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步惊云疑惑之间,那庙祝已在喃喃地说下去∶
“云无常定,难为知已难为敌……”
“孩子,这句话,将会是你一生孤苦的写照……”
“你以为你目前的遭遇很悲惨?不!你未来的遭遇更悲惨……
你命带孤星,与六亲无缘,相反与你毫无血绷的人却会对你百般怜惜,例如你的继父,例如你将来的心爱红颜……
可惜他们命薄如丝,与你‘情深缘浅’,只成为你终生痛苦的思忆……“
那庙祝说到这里,又再诡异地凄然一笑,笑容中满是唏嘘无奈,续道∶
“而且,我还知道你目前有一个秘密的心愿……”
步惊云牢视着他,秘密的心愿?难道他指的是……
复仇?
“我可以告诉你,你一定能如愿以偿,只是……”
他一边说一边仰天长叹∶
“心愿了却的一天,你自己又将如何?又是何苦?又是何必?唉……”
他愈说愈玄,聂风与断浪均大惑不解,只有步惊云心中有数,他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这个对他了如指掌的人,掌心已是冒汗。
断浪始终对此不服,揶揄道∶
“嘿,江湖术士,信口开河,根本无法令人相信!”
那庙祝仅浅浅一笑,道∶
“是吗?
那我便告诉你们一个预言,以证所言非虚。“
这下子连聂风也感到兴趣了,道∶
“咦?前辈有何预言?”
庙祝道∶
“乐山这带即将发生大难。”
断浪闻言立即嗤笑∶
“呸!乐山还不是一片升平,何来大难?风,别信他!”
那庙祝无视断浪的嘲笑,一瞄聂风与步惊云,似是异常急逼,赶紧嚷道∶
“好了,老夫所能提点的也只得这些。大难已经临头,各自飞吧!”
语声未歇,他已拔地而起,“崩”的一声,冲破屋顶而去。
变生肘腋,聂风与步惊云还未明白他此番话,忽听得周遭传来“隆隆”巨响。“啊,这是……”聂风异常震惊地低叫。
他来不及说出这是什么,也即时知道了这是什么声音,因为整座庙宇霍地发生一阵地动山摇,像是给一要千斤世柱一下一下地重重撞击!
步惊云、聂风、断浪几科在同一时间向庙内回望,赫见一股凛然天威冲门而进,“□”
然一声撼天巨响,当场把整座庙门撞至支离破碎,更直向三人汹涌卷去!那人说得一点不错。
真的是大难!
是洪水!
隆!
不知由哪个时候开始,大多数的世人总喜欢把人生所要走的路划分为两大类━━正道、魔道。
这些人往往就是那些自诩为正道之士,他们最喜欢被群众歌功颂德,故坚决与魔划清界线,狠狠批斗,誓要铲除魔障方才后快。
然而历史不断提供教训,人性是极度复杂难解的一回事,谁敢肯定正中不会有魔?魔中不会有正?
试问世间。
谁会为坚守心中认为正确之事而妄顾千夫所指,活得更狠,更尽?
又有谁能有义无反顾的万丈豪情,敢对拘泥守正的人暴吼一声━━为魔独我?
万里苍穹。
神州苍生千百年来最惧怕的事物,也许是水。
水虽然能为大地带来无限润泽、生机,滋养万物,可是它有时也会一反常态,穷凶极恶,吞噬千万生灵。
就像人间无数所谓肝胆相照的友情,一旦利字当头,总是━━闪电般反面无情!
“隆”然一声撼天巨响,水又在发怒了!
一道无法抵挡的洪水猛地破门而进,步惊云、聂风、断浪犹在庙内,庙中又无其余出路,三人顿成瓮中之鳖,只有庙顶才是唯一逃生之路。
然而洪水来势汹涌无匹,不独冲破庙门,还同时从外撞裂庙之四壁。庙壁遂再也抵挡不住在外的洪水,当场全告崩塌,“哗啦”一声,洪水立从四方八面涌入,席卷三人。而本来是唯一生路的庙顶此时竟然破成碎片,大量洪水挟着庙顶碎片,俨如天塌般向三人重重压下来!
断浪只懂得慌张失措,惊嚷∶“哇!这次当真是大难临头啊!”
眼看三人势必给洪水淹没,生死存亡间,步惊云与聂风互望一眼,双方均知必须联手方能脱险。就在五方洪水已侵近他们方圆八尺刹那,步惊云毅然双掌齐翻,两股雄猛无俦的掌劲直贯左右掌心,打出排云掌以凌厉见称的一式━━“排山倒海”!
此招一出,掌势当真劲如排山倒海,顿把其中两道洪水冲势稍为遏止,而聂风亦刻不容缓,同时运腿踢出风神腿之━━“风卷楼残”!
