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城西门。
熟钢绞成的城门前站着几十名铁甲铮铮手握战刀长矛的梦阳守城武士,他们笔挺的站着,面色阴沉森然,豹子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严谨的守卫着西门入口。在漆黑的街道上,看起来像是一群来自异度空间的妖魔。他们都是最精锐的武士,每一个都可以一敌十。而他们的任务是死死守住西门,不放任何一个人进来,也不放任何人出去。
沉重的城门是靠机括和绞盘带动锁链带动运转,即使靠最强壮的武士也得好几个人合力才能拉动机括。控制机括的开关是一个铁制扳手,扳手末端连带着一套精密复杂的联动装置,只要将扳手扳动,就能控制城门的开合。同样,若是将扳手砍断,城门再无打开的办法,只有靠工匠们强行破坏机括重新制作一套联动装置才能重新启用。
此时城外很平静,平静的令人不安。
这些武士守在这里的目的还有一个,若是城外盾墙中的武士抵御不住敌人的进攻,想退回城中守卫,绝不给他们开门。虽然武士们心里都很疑惑,可命令不容违逆,因为发布这样命令的正是帝国最高权利的皇帝,战前皇帝亲自召见他们的百夫长,下达这样的命令,要他们务必执行。
这是断送自己战友的退路。
可帝王的心思他们不可揣度,他们的能做的只是遵守命令!现在是帝国存亡危机之时,更应该严格遵守命令。这是身为武士最基本的信条。
周围很安静。昏暗的街道没有往日花灯通明花红酒绿的喧嚣竟有股荒凉的味道,家家户户门都紧紧关着,他们不敢点灯,他们知道城外的狼群正试着冲开缥缈城的大门,若是狼群攻破缥缈城大门,等待他们的只有最严酷的死亡!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蜷缩在安全的角落里,祈祷着武士们能顶住疯狂可怕的赤那思人……就算顶不住了,哪怕那群魔鬼将所有的金钱抢走,只要别伤害他们的性命就行,可长辈们说的那些关于轰烈骑屠城杀人的可怕传说不断地从心底里涌出来……他们觉得在这样的城中都快被逼疯了!
森严威武的武士们同样神经绷得紧紧的,几欲发疯!他们时不时的看到南门的天空中炸开一支鸣镝响箭,响箭的爆炸声才能传大半个缥缈城,还有好几下猛烈地撞击声,似乎是重型机括轰击盾墙的声音……想到这里,武士们的心就涌起深深地不安,若是敌人用重型机括轰击西门,靠他们还有城外那几千人的薄弱防守,肯等挡不住赤那思的滚滚铁流。
若是失守了,即使赤那思人不杀死他们,也逃不过皇帝的愤怒!他们听说这个皇帝可是连他亲哥哥都敢杀,连他的父亲都敢逼死……
突然间,街道上闪出上百人,他们就像是突然间从虚空中冒出来的一样。这些人穿着同样的制式衣甲,看起来像是自己人!这群突然出现的梦阳武士整齐地走过来!为首的一人搓着手哈了一口气,熟络的冲这些守城的武士说道:“兄弟们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让兄弟们在这里守城,实在不容易啊!”
守城武士首领见是自方的武士,也放下心中的戒备,说道:“呵呵,没办法,现在兵荒马乱的,我们不守城,谁来守啊!”
那名首领笑道说道:“是啊!大家天南地北的离开家乡出来参军,无非是家乡里遭了灾活不下去,来军伍中找口饭吃,谁知就这么倒霉的,竟碰上这么多年不见的蛮子!现在只能盼着镇天大将军能挡住蛮子了,否则我梦阳江山,必遭涂炭呐……”
“呵呵,兄弟是哪里人啊?”守城武士首领笑着问道,“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我们这一队守城卫兵大部分都是缥缈城本地人,平是离家也近……”
“唉……我们就是些离家在外的孤魂野鬼罢了!”首领摆手笑道,他的咧嘴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的鲜红色的牙床,在火把的光亮下莹莹闪光。
守城卫兵首领看到他的笑容猛然间心中升起寒气,心中暗自忖道:“孤魂野鬼……哪里有这么说自己的……”,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还是心存敬畏的,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离得近了怕染上邪气。看着这个武士的笑容,那森白的牙齿和血红的牙床,武士心中不由得就想到丧尸,吸血鬼什么的……他真想一把就拔出刀来,捅进那个武士的口中。
武士首领依旧是笑着,伸手指着他身后那上百人队伍,说道:“上面知道大家守城不容易,特意加派我们来换防,后半夜你们再来换我们的班,以后咱们两队人轮流守夜!”
“真的么?”守城武士也搓着手,哈出一口热气,暖着已经僵硬的手指。他呼出的气在缥缈城的夜色下凝结成一串水汽,升到空中,与缥缈城上空经年不散的雾气融在一起。“真想回去喝一口白月醉暖暖身子,这缥缈城什么都好,就是湿气太重,要是在外面站的久了,将来老了非得得风寒腿不可……要是能喝一口白月醉就好了,虽然上面发的酒里兑了一半水,可有总比没有强啊!”武士一听能换防回去休息,心中的阴霾一下子消失,话也多了起来!
