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小镇异常安静,家家户户闭紧门窗,连火烛都不燃一根。在这漆黑死寂的冬夜里,唯有天际一道巨大的黑色暗影伴着凄厉鸟鸣飞掠而过。月影阑珊,鸟鸣撕裂了人们的美梦,惊醒了熟睡中的婴孩。
婴孩哇哇哭泣,嘹亮稚嫩的哭音如号角悠长传遍了街巷每一个角落。天空中翱翔的巨大暗影也随之停顿,仿佛寻找猎物的豺狼,小心翼翼飞过每片屋脊,灵敏探寻着婴孩哭声的来源。
晦暗星光下,那道巨大暗影仿佛与天地融为漆黑一色,唯有偶尔闪过的几点七彩荧光和脖颈处怪异横生的九颗鸟头,昭示着它不同寻常的身份。九头鸟、姑获鸟、妖女钓星……人们却早已忘记她曾是天女,九重天上那位六界至尊天帝的女儿。
人世如此荒唐,谁会在乎她的曾经?亦如谁会在意她曾经也是妻子也是母亲,也曾拥有一个哭声嘹亮可爱的宝贝?一切无法挽回,何况她如今受制于人,已容不得她后悔。
一片片屋顶搜寻过去,她终于停在一方院落上空。星辉洒落,她清楚看到院中挂着婴孩的小棉袄,薄薄窗扇映出母亲怀抱婴孩的柔美侧影。九颗头同时昂起,身上七彩羽毛根根乍起鲜血汩汩涌出,污秽腥臭的暗黑色血液淋漓而落,染红了院中青砖地面。羽毛亦随之脱落,混合着粘稠的血淋在婴孩的棉袄上。
血滴之家有凶咎,见小儿衣,落毛其上,儿必病。既然世人如此编排,她照做又有何妨?鸟喙咕咕怪笑,拍拍翅膀扬长而去。
九头鸟转瞬消失于浓稠夜色,长街上却缓缓走来两个人,一人佝偻着腰,老脸上皱纹横生,正是施二狗年过七旬的爹。另一人却是位银冠白袍的倜傥男子,长身玉面目若点漆,手中执着一把火红如焰的鸡毛扇。
两人并肩而行,星夜漫步甚是悠闲。施二狗爹遥遥一指天边,对白袍男子笑道:“若本座没记错,天帝曾有意将钓星许配与你?”
白袍男子亦微微一笑,颇有些惆怅道:“是啊,那个时候钓星妹妹还是活泼单纯的少女,整天围着我闹,让我变真身啼晓给她瞧。真是缠人的很啊!”
“昴日星官,你后悔了?”施二狗爹笑容狡黠。
男子仰望星空长长一叹:“嗯是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娶了她,也不会生出这许多恶果。我当年推延婚期,她一气之下逃去凡间才与那凡人相识,她如今堕落成妖都是我的过错。”
施二狗爹拍拍他的肩,开解道:“你也不必自责,这是她命里劫数。如今她祸乱凡间,怨气难除着实难办呐!羽族蓝阙与她尚有些恩情瓜葛,本座欲借此时机度化蓝阙,你以为如何?”
昴日星官红扇一摇,眉宇间笑如春风:“想必佛祖自有深意,小神不敢置喙。不过火神祝融前几日突然鬼鬼祟祟潜入韦婳房中,不知意欲何为?”
昴日星官口中的佛祖正是那施二狗的爹,只见他嘿嘿一乐,拿手挡了半边脸附在昴日星官耳旁道:“那红毛小子贼心不死,自然是相思难解,偷偷幽会去了。听里希丫头说,他盗了月老红绳赠予韦婳。”
“什么?”昴日星官大惊,亦用火红的鸡毛扇遮了脸,鬼祟道:“两人系了红绳,岂不要坏你我大事?可有法子破解?”
佛祖按下他的扇子,咧嘴笑道:“星官莫急,月老红绳只对凡间的痴男怨女有作用,神仙妖怪纵然缠上千百条也是摆设!放心,本座自有安排。”
两人相视而笑,昴日星官摇了摇鸡毛扇,红烟儿飘过刹那变作一只雄赳赳的白毛大公鸡,艳红的鸡冠子犹如那把火焰形状的鸡毛扇。
“哎哟哟,小鸡、鸡你又胖了!明儿不许吃饭!”
施二狗的爹抱着大公鸡,摇摇晃晃消失在街巷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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