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鬼车一飞走,虞璿也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周身筋骨如酥,竟然有些站立不稳,玲珑塔连忙飞下来,接住虞璿,而太阴戮神刀的器灵也跳了出来,围着叫嚷着急。
玲珑道人将虞璿抱在怀里,这器灵连连出声安慰道:“不妨事的,是你身剑合一,又强行施展瞬剑术,虽然威力强猛,但肉身毕竟比不得法宝躯壳,受不起连续挪移虚空的压力,一时脱了力,没有伤及本源。”
虞璿喘了一口气,又咳嗽两声,笑道:“用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给人从剑光中直接拍了出来。”
虽然法力深厚与否,并不直接等同于战斗力,但论起法力雄厚,人族修士到底不能与天妖相比。她一身法力比起普通元婴修士自然远远胜出,但较之这些动辄修炼数千年乃至万年的凶妖,反而成了弱项。
但若是她将空间神通修炼到精深处,悟透虚实之道,对方就算法力再强,也沾不到她半片衣角。绝不会如今日这般,被人“以力破巧”,以致吃亏。
虞璿回想了一下,吩咐太阴戮神刀道:“我的百花落英剑丸都被那厮损毁了,你帮我找找,还有没有残骸。好歹是我师父赐下的第一件法器,有纪念意义。”太阴戮神刀答应一声,化作一线银光去了。
玲珑道人提议道:“不如到我那里去恢复一下,我身躯里藏着海量元气,凭你伤成什么样,都够用了。”
虞璿道:“不用着急,不过是内腑略受了点挤压,什么时候回复都行。我们先去找小楼,不知道她急成什么样子呢!”
玲珑道人答应一声,依旧抱了她,自九天罡气中飞下来,太阴戮神刀见状,也化作一道银线,投了过来,嘤嘤地表示,那种垃圾飞剑从九天上掉下来,与罡气摩擦,残骸早就焚烧殆尽了,这种命令是强宝所难……
玲珑道人是以器灵真身显露,以法力护住主人,而不是直接吞入腹中,便放缓了飞遁速度,又不断给虞璿灌注元气,让她自行疗伤。过不多久,却见东面一前一后两道流光急速赶来,便有一个本来温润、此刻却透着焦急的声音喝道:“前方道友还请放下你手中女子,否则便是与我少阳派为敌。”
来者说话时还在天际,但每吐出一个字,便近了一分,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直到无量星光如潮水般席卷而至,才听得后面雷音隆隆,渐次传来,竟然也是剑遁,只是这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的剑气雷音,听起来就如同那撕裂大气的滚滚雷音,是紧紧追着剑光后面而来。
玲珑道人想也不想,回喝一声道:“老夫生平纵横天下,最不怕的就是敌人,凭你也敢对我呼来喝去……咦?”
虞璿微微怒道:“玲珑,你就会给我找麻烦!难道你不认识人家么!”却是在北邙山时,这玲珑塔自动跟随,风白羽陪了她几日,两人才分开。
玲珑道人讪讪道:“那时候我连你都还不曾认主,哪里去记得不相干的外人……”将金光一垂,抵挡住了席卷而来的无量星光,又冲着外间高叫道:“兀那小子不要动手,老夫是自己人!”
风白羽已经将本命剑器紫微星袍,祭炼到九阶大圆满,这件少阳派中排名第一的剑器,虽然尚未渡过天劫,生就真灵,还不是法宝,威力却已经非同小可。此刻便幻化成无量星海,护着中间一人,重瞳朱纹,冠冕帝袍,仙绶玉带,身后又有九道星光凝成的巨剑如虹,头顶星光凝成三个圈子,里面飞出无数星神天兵,动作之间,皆洒下无穷星光,逼得金光节节后退。
这紫微星袍,实是将星光道法运用到了极致,若非风白羽法力还不足,而这件法器也未臻至法宝境界,只怕对上真形级数的玲珑塔,也敢放对。
风白羽闻言,将星光略收,却仍然化作一道光幕,将前后上下都拦住封死,喝道:“道友既说是自己人,为何不肯通名?”
玲珑道人外形是一个秀美高挑,宛若女子的青年道士,风白羽虽然性情温雅,但任是什么性格的男子,亲眼见心上人被别的男子抱在怀里,也是眼中冒火,只是刚才交手发现对方法力在自己之上,又怕伤了虞璿,也不敢造次。
虞璿瞪了这无事生非的玲珑道人一眼,玲珑道人嘿嘿两声,重新化作一座剔透琉璃小塔,飞上虞璿头顶,不住盘旋,洒落点点金花紫气护住她。
风白羽也将紫微星袍一收,还未及说话,在他后面的那道遁光也赶了过来,却是一个眉目清秀、肌肤白嫩的童子,这童子上下打量了虞璿一回,又瞄了一眼她头上的太素白玉簪,笑着点头道:“好资质,好福缘,好眼光!”最后一句,却是回头对风白羽说的。
风白羽脸色微红,向虞璿道:“这是本派的七宝前辈。”
这童子呵呵大笑,道:“羽儿,你这样说人家如何明白?我就是七宝金幢,清虚道人飞升之后,我便帮他看护着些徒子徒孙。”
清虚道人乃是少阳派祖师,亦是万载之前的人物,而七宝金幢也是有名的幻神级数法宝,就是少阳、昆仑这些万年大派,似这等级数的法宝,也只有一两件而已。
七宝金幢成灵年头极早,较之玲珑塔、太阴戮神刀等法宝,虽然学得人情,但还有些照本宣科的呆板,这七宝童子一应言行举止,却都宛如真人,眉梢眼角都挑透了人情,喜怒哀乐和常人无异,丝毫看不出是法宝真灵。
虞璿躬身给这件法宝见礼,七宝童子摆手让她免礼,又笑问道:“贤侄女是做什么惹上了那头鬼车?这头小鸟儿也还罢了,但他背后那头孔雀,却是宇内七妖之一,不大好惹。”
这话却让虞璿不好接,好在七宝童子也并非是在问她,只是随口一说,又笑道:“好在有惊无险,贤侄女且放心在少阳派住下,谅那头鸟儿也不敢来撒野。”又向风白羽道:“总算放心了?好生招待你的小朋友,我老人家就先回去了。”
虞璿心道,似这等法宝,门派中都如长辈般供着,只有门派发生大事时,才能小心地请出来相助。风白羽为了这点私人小事,居然就能请动七宝金幢白跑一趟,这是怎样一种大得离谱的面子啊!
