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说的在理儿,从笔架山到这开平府,几位爷操心着给大家伙儿安了家,分了地,这又给大家想挣钱的法子,小五也不容易,再拿着月例钱,也是??????”孙大娘子瞄了眼张大姐,笑着含糊着后面的话,李小幺毫不客气的接道:“就是儿女爹娘,也没有谁养谁一辈子的理儿,再说,升米恩斗米仇,这话大姐也跟我说过,当初世道艰难,活命不易,我和几个哥哥自然不能抛下哪一个,好歹都得拖着一起奔活路,如今日子好过了,都成了家,有房有田有银子,就该各奔前程,再拖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养懒人么?大姐往后若开了点心铺子,我若非要你加上范家,亏了你一个人担着,挣了钱大家均分,你心甘情愿么?你明天过去说,除开笔架东山几个残疾不能干活的,其它的,从七月起,月例钱一概免了。”
张大姐脸涨得通红,孙大娘子吓的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笔架山上,她倒不怎么怕小五,自从进了开平府,再看小五,竟一天比一天让人心生惧意。
“我知道了,是我想左了,都是一个村的,我就是总想着替大家伙儿多争点。”张大姐挪了挪身子嘀咕道,李小幺长长叹了口气,端起杯茶塞到张大姐手里,声音温和的说道:“大姐,知道你是好心,可也不能这么惯着,我告诉你啊,往后有了孩子,你可不能一味只管溺爱,疼孩子疼的恨不能替孩子活着,给我养出一堆五谷不分的废物侄儿侄女来,我可不答应!”
“瞧你说的!我啥时候惯过孩子,铁木我都没惯过!”张大姐接过杯子,有些扭捏的笑答道,孙大娘子暗暗松了口气,瞄着李小幺的脸色笑着接道:“有小五看着,大姐有了孩子,想惯坏都不容易!”李小幺又端起杯茶递给孙大娘子,笑着没有接话,她可没耐心管教孩子,再说,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三个人正说着话,青橙在门口扬声禀报着,掀起帘子,让着明婉进了屋。李小幺忙直起身子笑着让道:“明婉来了,快进来坐!”明婉迎着李小幺明亮的笑容,浑身的紧张仿佛卸下了不少,几步进了屋,恭恭敬敬的给李小幺几乎蹲到底行了福礼,又给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恭敬的见了礼,张大姐稍稍欠了欠身子,带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孙大娘子忙站起来,客气的回了个福礼,明婉也不敢往榻上坐,拘谨的坐到了榻前的扶手椅上,看着李小幺谢道:“五爷的礼都收到了,多谢五爷记挂着!”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李小幺笑应道,青橙上了茶,明婉忙欠着身子致谢,青橙怜惜的按着她坐下,不等李小幺吩咐,又攒了一碟子精致点心端过来放到明婉身边的高几上,李小幺瞄着青橙的举动,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明婉,衣履鲜亮,可人却象是比年前瘦了不少,眼圈微微有些发青,嘴唇也有些干,李小幺心头冒起股火气,这姜顺才千求万求娶了人家,怎么把媳妇折磨成这样了?!孙大娘子看着明婉,关切的问道:“伯母好些没有?”
“能好什么?还那样。”明婉苦笑着答道,李小幺怔了怔,张大姐皱着眉头说道:“还吃人参呢?”
“嗯,”明婉有些胆怯的低声答道:“钱大夫说暂时不能断了。”张大姐眉头又皱了皱正要说话,李小幺接过话问道:“怎么?吴大嫂子病了?”
“嗯,正月底就病倒了,请了几个大夫都拿不定主意,后来求了张嬷嬷,请钱大夫过来诊了脉,断出来是痰饮、心悸之症,病的已经极重了,开始一天要用两钱老山参配药,吃了十多天,病见轻了不少,现在还用参须参末配药吃着。”明婉声音里透着无数凄苦,李小幺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痰饮、心悸之症,就是肺病加上慢性心脏病,怎么得了这样熬人的病?怪不得??????一天两钱老山参,她哪里吃得起?!
