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紫不爽的道:“上回你跟田翀说姜家有个宝贝在我身上,到底是什么?”
姜威眼神闪烁了一下,“田翀都死了,你要是来找我发火的,发完赶紧滚。”
“你这老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要不是你我都是血脉同支,我实在懒得跟你说话,你当摊上你这样的阿爹有什么好处不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不许骗我!”说着恶狠狠的瞪着姜威。
姜威干脆又坐在石床上了,“你问。”
“我问你,那个什么宝贝是不是就是……我?”姜紫是个脸皮厚的,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宝贝的!
姜威突然瞪大眼看着她,问:“你都知道了?”
姜紫一愣:“还真是!真倒霉!”
“既然知道了,你就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还来这里做什么?还真是愚不可及,这要是今上知道,闹得天下皆知,不光是普通百姓生了贪恋,这世上可还有修仙者,有妖怪,你以后就是他们争夺的对象,不找个地方窝着去,还出来做什么!”
姜紫怔怔的看着他,“你这些都知道?”
姜威“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她呆滞的脸,又看看范喜,重重的一叹:“这都是命!还真被先祖预言准了,八百年之期已经到了,还是躲不过吗?哎!”
见姜威脸上凝重,只有浓浓的担忧,没有半点昔日姜紫印象之中最深刻的刻薄,她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来回应他了。
姜威也不指望他们说什么,自顾自的道:“好好的你回来做什么?不当姜家女,当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儿不好么?”
“欸?”
姜威抬眸,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姜紫愣愣的看了看他,又看看范喜,范喜冲他扬了扬下巴,他心里也觉得有异,但是他是旁观者,看的比姜紫清晰,当初姜威第一眼见到姜紫就认出她来了,但是第一句话确实质问她,当时他的眼神十分的复杂,像是惊喜又是惊惧,还夹着认命,范喜倒是记得的,只是当初并未多想,现在看来,应该还有什么隐情才是。
姜紫缓缓上前去,姜威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略有水光,声音颤抖的道:“想不到都这么大了,十四年了,一晃都嫁人了。”
声音中的怅然之意掩都掩饰不住,说的姜紫心中一动,竟然有些心酸,她噘着嘴道:“你不是不认我吗?还要将我赶走,把我和阿娘,泓弟都抛下了么!”
姜威盯着她一叹:“罢了,都告诉你吧,事已至此,改不了命。”
见姜紫有些呆傻,他拍了拍一旁石床的空位:“坐下来说话。”
姜紫坐下来了,他才道:“昔日太公曾作乾坤万年歌,曾云,今天下一统周,礼乐文章八百秋,串去中直传天下,却是春禾换日头,天下由来不固久,二十年间不能守……”
“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复杂。
姜威看了看她,摇摇头,“这乾坤万年歌,这几句是说大周江山八百年,为秦取代,秦也不过二十年光景。这些也都不打紧,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这倒是。”
姜威看了她一眼,顿时神色凝重起来:“除了这些,还留了别的话,秦代周时,姜氏嫡长女九鼎之躯,可汇天地灵气。”
“这也在预言之中?”
姜威点头:“自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九鼎即为这天下,传承千载,自秦以后才闻这鼎没于泗水不知所踪,秦王宫中九鼎,乃是新铸的,并非上古传承的。”
“别告诉我,我就是这鼎!”姜紫有些郁闷,听起来虽然霸气,但是还是个容器。
姜威并未回答,而是继续道,“鼎体一出必定会引发乱象,我哪敢告知旁人,可齐王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预言。”
姜紫一凛,她也想知道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威的声音低缓下来,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目光有些飘忽的注视着前方。
“等我找到平县,齐王在山上有别宫,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是等我们正要赶到山上,却突然电闪雷鸣的,只打雷打的吓人,也不下雨,后来来了个白毛老头,说是有九尾狐妖出没,作乱为祸,不准上山去。”
姜紫下意识的看了看范喜,范喜对上她的视线,瞪了她一眼,看她那是什么眼神,九尾狐妖就一定是他吗?不过十多年前,他是有回渡劫的时候,在人间渡的,那会都是围攻他的妖族,在妖界都找不到一处清静之地,这才跑到人间来了。
“那雷声响了一整夜,到第二日,这山上已经被夷为平地了,现在那山顶都是光秃秃的,像是被拦腰砍了一截,齐王别宫也找不到了,从此之后田翀就没了消息了。”
姜威沉默了一下,才道:“后来想起你出生的时候,你舅爷给你批命,说是有仙缘的,我想先祖能够说你是九鼎体质,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到底也是我让你赴险,最后关头,又来不及救你,哎!你到底去了哪里了?”
