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旷世春雪

最近总有不少道行低微的精怪万里迢迢顶风冒雪前来朝拜韦夜，甚至有些冬眠的小妖也来凑热闹。前几日，羽奴看见一条冻得半僵的菜花蛇爬上了青丘，还讨了国主大人一杯清茶喝。韦夜如此亲民，羽奴看在眼里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蛮蛮鸟只负责传递寻常书信，还有不少密信是韦夜亲自指定派送，并不经过她手。这几只麻雀隔几日就来一回，想必是与韦夜很熟识的私人好友。这么弱小的麻雀也能飞上青丘，韶华山的封印真是越来越敷衍了。

羽奴摇摇头，国主大人的深意岂是她能领会？就连蓝阙这样时晴时雨的古怪性子她都应付不来呢。筹备婚礼？怕是又一场虎头蛇尾吧？

几只送信的麻雀不负所托，终于飞到了目的地。可是酒窖大门紧闭，一只火红皮毛的狐狸闭眼卧在门口奄奄一息。

吱吱吱喳喳喳，麻雀转动着黑眼珠落在一株桃花树上不知所措。就当它们认为吃定闭门羹准备飞走的时候，那扇漆黑的门缓缓开启，门轴黯哑古怪的声响惊落了栖在花树上送信的麻雀。

一袭玄裳的韦夜缓缓走出，苍白面容仿佛一只失去了生气的人偶。几只麻雀欢叫着扑向他，分别准确的站在了他的肩头。很多时候，它们把韦夜当成了稻草人，因为他经常呆呆的一动不动，就像现在这样。

金色的瞳眸瞥见了麻雀脚爪上的密信，麻雀犹自带着寒霜的小小身躯就落进了一个更为冰冷的手掌内。嘶——麻雀瑟缩了下身子，真是好冷啊！

拿到了密信，韦夜放飞麻雀，驻足在已被打回原形的火狐面前。狐狸虚弱的抬起了爪子，放在韦夜绣着花纹的皂靴上。

“红莲谢国主不杀之恩！”狐狸眼中泪水莹莹，艰难的吐出人语。

“不必谢，我没说要饶恕你。”韦夜抬脚踢掉狐狸攀在靴面上的爪子，金眸中闪过厌色，“老实呆着听候命令，有任何情况即刻来报。任务完成，我自会放你出青丘。这之前，你想都不要想！”

狐狸哀哀应声，拖着颤抖的身体跑走了。

清风过，吹落一阵桃花雨。粉红的花瓣打着旋儿翩然落地，覆盖上韦夜绣着花纹的皂靴。靴子是寻常的黑布料，上面绣工也很粗糙，貌似是两只勾肩搭背的狐狸，交缠的狐尾摆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这是心，傻哥哥！”耳边突然冒出阿婳的声音，把他惊得一怔。

抖落靴上的落花，浓烈酒劲儿涌上头顶，逼得他歪倒在地。

他自怀里摸出三封信笺，握信的手却止不住颤抖。果然喝多了，再这么下去不出几年，他定会变成老酒鬼，在酒精的刺激下浑浑噩噩全身颤抖。其实这样也好。

喉咙里泛起一股酒气，他干呕着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胸肺之中一片酸麻苦涩。喘息方停，他迫不及待将三封信摊开细看，似乎想再次确认什么。眼界很模糊，可是任凭怎样模糊，那白纸黑字却不曾更改分毫。

——“哥哥，我要嫁给蓝阙了。”

——“蓝阙爱慕令妹已久，近日已赢得芳心，请求国主赐婚。”

——“老奴观察多日，终得到证实。阿婳小主子已失身于蓝阙，二人感情益深，请国主早做决断。”

金眸盯在信上有片刻的失神，他宁愿相信这些字句只是醉酒后产生的幻觉。可理智又告诉他，一切都是千真万确。无论他怎么呵护怎么努力，阿婳还是长大了。他从不敢想，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快！

他狠狠将信撕烂，扬手抛向空中，又随着桃花瓣纷扬落满了襟怀，好像一场旷世的春雪。酒窖里的美酒还没有喝完，他摇晃着站起身，缓步走回去。这次，恐怕要闭关一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