一道腿劲闪电自聂风腿中回旋而出,俨如龙卷风般把其余两道洪水卸开。顷刻之间,地上四道洪水已然受制一时,但三人仍未能有半分喘息,因为最可怕的一道洪水已从天而降,压至三人头上两尺!
千钧一发,步惊云双掌一合,真气霍然从指尖射出,猛把顶上的洪水逼开一线空隙,跟着左右掌迅速摊分,这道真气居然一分为二,正是排云掌绝学之━━“撕天排云”!
好一招“撕天排云”!这招用于步惊云手中虽未能撕天,却足可撕水。只见左右两道真气随着步惊云的手,硬生生把压下来的洪水一撕为二,逼于两旁泻下,中间更空出一条尺许宽的罅隙。
生机乍现,步惊云立即吐出一个字。
“跳!”
“砰□”之声不绝于耳,整座庙顿遭洪水轰个支离破碎,瞬间沉没于怒涛中。
就在庙内一些碎木梁浮上水面之际,三条身影才飘然落到这些木梁之上。
步惊云等人终于在最后一刻死里逃生。
三人在飘浮着的木梁上站稳后方才极目远眺,但见青衣江畔江水滔滔,水涨潮高,滚滚浪花宛如一条万里巨龙般汹涌腾动,像要把世间万人万物吞噬于其龙口之内,凶恶已极。
这条巨龙,想必是岷江、青衣江与大渡河一带洪水为患所致,所未料到洪水毫无先兆,突如其来,相信岷江彼岸早已沦为泽国,不少平民惨遭殃及。
想不到适才那个神秘庙祝所言非虚,乐山这带果真如言出现大难,但那个庙祝在这片洪流中已不知所踪。
洪流纵猛,但此时涌至乐阳村口,一时间也未能再行侵前。盖因乐阳村本位于一地势较高挺之平原,而村内与村口亦足有半里之遥,故一时三刻之间,洪水仍未能祸及乐阳村。
不过瞧洪水蔓延之势如此急速,相信不消半个时辰,届时水位暴升,便会把整个乐阳村吞没,彻底毁灭!
聂风急道∶“糟!这次洪水猛如千斤,若再如此下去,乐阳村内所有人势必死个精光,我们决不能够坐视。”
断浪插嘴∶“风,那班村民如此横蛮无理,我们其实也自身难保,犯不着…”
话犹未毕,聂风已凛然截断他的话∶“浪,话不应如此说!他们纵有千般不是,毕竟也是神州一脉,血浓于水,我们一定要赶去通知他们!”
断浪但听聂风语气居然罕有的凝重,也自知出言轻率,即时垂首噤声。
聂风转脸问步惊云∶“云师兄,救人要紧,希望你别再介怀他们对你所干的事,不记前嫌,与我一起助他们一臂之力,如何?”
他满腔热切,步惊云却不置可否。聂风见他默无反应,颇觉失望,暗思∶世上难道真的没有胸襟宽容、磊落的人?
但目前形势已不容许他再逗留下去,不禁无奈道∶“既然云师兄执意若此,我惟有自己去了。”
说罢即时展身点水而过,直朝乐阳村之方向纵去,身形潇洒快绝。
断浪在后嚷道∶“风,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难得断浪也深明大义,紧追其后。不过他轻功底子远较聂风逊色,只好一边借助浮在水面那些较为粗大的木碎,一边跳跃而前。
可是不及十步,一不留神,便失足误堕水中。就在此是一人突从后抓着他,把他拉出水面,再顺势与他一起腾身而起俨如奔雷般向乐阳村驰去。
飞驰之间,断浪微侧小脸回望,欲看身后的到底是谁,一瞥之下不由得异常惊异。
这个人竟然是步惊云!
虽然时近黄昏,乐阳村市集内依旧一片车水马龙,满布摆卖的摊挡。许多妇女犹在忙着买菜弄饭,但见她们有些背着幼儿,有些手牵稚子,买的买,卖的卖,仍不知大祸临头。
倏地,一条小身影恍如天神般从天而降,落在市集最挤之处,甫着地即高声嚷道∶“大家快逃!”
市集内虽是异常喧哗,但这叫声贯注内力送出,众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单市集内的人,全村村民也同时听见了。
乐阳村仅是一条小村,只得数十户人居于市集附近,人数并未逾百,如此一嚷,即使身在屋内的村民,也不禁要探首窗外看个究竟。
霎时之间,所有好奇、怀疑、讪笑的目光尽移往那个落在市集中心的小身影上。
这个小身影正是聂风。
人群之中,已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汉子排众而出,走向聂风,极不礼貌地问∶“我是乐阳村的村长,小子!你刚才胡叫什么?”
聂风急道∶“岷江彼岸已是洪水为患,水势亦逐渐欺近青衣江这边,相信不久便会把这条村完全淹没,请大家快收拾细软,赶快逃往高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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