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城南门战场,申国三万火烈骑,赤那思三万多轰烈骑围杀夜国的十万轻甲步旅,战场一片混乱,厮杀声,战马嘶鸣声,还有兵刃交击声以及鸣镝响箭的爆炸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经年惨烈的修罗炼狱!夜色中,武士们的面容狰狞,鸣镝响箭在空中爆炸时,耀眼的白色亮光将他们血迹森森的脸庞照亮,分不清那鲜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武士们的脸在鸣镝响箭的光下照亮的那一瞬间,森白的牙齿和鲜红的牙床在他们脸上分外可怕。武士们大力擎刀的时候呼出白亮的雾气,像在喷涂烈火般!
而皇宫中,依然是一片祥和,起码表面上是祥和的!
掌时的宫人击鼓报时道:“卯时三刻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已经泛白的夜空中浩浩然回响!接着其他宫人也跟着喊起来,一时间,宫人们的声音将南门战场上的厮杀声都压下去了!
龙炎殿。
林夕皇帝只穿着袒衣,他双臂张开,两名宫女将软鲨鱼皮的内甲裹在他胸前,然后拉紧软甲侧腰部的系绳,柔韧的软鲨鱼皮与皇帝的身体很好的贴合着,勾勒出他强壮的腰肢。小腹的肌肉轮廓分明,随着他的呼吸,宽阔的胸膛也起伏着,浑身散发着剧烈的张狂之气!
这件软鲨鱼皮内甲是神罗皇帝当年去西海游玩时,在船上看到海里有一头鲨鱼一直尾随着,于是神罗皇帝下令抓住鲨鱼,剥下它的皮,带回来做出这件软鲨鱼皮内甲!那时候文惠皇后还没死,万俟君也是最受宠爱的皇子,所以那一次皇帝特意带他一起去西海游玩……想起那时候,林夕皇帝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件软甲父皇也穿过……当年父皇也是穿着这件贴身的软甲为保卫梦阳而战,现在自己和要穿上这件皮甲了啊!他伸手抚着胸前的鲨鱼皮,感受着那皮子上柔韧的质感……像拂过父皇在世时的所有沧桑!
接着宫女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那件金光闪闪的黄金战甲,铠甲是濯银打底,镶以黄金,再靠夜国最高超的蚀刻技术雕琢上花纹,与其说这是一件战甲,倒不如说是艺术品!这件铠甲并不重,不过它的防御力和赤那思的轰烈骑重铠没什么区别,甚至比轰烈骑更胜一筹!当然,因为银和金的韧性太强,所以这件黄金铠甲的抗穿透力不强,所以才会在里层加穿一件软皮甲,箭矢能射穿铠甲,它的穿透力会减弱很多,但在穿过皮子时,会被咬死在柔韧的鲨鱼皮中,保护力更强!
宫女熟练的将铠甲的各个部位扣在新皇帝身上——神罗皇帝时,她们就是专门看管这件黄金战甲的宫女,如今只是效忠的人变了,她们的职责依然没有改变!
最后一只腕甲扣在皇帝手腕上,腕甲扣合住的脆响在空旷的龙炎殿回响不息,他整个人在金色的战甲中宛如战神,火红色的大麾与金色的铠甲相映,皇帝竟像太阳般耀眼!
这件铠甲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吧!皇帝也是第一次穿上父亲的战甲,他拼命想从铠甲上找到一些父亲的痕迹,无论是味道或者体温都好。可耀眼的黄金战甲上只有尖锐的金属味道,冰冷的的金属贴在契身的鲨鱼软甲上,掠夺者他的体温,皇帝的肌肉紧张起来,颤抖的打个冷战,好久才缓过来!
其实这件战甲的象征意义大于实战意义,若真的穿着这件战甲在战场上厮杀,无疑会遭到无数敌人疯狂的攻击吧!可当年神罗就是穿着这件耀眼的铠甲亲自在战场上握着刀剑纵横捭阖,才奠定自己‘神罗’的声号!如今林夕皇帝也要这样效仿父亲的做法了,他希望父亲当年穿过的战甲能保佑他吧!
