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沉闷的钟声穿过层层夜色,隐隐传进晋宁郡王府正院,五皇子一只手枕在头下,大睁双眼看着屋顶模糊的雕梁出神,李恬翻了个身,挪了挪,伸手拉过五皇子另一只胳膊枕在头下,五皇子将李恬往身边搂了搂道:“醒了?”
“嗯,你还没睡?担心那枚扇坠?”
“大哥是个稳妥人,他说那扇坠有用,就必定有用,我在想徐思海的事。”五皇子侧了侧身,圈了李恬在怀里,一只手搭在她腰间,声音温缓的答道,李恬含糊的‘嗯’了一声,五皇子目光幽深的看着屋梁,接着道:“还有大哥,宁乾府粮库被淹,这是瞒不过的事,老四他们也不容咱们瞒着,这对军心不利。”
“黄大掌柜在北边收粮还算顺利,管先生细算过,可以支撑到年底,至于银子,就算姜家拿定主意不趟这趟混水也不是大事,我今天已经传信给各处铺子了,让他们把能备的现银全部备好待用,除了京城,外地的庄子也让人暗中寻好买家待用。”李恬语气平和淡然,仿佛说的不过是仨瓜俩枣的事,五皇子用力搂了搂她:“这些银子,以后我替你挣回来,嗯,等这事定了,我跟黄净节学做生意去,替你把钱挣回来!”
李恬听的笑起来,横了五皇子一眼道:“这话我可记下了,以后都得替我挣回来,一分也不能少!”
“那是自然!”五皇子的心情仿佛轻快了不少,李恬伸手横在他腰间又劝道:“大哥那边你也别想太多,一来你也知道大哥是稳妥人,又是当年在官家手下历练过的,二来,不都说这些事都是天命注定么,你别笑,我是认真跟你说,神佛天命之事,你我不能理解,可我知道……我深信神佛天命,等我临死的时候告诉你为什么,或者不用等到临死……”
“什么死不死的!又胡说!”五皇子被李恬一连两个临死说的心跳,急忙打断了李恬的话,李恬揪着五皇子的衣服往他身上靠了靠笑道:“生死轮回,人之常情,我不说就是了,大哥若有天命,自然逢凶化吉,若无天命,你我担心再多也没用,别想这个了,咱们只尽人力,余事且听天命。”李恬顿了顿,轻声笑道:“我想起个笑话来,说有个征兵的劝人入伍,是这么说的:当了兵要么上战场,要么不上,不上没什么好担心的,上了呢,要么受伤,要么没受伤,没受伤没什么好担心的,受了伤呢,要么死了,要么没死,没死没什么好担心的,要是死了呢?死了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五皇子‘噗’的笑出了声:“这必定是你现编的,这话也是,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要说担心,徐尚书才是是最担心的那个。”
五皇子转了话题,李恬明白他的意思,眉头微蹙忧虑道:“你如今在朝堂势单人孤,再招了徐家恼怒,这日子岂不更加艰难?”五皇子一把抱起李恬,低头亲了下笑道:“我就知道你又得心疼我!没事,爷还能怕了他了?惹急了我,放手一退乱打,谁能怎样?”李恬哭笑不得,抬手拍着五皇子道:“一个艰难招出你这么多疯话,蒋鸿随军的事,蒋家已经心有不快,再招上徐家,何苦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宁乾府的事不能让他这么一手捂下去,我这里腾不出人手,徐思海愿意去,又有那样的想法,我不能不让他去。”五皇子解释道,李恬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边想一边道:“也许有别的法子回转回转……徐家还有什么心思?对了,有了!”李恬拍了五皇子的胸口,眉开眼笑道:“徐尚书夫妇最大的心思是什么?”
“是什么?”五皇子被李恬问晕了,李恬抿嘴笑道:“不就是徐思海的亲事么!三鼎甲个个眼高于顶,看谁都不入眼,这事满京城谁不知道,徐思海中榜眼前,他这亲事就是徐尚书夫人的大心思,到他中了榜眼,满京城都挑遍了,没一个他肯点头的,徐尚书和夫人这会儿还不知道愁成什么样了呢。”
“你能给他说成亲事?让他点头?”五皇子惊讶的眉头高挑,李恬微微有一丝不自在,往五皇子怀里挤了挤道:“能不能的,总得试试,我是想到了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这才说这个话的。”
“谁?”
“蒋鸿的妹妹,蒋家七娘子。”李恬弯眼笑道,五皇子呆了好一会儿,呼了口气道:“若能玉成这一桩亲事,连蒋家那边都能回转一二了,你真有把握?”
