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云接过裁云剑,剑鞘上有淡淡的云纹流动。握住剑柄,略略抽出来一段,湛湛寒芒摄人心魄,灿如天上星辰。映出他自己犹疑不定的面孔。杀了李襄阳,拿去请功,那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姚家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姚青云握剑的手指紧了又紧,指节发白,忽然叹气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别等我改变主意。”说着横过剑锋轻轻一弹,宝剑声如龙吟,剑刃摇曳不定,犹如一道光华。
姚婉容推李襄阳道:“你快走!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李襄阳淡淡一笑,摇头道:“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危险。”他在赌,或者带姚婉容离开,或者就死在这里,不用再看着她当什么西楚贵妃。
姚青云冷笑道:“那我就如你所愿。”拖开妹妹,宝剑劈空发出锐啸,如万钧雷霆突然击下。李襄阳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姚婉容几乎晕过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去抱住姚青云的胳膊就是一口。
“嘶,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这还没过门,就向着别人了。”几缕青丝在风中飘散,姚青云龇牙咧嘴的收剑归鞘,掀起袖子,胳膊上深深的一口牙印,都见血了。
姚家二公子姚青浩笑道:“她打小儿就偏心,什么时候向着咱们过?就拿打架来说,李襄阳赢了,就是智勇双全,咱们赢了,就是以多欺少。”
李襄阳头上的发带被削断,连带着削掉几缕头发。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哈哈大笑。一时间,似乎又回到少年时和姚氏兄弟一同笑闹的日子。
姚氏几兄弟商议片刻,都认为西楚不可安身立命,好在拓跋老儿的眼线再能耐,要避开姚青云的拦截将消息送回,怎么也要一夜的时间。姚青云一狠心,点了亲信兵马,护送姚家女眷,带着李襄阳大摇大摆的出了西楚地界。
到得渭水,姚青云对西楚将士说:“本将军不能留在西楚,继续忍受拓跋老儿的鸟气。各位愿意继续追随我的,绝不亏待。不愿意的不妨就在此解甲归田,过太平日子。”
这些将士担心事发后家中亲人朋友遭到株连,请求姚青云带领他们接出亲人。
这叛变吧,一旦踏出第一步,要么万劫不复,要么功成名就,否则根本没法停下来,姚青云长叹一声,对李襄阳道:“你赢了,可惜没能痛痛快快的在战场上一决胜负!”
李襄阳笑道:“若论兵法才略,大公子和我不相上下;若论时运,我做梦都要笑醒。同样猜忌功臣,拓跋老儿偏偏命长些。我本来也想堂堂正正的和你对敌,但是一个叫做风青彦的朋友说,我若用整个西北的兵灾人祸、数十万将士的命来和你豪赌,他祝我将来生儿子没**。”
姚青云道:“是啊,这些年战火纷飞,苍生浩劫,该安定下来修养生息了。”
李襄阳下拜道:“还请兄长助我一臂之力,我们联手平定西北,这样大庸和西楚的伤亡人数都会降到最低。”
商议既定,姚青云和李襄阳兵分两路,连夜攻下肴关,就地修整片刻,又挥军北上连破三城。此时拓跋皇帝的眼线才刚刚将消息送回皇宫,拓跋老儿还没来及找人商议。西楚众将士乍然见到曾经的主帅姚青云叛变,心神大受刺激,士气一落千丈,许多将领望风投降。
姚青云在西楚的名声并不弱于李襄阳在大庸的名声,甚至还要更强一些,个别将领想要领兵抵抗,奈何手下士卒见到姚字大旗根本提不起士气。师兄弟俩一个唱白脸,优待降臣降将,用西楚各城池的银子,给投降的将士发安抚费。一个唱黑脸,凡是抵抗后被攻破的,绝对死的奇惨无比。
如此短短七日,西楚都城白玉京几乎变成一座孤城。拓跋皇帝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病不起。派出求和使者,请求休战议和,承诺年年上贡。并且送来十八个美人,要求换回姚贵妃。
这下刚好戳在伤疤上,姚青云想起被迫送妹妹入宫的事就耿耿于怀。李襄阳也是怒了,岂能让红颜知己琵琶别抱?于是扣押西楚使团,连夜发兵,围攻白玉京。