姜紫回过神来,有些怔忡:“我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我不记得那之前的事情。”她揉了揉头,关于七岁之前的事情,她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
祭台能够认她为主,说明她是姜氏血脉,都是鼎体这体质也吻合了,相貌和徐氏相似,她真是秦朝的姜氏阿紫,那她到底为什么会跑去两千多年后的世界里?
姜紫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范喜,想问他答案,她过来,是被范喜给拉过来的,说明修为高的,可以跨越了时空的,难道是碰到妖怪突破渡劫,被带到两千年后?
范喜接触到她的眼神,晶亮的眸子突然缩了缩,突然想起在进来监狱之前,姜紫问他的话来,他是如何第一时间找到她的?刚才姜威一说,他乍然想起一些快被忘却的旧事来,竟然有些心虚。
眼神闪烁,赶紧偏开了。
姜威叹了口气,姜紫才将视线从范喜身上挪开,范喜顿时松了口气,神色有些怪异,这话还是不能告诉她了,不然,她要是知道了,又得在自己身上揪不知道多少下,还是咽下去算了。
姜威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阿爹亲手将齐王给斩了,总算是解了心头之恨,只是让你流落在外,受苦了吧?上回听你阿娘说,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长大,哎!”
姜紫转向姜威,看他面容上还有余怒,再看向自己,又是一副慈父模样,满是担忧和关切,再想到他当初分明不认自己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想让人知道姜家嫡长女还活着,所以才赶我走?”
姜威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哪知道,兜兜转转的还是转回来了,阿爹也没有本事保护你,齐王建能够知晓,总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还有旁人也会知道的。”
姜紫有些呆呆的看着他,先前对他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突然的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应,可是听他声音中浓浓的忧心,姜紫忍不住心中一软,不管姜威是不是个渣夫,但是在心疼她这一点上,倒是和徐氏说的对上了。
姜威这时才将目光放在范喜身上,以岳丈的眼神,嫌恶又挑剔的看了看范喜:“长得太俊俏,这得要多少妾室才安分?就是没有妾室,也容易被外面的女人迷惑了。”
范喜也才刚刚回过神来,一听这话,顿时炸毛,横眉相向:“我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像你一样!”
姜紫暗自在心中补充,“根本就不是人。”
姜威老脸涨红,赶紧换了话题,“你知道阿紫的身份和鼎体体质的吧?”
范喜点点头,姜威“哼”了一声,看看他,又问:“你是因为她的体质才娶她的吧?”
范喜忍了忍,这是事实,他没法反对,只是闷着脸不吭气,姜威瞪了她一眼,心中的底线越来越低,又道:“你会护着她的吧?”
范喜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这是自然!”
“你凭什么互她?”
“实力。”范喜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姜威看了看他小白脸的样子,重点看了看他的手,“细皮嫩肉的,什么活计都是阿紫做的吧?养家也都是她?”
一句话点到实质,把范喜说的冷哼了一声,干脆侧过头去了。
姜威看着他,绷着脸,好一会才摇摇头,“罢了,你回来多半也跟他有关系,我也不问什么,只是你……”
姜威“你”了一阵,才想起根本不知道范喜的名字,顿时有些讪讪,拉着一张老脸道:“你还不把名字、家住哪里,有几口人都自己交代了?这么没有眼力劲,难不成要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
范喜不说话,捏着拳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姜紫看他别扭的模样,明明想揍人,却因为姜威和她关系缓和的有些突然,又忍住了,心中暗笑,当初徐氏对他可是分分钟就接受了,现在碰到姜威,每一句都问到点子上来了。不过问的好像这的确不是个好女婿。
要是姜威知道他是只狐妖,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不知道盘问妖和盘问人,是不是还一样呢,范喜见她面上的揶揄,伸手就把她的头发揉散了,姜紫挣扎了两下,姜威咳嗽了两声,他才收回手来。
姜紫赶紧道:“范喜,现在入赘我家了。家里就我们家里这几口人。”
姜威再次摇摇头,除了长的好看点,实在从他身上找不到半点的优点。
“范喜,你没有本事,不能养家糊口也罢了,只一点,你要护住阿紫,不管发生什么。”姜威严肃的道。
范喜这回倒是给了他一句整话:“我跟她同生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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