“没有,就是试试。”李恬干脆的很不负责,五皇子手指点着李恬的肩膀,仰头想了好一会儿道:“他们两家议过亲没有?还真是,门当户对极了,徐思海和蒋鸿又是至交,你当媒人?要不我去凑个热闹?……”
“八字还没一撇呢,明天我去趟清江侯府,请徐夫人出面探探话,这事要悄悄儿的,免的生了意外。”李恬在五皇子胸口重重拍了几下嗔怪道,五皇子翻身压在李恬身上笑道:“有你相助,事半功倍,恬恬,你觉出来没有?咱们俩个真是天生一对。”
“没觉出来!”李恬断然否定道,五皇子一双手不安份的探进李恬衣服里,声音懒丝丝的笑道:“真没觉出来?要不?咱们俩个现在好好感觉感觉?一而二,二而一,我进去你好好感觉感觉?”五皇子的话越说越暧昧,手下更是利落的褪了李恬的衣服,温存的探讨起这天生一对的重大问题。
离北安城不过百里的营地中,寿王紧紧捏着手里的纸条,脸色铁青,姜先生眉头拧成了一团,轻轻咳了一声道:“竟放手淹了一城百姓,这手段太过歹毒阴狠,四爷……唉!”寿王‘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几案上,错着牙道:“这事不管谁的手段,我绝饶不了他!”
“这是后话,宁乾府粮库有失,粮草若一时供应不及,咱们只怕责无可责。”姜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忧虑道,寿王沉默片刻,将手里的纸条扔进焚纸盆,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沉声道:“不妨再深想一想,有了初一就有十五,若淹了粮库只为拖一拖粮草也还罢了,可若是有人再进一步呢?”姜先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是的,若有人将宁乾府粮库被淹,抑若是更进一步,将朝堂之中和寿王大军的情形透给旺丹,那他们,就真的进退不能了!
“让人把宁乾府粮库被淹、大军战事未接,粮草已不继的事放给旺丹。”寿王眼睛微眯吩咐道,姜先生眉头拧起又舒开,轻轻抚掌道:“好主意!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既是这样,不妨再多传几句话,让人告诉旺丹,大爷要大胜之功,四爷却要大爷大败最好,且看他如何衡量。”
“嗯。”好一会儿,寿王眉头微舒点了下头:“你去安排,让蒋鸿来见我。”姜先生答应一声,迟疑着正要说话,寿王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明白,姜先生到嘴边的话忙又咽了回去,他也是操心太过,寿王确实不需他多提醒。
这天一早,俞瑶芳在蒋府二门里下了车,蒋珊迎她进去,俞瑶芳进了蒋珊的闺房,在榻上坐了,饮了半杯茶,这才笑着转入此行正题:“昨天我到晋宁郡王府,和恬姐儿说到你,”俞瑶芳卖关子般顿了顿,抿了几口茶才接着道:“倒想起桩极般配的姻缘来。”蒋珊惊讶的看着俞瑶芳,俞瑶芳这回倒没卖关子,痛快的接着道:“你是个极难得的,照恬恬的话说,嫁给哪家都是低嫁,可女人家总得嫁人,我和恬姐儿说,这肥水儿也别肥了外人田,倒不如把阿珊说给我七表哥好了。”
俞瑶芳边说,边眼睛不眨的盯着蒋珊,蒋珊先是愕然,愕然未退,脸上已经通红一片,浑身僵硬不自在的扭身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你一个未定亲的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真是的!”
“你别光顾害羞,我说的都是正事儿。”俞瑶芳认真严肃道:“我这趟到你们府上来,就是问你这事儿呢,不瞒你说,这事儿恬恬一提,我和她都觉得再合适不过,恬恬说,毕竟嫁人的是你,这事必定要先问清楚你的意思,断不能让你委屈了,我这才来跑这一趟,咱们姐妹都不是外人,你也别在我面前扭捏误事,你只管实说,我那个七表哥,你可看得入眼?可愿意嫁他?生生死死守这一辈子?”俞瑶芳慎重认真之极,蒋珊脸上先是血红,后又泛白,再往后又涨的血红,用力拧着手里的帕子,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是说,我一个姑娘家……我的意思是,人家怎么看得上咱们?怎么肯娶?我的意思中……”蒋珊渐渐语无伦次,俞瑶芳毫不掩饰的长舒了口气道:“你既然愿意……嗯,你愿意最好,恬姐儿说了,只要你心甘情愿的点了头,余下的,有我和恬姐儿呢!”俞瑶芳信心十足的大包大揽,蒋珊脸上一片潮红,眼波亮的仿佛能发出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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