是这个味儿了,自己不但没占到半点便宜,还要给她俩(特别是那个小的)当零时工。再加上左邻右舍暗地里说自己作风不正的流言蜚语,更是让尹珲心里直喊冤,估计在这样下去,咱真成反面教材了。
渐渐地,赵得水在众人心中留下的伤口被时间冲淡了许多,但每天例行的悼念,已经成了习惯。
是的,生活还要继续,工作,也要继续。
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殡仪馆的周馆长要离职了,这是众人意想不到的,但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先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人命案子,虽说跟周健毫无关系可言,但既然是一馆之长,受到牵连是肯定的。
周馆长走了,在石狮子和青松掩映的大门口,尹珲,唐嫣还有十多个同事,长亭送别。
看着周馆长拎个皮箱,一步三回头,颇有些不舍得样子,尹珲的心里怪怪的,周健这个人,单从人品上,并不能说太好,但也不能归类到坏人这边。怎么说呢,他为自己考虑的多一点,为别人考虑的少一点。平时也喜欢搞搞小动作,贪图些什么。不过对大家,还是算够意思的。就冲赵得水临终前,周馆长尽心尽力的表现,自己也该意思意思。
想到这,他看了唐嫣一眼,走出了人群,准备出门后,再送周馆长一程。周馆长看到尹珲和唐嫣,略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
尹珲上前,帮他提住了箱子,周馆长没阻止,只是叹了口气。
"难道说,人在去世前,会有预感吗?"迈了几步路,周馆长还是开了口。
"这......"尹珲和唐嫣对视一眼,有些诧异,他们并不知道,周馆长为什么会在如此场合,问出如此的问题。
大概是明白了两个年轻人的想法,周馆长笑了笑,解释道:"去年年底,赵师傅来到我家。破天荒的,和我就着卤菜,一醉方休。那天,他突然说能不能给他找一个质地不错的棺材。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说。"
"现在我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他想死后睡的舒坦吧!呵呵"可以听出,他的每一句都很苦涩,真情真意,无需作伪。
"馆长,谢谢了。"尹珲抿了抿嘴唇,由衷的说道。
"这有什么,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是一家人嘛,叫我周健吧,我现在也不是什么馆长了。"周馆长笑着摆了摆手,在快上车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殡仪馆好久,然后拍了拍尹珲的肩膀:"在这里呆的越久,我就越是相信。死亡,就是一扇门啊!他不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而是穿过它,进入另一个阶段。其实,就是门。我周健能作为守门人,送很多人穿过那扇门,对他们说声:路上小心,把他们送走。真的感觉到三生有幸!好了,小尹,小唐。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尹珲想笑,但笑不出来。原来周馆长这个市侩得人,也能如此大彻大悟。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因为新来的馆长已经到位了,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处理。
就这样,一边给尸体化妆,一边想着周馆长临走前点自己的那些话,尹珲默默地呆了大半天,直到开门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打断。
"小尹,赶紧的,把这具尸体处理一下。"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随从,颐气指使的在化妆室里指指点点。
唐嫣面沉如水,没有开口,尹珲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吆喝,看什么看,身为员工,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章条例,什么事都得听我吩咐,知道不?"中年人说完,便丢下尸体,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唐嫣,这倒霉差事,谁他妈爱干谁干去!"丢下手套,尹珲将手中的粉底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尹珲,咱们忍忍吧。"唐嫣咬牙,拉了拉他的胳膊。
尹珲生气的说:"你叫我怎么忍,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说完,拉住唐嫣就走。
"尹珲,你忍一下,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毁掉明天啊。"唐嫣扯着尹珲的衣袖,再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尹珲,听我说,咱们再忍忍,不要这么冲动。"
"唉!唐嫣,你......这家伙贪财,只知道给咱们施加任务,却不知道多招几个员工。加上这一单,已经是第七具尸体了,早就超出了我们每天的任务量,没想到还要继续接单,你说他不是财迷心窍是什么?叔可忍,婶不可忍。"
尹珲此时怒不可遏。
唐嫣被尹珲那句"叔可忍婶不可忍"给逗乐了:"行了,消消气,大不了咱们明天把沈菲菲给拽来帮忙就是了,她一生气肯定要暴走。"
尹珲这才有所收敛,走出化妆室。其实,自己也并非软弱,别说沈菲菲了,哪怕是欧阳雪,只要把这个刻薄的馆长拖进局子一顿警棍,估摸着他也不敢吭一声。不过,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必兴师动众呢?
"处理完这具尸体,咱们就去休息,好吗?"唐嫣摇了摇尹珲的手臂,温婉的说道。
"嗯,听你的"尹珲无奈的点点头,重新戴上口罩,粗略的看了下死者的面相后,就根据他的面部特征开始了美容装扮。
"火化工,把尸体,推出去吧!"半个小时后,尹珲松了口气,冲门外喊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便挺着肚子走进来,冲尹珲点了一下头,而后也不用推车,肩膀一扛,就拖出去了,端得彪悍。
看着他的背影,尹珲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唉!真是怀念以前的馆长和同事啊,现在这帮人,不但发死人财,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真是禽兽不如。也不怕遭了天谴。"
"怎么了,尹珲。"唐嫣的眉目中多了股诧异。
"哼哼"尹珲冷笑一声:"难道你没发觉他身上的衣服很熟悉吗?"
"嗯?衣服......"唐嫣有些不明所以:"的确是有些熟悉。不过那又怎样了?"
"你仔细想想,上次看到这衣服是在什么地方?"尹珲点了根烟。
"啊!"唐嫣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是昨天那个心脏病去世的老人,他身上的西服,和这一模一样,难道......"她正想用手捂住嘴巴,可是看了看那对散发着异味的手套,还是缓缓把胳膊放了下来。
"恩,你说的没错,这胖子就是从昨天那个老人家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尹珲叹了口气,还不忘埋怨一句:"什么职业道德,死了也不给人家带进去一身囫囵衣裳。"
唐嫣也看不惯这样的人,当下跟着骂道:"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竟这么的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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