他从宫女手中接过黄金兽盔,上面插着三根碧绿的孔雀尾羽,整个兽盔看起来完美动人。皇帝看着兽盔,将之捧到最前,闭上眼睛,嘴唇贴在冰凉的兽盔上,他轻声念叨:“我快死了……”接着将兽盔戴在头上,乌黑的又发被兽盔遮住,仿佛最后丝柔软被隐藏,皇帝彻底成为这世间至高无上的神灵,可兽盔上那狰狞的饕餮兽纹又给盔甲增加了几分戾气——毕竟是盔甲还,是要穿上上战场上的,不仅仅是普通的艺术品而已!
这时一个身影从前殿走进来,他脚步压得很轻,似乎怕惹得皇帝心烦般!
林夕皇帝看到来人,面色微微一变,挥手让两个宫女退去,整个龙炎殿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哥哥——”来人轻声叫道,他抬头了皇帝一下,呼吸窒住了——他仿佛看到了父皇般,那个威严的神罗皇帝,战神般的父亲仿佛重新站在他眼前,黄金战甲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竟是刺目的痛。他与皇帝的目光对上了,饕餮兽盔下,皇帝的眼睛威严的像一只猛虎,眼角微微向上翘起,乌黑的眼睛冷漠的盯着他。
一瞬间,仿佛顶不住皇帝身上的气势,万俟泽瑞噗通得跪下去。头低垂着,不敢再抬起,仿佛怕被皇帝眼中逼出来的光扎伤——虽然他是皇帝的弟弟,可皇帝对他的的恨远远大于爱!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他慌乱的说道:“臣弟拜见陛下……!”他想起来哥哥不再让自己叫他哥哥的!他低垂下来的面容满是惊慌的表情,身子不断颤抖,额头紧张的渗出冷汗来!从袍子的振幅都能感觉到他颤抖的多么厉害!
皇帝就那样冷冷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弟弟跪在那里瑟瑟发抖,龙炎殿的火光照在他凝冷璀璨的盔甲上,他站的那一块地方仿佛都变得明亮许多。皇帝默默叹一口气,眼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些,说道:“有什么事起来说话吧!”
他看着万俟泽瑞低垂着头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脸上的表情略显呆滞慌乱,不禁皱起眉头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万俟泽瑞小声嗫嚅道:“城外大战,臣弟无心睡觉!梦阳是我万俟家的,如今梦阳存亡之际,臣弟睡不着……听说陛下要亲自出征,想来看看,臣弟不想让陛下出什么意外……”
林夕皇帝的神情道显得惊讶了,他实在没想到万俟泽瑞会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来见自己。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简单软弱的三皇字万俟君了,只见他饕餮兽盔下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不想我出意外……’,哼,你应该是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吧……我死了,梦阳不就是你的了么?呵呵,我亲爱的弟弟,你说哥哥说的对吗?”
万俟泽瑞好像被他的话吓到了,脸色顿然变得更白了,慌乱的向后退了一步,说道:“不是的,不是的……臣弟不敢,臣弟不敢……”
林夕皇帝冷冷说道:“呵呵,不用慌张,你一直都很会说话,在咱们兄弟四个中,你年龄最小,却最会讨父皇欢心……你在想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秘密与谎言,你就是这样在父皇膝头成长起来的,你嘴里说着‘不想让陛下出什么意外’,可心里盼着我在战场上回不来,是不是……?”
他的眼睛灼灼泛光,死死地盯着万俟泽瑞,万俟泽瑞在这样可怕的眼神下几乎不能呼吸,甚至说不出话,不能思考!他只能颤抖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自从这个哥哥杀死父皇和哥哥后,他总是对这个哥哥心存敬畏,不仅是因为他是皇帝,自己是臣子的上下关系;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怖感,仿佛在这个惟一的哥哥面前什么都不属于自己,甚至连性命都会随时被剥夺……
林夕皇帝刻薄的一笑,说道:“弟弟,不要试图欺骗我,在我眼中,你还很稚嫩,知道么?”说着他走到万俟泽瑞身边,扶着他颤抖着的肩膀,盯着那双同样乌黑却写满慌乱的眼睛,说道:“是凌风烈派你来的吧……?”
