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汐愣了一瞬,然后矫情的叫了一声:“司徒姐姐。”
一声落地,两人都微微抖了一下。
不想继续这种勘不破的虚假,筱汐举了举手中的篮子:“司徒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便笑盈盈的与司徒阭陌擦肩而过。
司徒阭陌淡淡点头,却没有离开,反而转头斜过一双美眸盯视着筱汐的背影,见她如若无物般推开小筑院门,心头狠狠一痛,神色万千变换。
自她拜入师门以来,从未见谁能自由出入师父的居所,即便是她们七人前来请安,有时也被拦在门外。或是师父不在,或是师父未打开院中结界,他们也只能站在院外请安禀告。
而如今,这些规矩已在不知不觉间改变,就因为她的出现,一只不足挂齿的雪貂妖,她凭什么能得师父青眼,到底凭什么?
司徒阭陌眸中划过一抹狠厉,再看了一眼复又关闭的院门,甩袖离去。
“圣尊,我回来了。”
筱汐一进小楼便高声叫唤,不见回应便提着裙摆跨上小楼,四处看了一圈才发现圣尊又不在。
“真是的,总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怏怏喃了一句,将篮子随意蹬在地上,筱汐便像个好奇宝宝一般,走过每一间房门都贴耳听一下。
小楼一共三层,一楼是待客大厅,二楼有四间房,她只去过书房和自己那间,剩下两间是什么呢?
还有三楼又是干嘛的?
圣尊的卧房在哪?
这些念头像一剂狗血针,筱汐踮起脚猫着腰把上书房右侧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
门没锁,一推便开了。
筱汐呼出一口气,甩着双臂走进房间。
房间宽敞,可不过两三步筱汐就傻眼了——
这间房那叫一个乱啊,桌上,座椅上,地上都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画有书有兵器,还有随处乱扔的稀奇玩意!
看了一圈,筱汐连连摇头:“没想到清华绝代的圣尊居然是个邋遢之人,太不可思议了,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正打算走,筱汐忽然顿步停住——
自己不是要想方设法讨圣尊欢心么,既然看见屋子乱那是不是该收拾一下?
这样想便这样做,筱汐开始了大扫除,先将这间房整理归类一遍,又把爪子伸向隔壁一间房。
果不其然,那间房仍旧很乱,也堆满了各种杂物,筱汐理了一阵,理出几块祖母绿的椭圆玉片,玉质温润,色泽幽深通透,握在手中仿佛捧了一瓢碧水,让人爱不释手,却不知有何用。
而每一块玉片上都有一行娟秀的小字,飘若浮云,离而不绝,极美极秀的字迹。
“正月梅香,少君亲启——轻妩”
“二月兰韵,少君亲启——轻妩”
“三月桃李,少君亲启——轻妩”
……
连续看完,每一块的落款都是轻妩二字。
轻妩该是一个女子的芳名,难道这些玉片是她向圣尊表白的情书?
一想到有这可能,筱汐立马激动了,拿起玉片折腾一番,却折腾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对,既然有亲启两字,那就不可能是单纯的一块玉,亲启乃是将之打开的意思,可这一片玉该怎么打开?
略一琢磨,筱汐便很恶趣味的将玉片收入怀中,一阵风似的冲进书房,然后在书案上将玉片摆成一行,只要圣尊一落座,第一眼就能瞧见这些。
不怀好意的笑笑,筱汐才返回第四间房继续整理。
冬雪未歇,二阶院中,百木殇带着司徒玧陌穿过一处山壁,景致豁然大变。
这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奇异药园,约莫半里地,平整的土地上种满了奇花异草,花开娇艳,春光明媚。
百木殇进到此中展颜一笑,挽起两只袍袖,拿起一把小锄就开始伺弄花草。
司徒玧陌跟在他身边,斟酌了一霎,温婉柔蜜的声音缓缓溢出:“二师兄,阭陌今日来是有事相问。”
“师妹,你近日气色不好,用这血乌子煮水可顺气养神,一会我给你备好。”百木殇变出一个小竹篓,将割下的血乌草裹成一束放入篓中。
“二师兄,你这是逐客的意思吗?”司徒玧陌秀眉紧蹙,眼角酝着一丝小性子。
百木殇无声笑了笑,拎着竹蒌挪两步,边倒腾花草边回道:“这盆金丝兰我养了二百二十年,前一百年我盼着它开花,天天盼,可花一朵都没开过。于是我在它旁边养了一盆白羽雀舌,又等了一百年,雀舌花开了十季,我便不再想看那金丝兰开花了,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如若师兄一开始便盼的是白羽雀舌,想来那一百年时光也不至于空空念想。可谁又能预料得到,凡人不能,仙亦不能。”司徒玧陌微垂螓首,微风撩动金丝面纱,那张若隐若现的柔唇抿着化不开的一丝苦楚。
百木殇忽地站起来,俊朗的面容染着一层薄怒,墨衣下的胸膛几起几伏:“不过选择而已,这个道理连三岁孩童都懂,你又怎会不懂?你可以的,你能做到。”
他声音里有着动荡的情绪,与司徒玧陌四目相撞时,这些情绪如退潮的海水,压抑的缓缓的退回了心底。
“师兄,正如你所说,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你又为何做不到呢?”
“我……”
良久——
“罢了,你说罢。”
司徒玧陌慢走几步,不着痕迹将自己藏在他的背影中,逆光的面庞有一瞬间的阴鸷一闪而过。
“大师兄入门最早,也是最得师父重用之人,门中有许多事我们不知来龙去脉,大师兄却是知道。所以阭陌想请师兄替我问一问大师兄,那只雪貂到底是何来历,师父……师门与她又有什么牵连?”
“你为何不自己去问?”
司徒玧陌淡嘲一笑:“大师兄是智圆行方之人,我问和你问,怕是答案截然不同罢。”
话至此,无须再言。
另一边,筱汐趴在书桌上一觉睡到天明,一只白皙的小手还紧拽着一块玉片,等她醒来时,手掌上都已握出了两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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