“顺才知道吗?”李小幺突然转了话题问道,明婉怔了怔,忙答道:“知道,亏他??????还有张大爷帮着张罗。”明婉含糊着仿佛不愿多说,
“张大爷?”李小幺一时想不起哪个张大爷,孙大娘子忙低声解释道:“就是狗子,如今进进出出都称他张大爷。”
“噢!”李小幺伤感中突然涌起股笑意来,张狗子都成张大爷了,李小幺看着明婉温和的安慰道:“别太担心了,这是慢性病,慢慢调养着就没什么大事,你就多费些心,用心孝敬着,让吴大嫂子放宽心,万事无碍。”说着,转头看着张大姐笑道:“你明天一早就往庄子里去?晚上留下吃饭,好几个月没见了。”明婉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微微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小心的听着众人说话,张大姐摆着手笑道:“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得好好歇一歇,这吃饭的时候在后头呢,我和大娘子这就回去了,你好好歇着,我明天一早就去庄子,晚上看看,若能赶回来,就过来一趟,跟你说说上簇的事!”张大姐一边说着,一边往榻沿上挪了挪,弯腰穿上鞋子,孙大娘子忙跟着站起来,明婉只好也跟着站起来,满眼期盼的瞄着李小幺,李小幺却仿佛没看到她,示意青橙过来绾了头发,挪到榻沿边,拖着鞋将三人送到了屋门口,笑着告别道:“我就不远送了,过两天再说话吧。”
三人和李小幺告了辞出来,张大姐大步溜星的走在最前,孙大娘子转头看了看脚步拖沓的明婉,仿佛想伸手,手还没伸出去又缩了回去,尴尬的自己跟自己笑着,紧走几步追上了张大姐。明婉满脸的失望,拖着步子出到二门,婆子迎过来笑道:“范大/奶奶,张嬷嬷刚让人过来吩咐了,让我送您回去。”明婉忙陪笑道了谢,踩着踏板上了等在二门里的一辆两人小犊车,车子‘咯噔’一声辗过门台出了侧门,明婉身子跟着晃了两晃,直晃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个不停。
范大娘子院子正屋,范大娘子坐在榻上,探头看着月亭兴奋不已的翻着地上堆着的绫罗绸缎、金银头面,贾婆子目光不停的来回瞄着两人,不住口的夸着这块料子好,那件首饰时新,月亭一件件在身上头上比划着,范大娘子笑着说道:“好了,看了这半天了,先收起来吧,回头还得分一分,三婶子、六堂婶还有四嫂子那边,都得送一份过去。”
“给她们送什么?这又不是给她们的。”月亭不满的叫道,贾婆子瞄着两人,一言不发,范大娘子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笑道:“这些都回来再说,人家东西都送过来了,咱们总得过去看看去。”
“姐姐又犯糊涂了不是!”月亭将范大娘子推回榻上按着坐下责备道:“你是长嫂,她是幼妹,怎么倒成了你去看她了?长嫂如母且不说,就是光论长幼,也不该姐姐去看她,就该她过来给姐姐请安问好才是!姐姐也要自己尊重些,人家才肯尊重你!”范大娘子迟疑不定的还想站起来,贾婆子眼神飞快的来回瞄着两人,试探着劝道:“二娘子说的是在理,可这话又说回来,五娘子到底远道刚回来,大娘子过去关心一二,也是长嫂的风范,好歹??????”
“糊涂!”月亭厉声斥责着贾婆子:“再怎么着,这规矩礼法不能错了!哪有长嫂赶过去看妹妹的理儿?她若不来,那是她失礼!你怎么也犯起糊涂了?!”贾婆子眼角抽了抽,陪着笑只看着范大娘子,范大娘子缓缓坐回去,叹了口气:“月亭话是在理,这规矩都是她大哥做坏了,早先也太惯着她了,算了,不去就不去,月亭跟贾嬷嬷把东西分一分,给三婶子她们各送一份过去。”
月亭抬了抬下巴,仿佛胜利般‘哼’了口气,在一堆绫罗里翻了半天,总算挑了三匹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匹,指着余下的两匹道:“一匹给三婶子,她和赵大嫂子也够一人裁件夹袄了,这一匹给六堂婶和四嫂子,正好一人一件袄子料,明玉她们小着呢,小孩子不能穿这么好的料子!规矩得做好!”贾婆子满眼不屑的扫着月亭和那两匹料子,范大娘子怔神的看着月亭挑出来的料子,呆了片刻,心虚的低声说道:“也太少了,送了这么多,你再挑点,就是一家两匹??????”
“瞧姐姐说的,这是人家给你的,照理说,一点不给都成,升米恩斗米仇,再说也犯不着不是,往后只有她们求姐姐的,姐姐可求不到她们面前去!”月亭气势极壮,范大娘子抬手揉了揉眉间,月亭满足的瞄着地上的金银绫罗,仿佛想起什么,转头看着贾婆子吩咐道:“你去那边打听打听,李二槐那边送的什么?还有张铁木家,嗯,还有明婉,细细打听清楚了!”贾婆子大喜过望,忙干脆的答应一声,提着裙子就往李家奔过去。她正愁没机会搭上李家五姑娘的线,那条线要是搭上了,爷的事就能成个六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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