万俟泽瑞像是突然被电激了一下,整个人打个冷战,仿佛缥缈城夜空中的雾气填满他胸膛,看着哥哥金光闪烁的铠甲,木木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从从万俟泽瑞的神情中已经了然,接着说道:“我愚蠢的弟弟,你最好乞求我能活下来,因为我活着,你才能活下去。你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杀光姓‘万俟’的人吗?他们都在缥缈城外厮杀着,如果梦阳战败了他们会冲进来砍掉你和我的脑袋,挖出我们的心脏,抢走这一切,父皇留给我们的这一切,你知道吗?”
万俟泽瑞怔住了,此时皇帝的神色不那么冷漠了,甚至有些谆谆教导的意蕴,真的像是兄长在给弟弟讲道理般。他的神情依旧是木木的,可皇帝的战甲泛出来的金光似乎温暖了好多,或许在这个冷漠残暴的哥哥心里,还是保留着一丝兄弟手足的情谊吧!
“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顺顺利利的坐上皇帝的宝座么?太天真了……现在申国申孤岚,秋月的丰中秋,还有那个对你好的凌国国主凌风烈,哪一个不是挖空心思想抢万俟家的江山,你知道么?”皇帝声音似乎有些悲戚,泛着一种无力的味道。的确,就算是神罗皇帝当年年轻的时候都没有面对过这样内忧外患的严峻局面,而他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却要与这么多可怕的对手激斗,量谁都会觉得有心无力吧。
“我愚蠢的弟弟,你要知道,我死了,你就是梦阳最后一个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了,可你能保住皇位吗?你能打得过那些虎狼一样的觊觎我万俟家天下的敌人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只要我一死,下来死的人就是你,而且杀你的必是凌风烈,因为凌风烈暂时不敢对我下手,他要靠我对抗赤那思还有申国的敌人,可我在解决掉城外的那些人后,就会杀死凌风烈……你就这样告诉他,原话转告给凌风烈……!”
“还有,凌风烈派你来是想知道我要干什么的吧?呵呵,我可以告诉你,皇宫内的三万御林军我会整个压在战场上,而且我要亲自出征……所以你就盼着我能活着吧!至少让我能活着打败赤那思和申国,而我死了,你和凌风烈都活不成……”说着他扶在弟弟肩头上的手猛地加力,万俟泽瑞疼的浑身一激灵,丝丝倒抽着冷气!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皇帝抓着肩膀。
“现在回去吧,把我刚才的话转告给凌风烈!好好睡一觉,眼睛闭上……要是今晚哥哥不能挡住外面的敌人,你能在睡梦中被杀掉也好啊……起码不用看到这些惨剧……”说着,皇帝一把将他推开,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弟弟。
他隐在饕餮兽盔下的面容是天神般的忧伤,其实在心里,他还是很挂念这个弟弟的……只是自己必须强硬起来!坐在皇位上的强者,都是要失去所有的人性,亲情的魔鬼啊……
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啜泣的声音,转身看去,那个孩子已经落寞的离开了,留给他一个萧瑟的背影。
皇帝的手握成拳头,喃喃道:“其实,我心里还是爱你的啊!”
“看出来了!”修罗突兀的显现出来,懒散的说道。“毕竟是陛下最后的亲人了……偏爱点也是应该的……!”
皇帝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收起脸上的悲伤,重回冷酷,看着修罗,冷漠的打断他的话,说道:“如何?”
“三万四千名御林军全部用连弩武装,只待陛下调遣!”
皇帝淡淡一笑,说道:“是么?这就是属于我的最后依仗了,三万四千御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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