西楚求和的使团被李襄阳关了三天三夜,等他们被放出来,李襄阳早已踏平西楚,杀了拓跋皇帝,和姚青云瓜分了西楚国库,外加清理战场、清点完战利品,押着拓跋皇室俘虏去打理降臣降将的安抚事宜了。
两国交战,如此结局,实在是出人意料。李襄阳和姚青云合兵一处,足足有百万之众。而此时留守庸都洛京的,不过十万操练未久的新兵,一时间流言四起,都说李襄阳要将姬氏皇族取而代之。
李襄阳做主,让昭宗皇帝的亲信关震领了二十万大军先回洛京,姚青云的四十万部将也分毫不动。从剩余的四十万大军中挑选出十万精兵猛将留下,其余的人领了丰厚的安抚费用,就地解甲归田,在俞阳城安家落户。统一发放耕具和粮食种子。
姚青云不愿依附大庸,将亲信薛明、丁勇托付给李襄阳。造巨船数百余艘,携部众东渡。不久后在化外自立为王,建立青澜国。
属地西起流波山,东至琼州,南北东西各绵延数千里,许多西楚旧臣前往归附。青澜山川秀美,盛产珠宝黄金。时常有青澜国的船队来到大庸,用珠宝黄金交换南朝的丝绸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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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五十余里,渭水折向东北。武成王下令军队就地驻扎,一连串号令下达完毕,领着李安观赏江枫渔船,忽然道:“安儿,你看此地怎么样?”李安看着行军地图,须臾答道:“这里左扶崤关,右控陇楚,水路四通八达。自古关中各地的商旅货运皆由此处中转,实为兵家必争之地。得之西出崤谷,北上草原,直抵中原,南下洛京,朝发夕至,无往不利。”
武成王微笑,又问:“若由你在此地驻军,你如何安排?”
李安折了一根树枝,在河滩上画了一副简略地图道:“在这里、这里、还有这个位置,效仿常山蛇阵排列,敌军来袭,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击中间则首尾俱至。进可出其不意,退可据守俞阳。草原骑兵若要南下,只能借道九崤岭,可派轻骑在伏龙谷设伏,火攻。”
今年西北草原上遭遇妖兽侵袭,牛羊死伤无数,许多羌羯牧民无粮过冬,须防备他们洗劫边城。俞阳守军需要做的,就是支援边军,若是边城失守,俞阳就是阻挡草原铁骑马踏南朝的最坚固的屏障。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有些人过得太安逸,宁可放草原铁骑南下牧马,也要先除去我这个功高震主之人。就怕将来南下的不是草原部落,而是西北迷雾森林中的妖兽。”
李安猛然觉得秋风寒透衣衫,许多想不通的问题都隐隐有了答案。大庸看似安定,其实南有百越巫祭黑沼作乱,北有羌羯骑兵草原称霸。
对昭宗来说,边境隐患一时还危及不到大庸,眼前最要紧的事无非是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来新君继位,主弱臣强的局面会更严重,祖宗基业不保,为此至今也没能选定太子。父亲有没有反心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让江山易主的能力。
西北迷雾森林中虽然妖兽成群,但是那些妖兽一般是不会出来的啊。
安排好一切事宜,武成王轻骑简从,夺了车夫的马鞭,替王妃赶车,吓得车夫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这厮却优哉游哉的赶着马车,和王妃有说有笑。
另有一股两百人的骑兵小队押着三边总督沈济的囚车在前开道,通知沿途各省官员迎接武成王车驾。不免有些饭局应酬,似这般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四天才到洛京。
沈济一路上遇刺三回,三魂丢了七魄,已经硬气不起来了。夜晚独自待在专门关押重臣的天牢小单间中,耳边总听到窸窸窣窣的怪声。以为杀手又催命来了,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响,发现是老鼠和蟑螂前来夺食,忍不住老泪纵横。
半夜,小单间隔壁的隔壁忽然失火,浓烟弥漫。沈济心中明白是冲着自己来的,果然,那些狱卒大呼小叫的,就是没人过来救他。人生啊,就像唱戏,昨天还口口声声要和你共谋大事匡扶社稷的人,今天就可能恨不得让你永远闭上嘴巴。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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