七宝童子化作一道金光走了,风白羽忙道:“你先随我回去疗伤,别的以后再说!”不由分说,星光一卷,将虞璿护住,一声霹雳,也走得无影无踪。
……
余清圣跟着韩半清,按照虞璿书中指点,先和苏道缘相见。余清圣不知他以为遗失的三易之一的《归藏真经》正在此人手中,而苏道缘也不知面前这清俊脱俗的少年便是害得北极宫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之一。
苏道缘虽然是元婴修士,但这二人一是虞璿来书邀来,一是一派之掌,见了面,互相都是客客气气,也算相处颇为和谐。
余清圣住得几日,自然而然便问起那发起此事的百药散人苏木,趁机请苏道缘替他引见,希望探讨一番丹道。余清圣虽然钻研丹道的年头不多,但他本来天赋极高,而其父古元留下的笔记也非同小可,几番攀谈下来,互相都觉得受益匪浅。
当下修真界流传的丹道,其实是上古医道的一部分,又混合了炼器之道发展而成。上古医道的巅峰,莫过于烈山真人,此人认为无论风雪雨露,草木金石皆可入药,用对了便是药,用错了便是毒,调理人体机能,使之平衡向上便是药,令其毁坏紊乱的便是毒。又按照寒热地域环境,将医道手段,分为砭石、毒药、炙焫、微针、导引按跷五种;从人体而论,便是以四季阴阳合人体五行,以躯体为小周天,以周天为大躯体,当真是将“天人合一”阐发到了极致,说是医“道”,半点也不夸张。
当今的丹道,也不过是医道中的毒药为主流,顶多是制药配药的手段上研究,掺合进了炼器之术,微针还略存一些,其余便大多失传,连皮毛也不剩多少了。
余清圣的药王谷一脉,和百药散人的道统有些相近之处,算起来药王谷传承更多一些,只是流传万年来,杂学旁收,道统更加驳杂;而百药散人更近于上古传承,只是太少,且精于用毒,偏偏和各家各派的所学都不相同,勉强结成了元婴,竟然找不出更进一步的法子,哪怕肯拉下老脸拜入其他门派,也不可能将一身道法都废掉重来。
他不知哪里得知,泾源仙府中可能藏有烈山真人道统,于是死马当活马医,视为救命稻草。苏木这些时日和余清圣谈的投契,加上同道者实在是太少,说给别人听也没用,于是便将这些秘辛都一一告诉了他。
余清圣听他诉苦了几日,这一日又听见苏木唉声叹气,他灵机一动,信口道:“苏道兄,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虽说金丹一成再无悔改,但我师门之中,记载有一种万毒之体,只要修炼成功,自然一切都不成问题。”
苏木如闻纶音,忙问道:“我似乎也听说过这万毒之体的说法,愿闻其详。”
余清圣只在副册中稍微看过这种提法,那书册中也并未记载什么万毒之体的炼法,不过是他随口胡扯而来。余清圣煞有介事地道:“先前我们曾说,世间五行之物,皆可入药,这万毒之体,便是按照肝木、脾土、肺金、肾水,各自引一种毒气,藏于四脏之中,另封闭六腑,使毒气不能宣泄,以心火引动胸中五气炼成毒丹,再通过三焦控制全身毒素,满溢虚补,使之平衡。”
苏木也是精通医毒的大家,闻言一想,也觉大有道理,“如此体毒平衡,确实能保住性命,但这只是勉强控制住不死,应当不是真正的万毒之体吧?”
余清圣一拍手掌,笑道:“苏道兄果然了得,这种手段,百日之内在脏腑内炼成毒丹,毒素达到极限,自然要死;但却另用药材洗练全身,褪去死皮,死而复生,便可得万毒之体。”
余清圣是信口胡诌,苏木却信以为真,若只是稍通医道之人,自然嗤之以鼻,绝不会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修炼法子,但苏木却在医毒上造诣极高,因在一个领域研究越深,越是觉得包含深广,而自己所知越少,因此对余清圣的话深信不疑,拜下道:“若是古兄能赐我此方,便是我再生父母,恩情不敢或忘。”
余清圣哪有什么万毒之体的炼方,但脸上却丝毫不露,笑道:“好说好说,这方子在我派收藏许久,之前一直被人当作废方。若不是今日和苏道兄一番长谈,小弟也想不起这回事来。不过,到底此方并无前人修过的例子,未免风险过大,不如先取得烈山道统,也好多些把握。”
苏木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便道:“若能侥幸取得烈山遗篇,还请古掌门收留贫道,两边道统合一光大,也算不负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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