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要的就是不要断了这份姻亲,对于姜艳湖的提议几乎没有二话,也没让姜艳树去住自己的陪嫁宅院,而是在离姜家两条胡同的地方现买了一处宅院,给姜艳树母子三人居住,只有胡昆,挨了一顿胖揍,自己这一房应得的年例银子一分没留都被送到了姜艳树处,这一年在外头欠下的银子没了出处,外头要帐的成堆,他连门都不敢出,这个年过的从未有过的窝心。
姜府的年也过的窝心,二奶奶苏氏年前一病死了,何德庆一直在姜府养病,初六那天才悄悄搬回自己的宅子。
离元宵灯节没几天了,孙相公亲自去自家灯棚看了一趟,官家病着,这灯棚太喜庆了不好,可不喜庆又不好,过于素净,要是让官家看见,有了什么不吉的联想,这事就算砸了,孙相公细细看满意了,这才回到府里,心腹幕僚马先生正坐在内书房等他,一见他进来,忙站起来见礼,孙相公净了手脸,打发了小厮,这才喝着茶问道:“怎么样了?”
“八九不离十了,”马先生笃定的笑应道:“姜府不比从前,还没来得及调教下人,要打听什么信儿容易的很,姜苏氏确是那天夜里病的,没请太医,从东城请了治心痹最拿手的王大夫,王大夫统共去了三趟,一趟是第二天午后,一趟是隔天一早,再一趟是当天傍晚,那天夜里,姜苏氏就死了,他这头倒没打听出什么来,这也不用管,也不要紧了。”
马先生脸上闪过丝暧昧的笑意,接着道:“姜家还另外请了治外伤的跌打大夫,不过是悄悄请的,他们府上六姑爷,就晚了一天,也病倒了,在姜府一直养到初六才回去,原我倒没敢多想,谁成想盯着胡昆的刘容昨晚上得了要紧的信儿,胡昆昨天总算寻到空儿见到了姜家六姑爷何德庆,相爷,您猜猜,这何德庆,得的什么病?”
“嗯?”孙相公示意马先生赶紧说,马先生嘿嘿笑了几声道:“他被人阉了,这何德庆还让胡昆看他那下头,求胡昆给他寻个好大夫,看能不能再接回去,刘容细问过胡昆,说是前头割了个干净,后头两粒倒没动,断口齐整,下刀极狠,往后别说行人道了,就是尿尿……比女人还不如,相爷,这两下一对……”
马先生声音里透着股子浓浓的暧昧和笑意:“还有件事,姜苏氏娘家贱而富,如今的当家主母又是姜苏氏的后娘,听说当年姜家落难时,对姜苏氏闭门不见,姜家脱罪后,这苏家重又备了份嫁妆送给了姜苏氏,两家这才重又走动,姜苏氏死后,姜家竟把这份嫁妆原封不动送回了苏家,那姜苏氏有一子,小名才哥儿,今年十岁了。”
孙相公缓缓抚着颌下的几缕胡须,眯着眼睛前后想了想,轻轻笑道:“就一条想不通,姜彦书现就在家,这姜苏氏怎么倒这会儿偷上妹夫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偷上的,”说起这个话题,马先生兴致浓厚:“不过这会儿撞破的罢了,姜家这位六姑奶奶,当初是何德庆的小妾,抬过去做小妾时,何德庆早就娶了妻室,姜家这样的人家,就算是落败了,就算是个庶女,也断没有给人做妾的理儿,再说,何家也不过一个知县之家,何德庆又是个荒唐浪荡子,若不是早通了曲款,能做了妾?这何德庆当时偷了几个,这谁知道。”
孙相公笑的身子抖动:“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一群如狼似虎的寡妇,也难免”
“可不是!”马先生用扇子掩着嘴,闷笑附和。
“这事容不得他们瞒下,”孙相公笑够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着马先生道:“让人去寻苏家,让苏家到府衙告状去,就说姜苏氏是姜彦书谋害至死。”
“这官司?”马先生皱了皱眉头,这官司哪里打得赢?
“这官司没什么打头,”孙相公居高临下的看了马先生一眼,耐心的解释道:“不是为了官司,苏家,那样的人家能豁得出脸去,让他们豁出去闹,就说姜彦书偷人,被他们姑奶奶撞破,这才被杀的,反正怎么难听怎么说,还有,告诉苏家,姜苏氏被姜彦书所杀这事,姜府六姑爷何德庆亲眼所见。”
马先生挑着眉梢,想了一会儿才抚掌赞赏不停:“妙!妙极了!这官司打的不是官司,打的是脸!姜家帷薄不修,子弟荒唐,家不能齐,何以治天下?妙呀!”
