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处,敛心都能如数家珍的就当地的风土人情、江湖轶事侃侃而谈。两人天南地北的边吃边聊,十分投契。
突然有个孩童的声音哇哇怪叫,哭的跟杀猪似的。
李安回头,只见东首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壶茶水两样点心。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妇人正在打孩子。挨打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小男孩,衣衫破旧,但是还算干净。妇人边打边喊:“打死你个不听话的小杂种!”
男孩也不肯老实挨揍,又哭又叫,躲躲闪闪,绕着桌子和妇人玩起了捉迷藏。妇人脸上的肥肉颤了几颤,推开桌子,抄起一条木棍就追了上去,舞的是虎虎生风,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李安着实为那孩子捏了一把冷汗。
男孩慌不择路,一猫腰,钻进桌子底下。这么一来,身材肥胖的妇人就打不到他了。妇人口中不停的叫骂,见是一张空桌,呼哧一把挪开。
男孩吓了一跳,这次学聪明了,手脚并用的爬到李安所在的桌子下面。
妇人见李安衣着气度不像寻常人家的公子哥,似乎有些惧怕,连声道歉,躬着背想把孩子揪出来。小孩受到惊吓,顿时抱住李安的大腿大哭不止。这下武成王府的影卫都紧张起来,李安用眼神把他们瞪回去。众影卫本来跃跃欲试,忽然又踌躇不已……
这男孩非常灵活,李安伸手一捞,他又钻到桌子另一边,往敛心身侧躲。
敛心本来有点走神,他幼时也曾被族长家的媳妇打的钻桌子。忽然惊觉小孩伸手扯他腰间的紫玉龙纹佩,又看影卫们欲言又止的憋屈样子,心中顿时雪亮。把小男孩从桌子底下提溜出来,意味深长的道:“不是所有人的钱袋都能偷的,比如我对面这位,包管你出不了长胜楼。”
李安闻言低头一看,发现腰间的钱袋不翼而飞。眼神扫向影卫头子曹无忌,后者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道:“小祖宗,是你瞪眼不让我们管的。”
“别伤他!”李安急忙喝止影卫的拳脚相加。
小男孩一得自由,拔腿就跑,忽然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被推了回来。却是敛心怕他撞到影卫身上被震伤,暗中出手。
妇人见偷窃行为被识破,忽然后退两步,撞破窗格翻下楼去。
这帮人看上去十分不好惹,只不过一看就是肥羊,怎么能眼巴巴的放过?只要逃到外面街上,人挤人的,脱身就要容易的多。可惜,下一刻,一道鞭影凌空卷下来,把她拉回楼上。曹无忌黑着一张脸,收起长鞭,站到李安身后。
妇人眼见逃不掉,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下央求道:“孩子他爹死的早,奴家一个人奉养公婆,实在是迫不得已的。公子爷大人大量,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
小男孩忐忑不安的捧着李安的钱袋道:“还给你。”
李安细细打量这个小孩,面黄肌瘦,身上应该有暗伤,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有多处淤青。小孩看那自称是他母亲的胖妇人时,眼瞳微缩。人在害怕、或者看到厌恶的东西的时候,眼瞳就会缩小。李安心念微动,在小男孩的肩膀上拍了拍道:“钱袋送你,你们走吧。”
明摆着就是骗子,可惜主子既然发话了,曹无忌也不好多说什么,这等纨绔子弟,还真是拿银子不当回事。
李安早已吃饱,故意拖延着和敛心攀谈,让那些影卫也都轮换着吃了饭,这才招手示意曹无忌过来,低声对他道:“我怀疑刚才那对母子有问题,在男孩身上拍了药粉,这个盒子你拿着,里面的嗜香虫会指出他们的方位。”
曹无忌行礼道:“属下这就去。”又回头吩咐其他影卫:“你们跟好小王爷。”
李安道:“刚才那妇人可能还有同伙,你多带几个人去。”要是能甩掉影卫,随意逛逛就更好了。
曹无忌为难道:“属下的本职是保护爷的安全。”
李安无奈的转身下楼,走出一条街,敛心忽然道:“注意调息,跟我走!”李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乘风一般的飘了出去,厉风扑面,喘不上气。连忙运功调息才好一点。眼角余光中街边景物飞速倒退,渐渐的行人和房屋都变成向后流动的虚影。