孙相公眯眼笑着轻轻‘嗯’了一声,马先生兴奋的用折扇敲着头,仿佛在努力的思考,片刻,放下折扇,看着孙相公笑道:“相爷,等这官司一闹起来,再让人外头放放风,就说那姜彦书和何德庆……”马先生拖着声音笑着,两根手指并在一处比划了下:“这就更有看头了,等传开了,再慢慢把真相放出去,这何德庆,谁知道在姜家偷了几个呢?说不定……都全了呢。”
“好!”孙相公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笑道:“这一篓子屎泼出去,我看他姜彦明如何脱得干净!这事就烦请先生多费心。”马先生忙起身拱手答应。
年后开衙头一天,唐府尹就头大如斗,狄推官捏着状子,阴沉着脸坐在旁边,这会儿也不用去姜家报信了,苏家这状子是一路敲锣打鼓摆着出丧的架势送进府衙的,他能做的,就是随便寻了个由头,把递状子的苏家大爷先打了一通板子,旁的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姜府正院上房门口,大/奶奶赵氏惊恐的看着李丹若,李丹若拍了拍她的胳膊,转头看着三奶奶吴氏和七奶奶周睛川周氏道:“你们先进去吧,老太太病着,这事就别惊动她了,我和大嫂说几句话。”吴氏一直垂着眼帘,这会儿也不抬头,只‘嗯’了一声,周氏担忧的看着李丹若,李丹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没大事,一点小事罢了,二爷和五爷他们在处置呢。”
周氏忙连点了几下头,掀帘子进屋了。
李丹若看着两人进了屋,拉了拉赵氏,两人出了垂花门,在游廊下站住,李丹若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道:“太婆只怕不行了,今天出了官司这样的事,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京城只怕要流言四起,这几天你看好仆从下人,这事,外头这些事,府里不许议论半句,但有犯的,你只管下狠手重罚,你只管稳住府里,旁的事,他们爷们自会处置。”
“苏家怎么?嫁妆也还了!”赵氏惊吓中带着愤恨,李丹若叹了口气摇头道:“这肯定不是苏家的主意,苏家……二嫂也是个可怜的,苏家哪有人真心关心她的?苏家哪会为了她得罪姜府,这背后……算了,这些事是他们外头爷们的事,咱们不管,你先出去转一圈,等心情平了再进去侍候太婆。”
赵氏答应一声:“嗯,我去趟议事厅,把这禁令再说一遍,若有敢犯的,也别怪我不客气。”
“咱们一起出去,我得去趟六妹妹那里。”李丹若和赵氏低声说着话,出了正院门,赵氏往议事厅,李丹若出门上了车,往姜艳纷家里去了。
晚上,李丹若和姜彦明都是很晚才到家,姜彦明疲倦的靠在床上,伸手揽过李丹若,低落的说道:“查过了,是孙相公,我原以为还能平安几年,谁知道。”姜彦明烦躁的挪了挪,李丹若抬手抚在他胸前,轻轻叹气开解道:“早就预料到的事了,他哪肯再多等,若是再等几年,姜家重再站起来,他就更难动你了,他哪肯让姜家缓过这口气。”
“他这是要把姜家的脸打下来,再踩到脚底下!”姜彦明咬牙道,李丹若‘嗯’了一声没答话,孙相公打落了姜家的脸,也就是把姜彦明的脸踩到了脚底下,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
“你有什么打算?”李丹若转头问道,
“这事破局不易,”姜彦明沉声道:“我和大伯父,还有二哥他们商量了一下午,这等丑事,瞒是瞒不住了,与其让他们放流言,不如咱们自己放出去,就说苏氏不慎落水,被何德庆撞见轻薄了几句,苏氏气不过寻了短见,虚虚实实,这丑闻也不算太难堪,何德庆那头已经让人守着去了,先不要送他们回去,免得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嗯,”李丹若凝神听着,姜彦明接着道:“旁的事,我有些主意,得跟你商量商量,朝廷这一阵子还算平静,孙相公这才有心思拨弄出姜家这份热闹,我想着,他既然容不得姜家,一定要踩死姜家,他出了手,咱们也只有应着,这一场也不必再留手,咱们就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李丹若轻轻‘嗯’了一声,姜彦明手指缠着李丹若的头发接着道:“头一件,今年这主考之位,我想借这主考之位,把范相公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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