敛心指点李安道:“不对,缩地法和御物相反,是把你自己向着目标移动,而不是让目标向着你移动。”
都说筑基修士碾压武师,李安可能是史上最弱的筑基修士了,留神感应敛心的步法,渐渐跟上,奔跑中太初玄天功运行的越来越顺,慢慢的领悟了缩地法的要旨,丹田中升起一股热气,暖洋洋的,四肢百骸如同在温水中浸润,舒服无比。
片刻后只听一声欢呼道:“嘎嘎,你的尾巴甩掉了。”
“好兄弟!”人一辈子,总该任性那么几回。当武成王的接班人是很辛苦的,所有人都想当然的认为——李襄阳的儿子,怎么可以不懂兵法,不懂行军布阵?王府规矩极多,李安无论走到哪里,身后永远都跟着一大票侍卫,想随意做点什么出格的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咱俩谁跟谁,再说跟着那么多人,小爷也玩不痛快。”
李安刚学会缩地成寸,兴奋地不得了。忍不住施展出来四处游荡,忽然发现一处热闹的所在,这是一家规模奢豪的赌坊,老远就能听到吆五喝六之声。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
“我押大,大!大!开啊!”
“转运水、定军符喽!洗一次纹银十两,包管财运兴旺,大杀四方。”
我勒个去,这些江湖术士真能花样翻新,李安若是没有看错,这转运水就是菖蒲水外加一味醒神开窍的廉价丹药苏和丹,成本不超过十文钱。洗一下神清气爽是真的,其他功效可不敢保证。敛心也乐了,微微有点驱阴作用的破符也值十两?
弈秋坊规模很大,许多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郎在各个赌桌间来回穿梭,陪来客玩些博戏牌九。除了六博、弈棋等寻常玩法,后院还有专门的场地可供来客斗鸡、斗画眉、斗蛐蛐、赛马、相扑等等。
眼花缭乱中,李安忽然在赌坊大厅最显眼的位置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抬手一指问道:“那是什么?”
一个早就输光了,又舍不得走的闲汉热心解说道:“这是龙鳞榜,各大赌坊入秋以来最热门的玩意儿,就赌这次秋狩世家子弟的骑射比赛排名,分别挑出第一名、前三甲、前十强、以及倒数第一的人选,也可以单选其中一项下(注,奖励方式就挂在大厅的聚宝墙上。”
李安忽然醒悟他的名字是怎么回事了,靠,所有人都押他倒数第一!细看榜单,第一名呼声最高的是大将军关震之子关雄,另外王皇后的外甥万剑山庄少主修剑痴,太尉家的公子杨逍也是热门人选。三甲和十强更是五花八门,怎么选的都有,唯独这倒数第一,众人眼光出奇的一致,全票通过,他的大名高居榜首。
一股无名怒火在心中焚烧,李安握住拳头,指甲扣进肉中。
敛心拍了拍李安的肩膀,分开人群走到最前面道:“我押李安第一。”他声音不大,但是清晰的传遍了全场。李安心中一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练好骑射,争一口气。
赌坊中寂静了一瞬,陡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千万声哄笑叠在一起,震耳欲聋。
“啊、哈、哈哈!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别是脑子有毛病吧?”
“病秧子怎么了?赌坊也没规定不能押他当第一呀。嘿嘿,他老子这么有本事,保不齐就有办法让他逆袭个第一,要我说你也下一注吧,大冷门通杀,一夜暴富不是梦。”
“人家可不是一般人,你瞧瞧他那身衣服,那可是蜀中的贡品,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赵贵妃也才得了两匹。他要巴结武成王,你管的着吗?”昭宗皇帝从不因为言论降罪于人,故而不但朝中言路广开,就连市井之徒也是言谈无忌。
听到这里,李安再也绷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敛心翻白眼:“喂!你有没有良心?我这是帮你!”
一片嘈杂喧闹中,一个青年越众而出,向李安点头微笑示意,朗声道:“容晚生凑个热闹,黄金五千两,赌李安第一。”这青年一身白衣,眉目平平无奇,通身都透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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