“呵呵,回去睡一觉,别睡过了就行,后半夜你们再来换防!可别让我的兄弟们冻着了……”
“那自然没问题,哎,兄弟是哪个千夫长大人帐下的?怎么以前没太见过……”守城首领爽朗的问道。
这个武士首领的表情僵了下,眼中也闪过一丝犹豫,接着又笑道:“我是燕山大人帐下第三队的,也是临时得到命令才来换防……”
守城武士首领捕捉到他眼中刚才一瞬间的犹豫,狐疑到:“燕山大人的千人队整个都在南门战场啊,现在那里战事吃紧,燕山大人就这么把你们抽调下来了?”
“哦?这个……不过我们就是接到这样的命令才来的,这不是燕山大人的手令么!”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对着守城武士首领展开,上面的确有一个鲜红的蠡印“燕”字。
守城武士更加疑惑了,说道:“我们都是接到皇帝陛下的诏令才来西门守城的,而且陛下特别关照我们要严加看守,兄弟你也应该有陛下的手谕吧!”
武士首领笑呵呵的面容突然变了得冷酷如死。他将帛书彻底展开,露出最里面包裹着的匕首,伸手握住,狠狠地对着守城武士首领的脖子扎去,锋锐的匕首顺利割开武士的喉管和颈部动脉,血一下子涌出来!武士首领顺势勾住守城武士首领的脖子,又恢复笑眯眯的样子,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问的,太多了……”两个人看起来亲密的就像朋友一样,可守城武士首领的气管被割断,无法发出声音,身子也被行凶的武士首领制住,无法动弹,只能鲜血流尽而死!
后面的守城武士只见他们首领和这支换防的队伍首领热络的聊着,两个人胳膊勾着脖子看起来似乎很投机,也没什么怀疑。只是听到能换防回去休息,心里轻松了好多,心里想着这群兄弟真够意思!
武士首领依旧架着守城武士的尸体,笑眯眯的言语着,暗中悄悄对着自己带来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些武士走上前来,准备接替守城工作。守城武士都放松下来,笑着看着那些武士靠近,毫无防备。
天空中钩月盈盈,青黛的云雾缥缈轻盈。
“噌——”一阵刀入肉的钝响,几十名武士瞬间变成一具具无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喷涌出来的鲜血汇成肮脏的一洼!武士首领丢下手中的守城武士尸体,依旧是笑得露出森白的牙齿和鲜红的牙床,说道:“一群蠢蛋,让你们回去睡觉就回去睡觉得了,非废话这么多!”
其余武士都静默的站着,像一尊尊石人,他们都一手弯刀,一手一个武士的头颅。在夜色下分外恐怖瘆人。
武士首领挽起袖子,摸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说道:“把这里收拾掉!”他挽起袖子的一瞬间,小臂内侧的一个刺青展露无遗,在跳跃燃烧的火把下,那个刺青分明是一个笔意苍劲的‘申’字!
缥缈城西门突然打开了,城外盾墙上百无聊赖的武士纷纷回头看着洞开的城门,只见一队武士落魄仓皇的窜出来,最前面一个浑身是血的武士撕心裂肺的吼道:“南门撑不住了,敌人快攻破城门了,镇天大将军命令,速去南门支援!”说完,这群浑身是血无比虚弱的武士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盾墙上的武士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难怪西门迟迟等不到敌人,原来敌人集中所有力量去强攻南门了。现在南门不支,他们决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大将军已经下令要他们去支援南门。
武士们纷纷从盾墙上下来,握着武器去向南门方向奔去。缥缈城太大,只怕他们还嫌两条腿跑不快。可他们不能等待,不能迟疑,若是缥缈城被攻陷,等于梦阳算是完了,而他们都是亡国奴!他们在城中的亲人都会惨遭涂炭……
很快原本守卫森严的西门盾墙上空无一人,那群报信的武士又从地上爬起来,跟没事的人一样。他们急速奔跑到盾墙下,上百人合力扳动盾墙机括,将沉重的盾墙打开一个豁口——盾墙平时都是数千武士一起驱动,而他们一百来人只能打开一小块而已。不过,只要一小块豁口就够了,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接着只见一个笑起来露出两排森白牙齿和鲜红牙床的武士从腰间抽出一支响箭,对着天空发射出去。这种响箭比南门使用的响箭声音和光亮弱了不少,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响箭炸裂开来,放出红色的闪光。西门外的阴暗树林中枝叶骚动起来,树林中的燕雀成群的被惊醒,慌乱的鸣叫着向天空中飞去。树林不安地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马蹄捶动地面的震颤声……阴暗的森林中冲出一匹匹雄骏,战马鼻翼张合着,亢奋的用蹄子刨着土地。只见马背上坐着一个个面色森严的武士,每个武士都穿着火红的铜甲,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最前方一个头发斑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武士威严的像一头狮子,他眼角已经生出细密的皱纹,可眼睛似乎是一块烧的通红的炭,散发着焚天煮海的炽烈气息。他伸手握住腰间的刀,缓缓地拔出来,刀刃摩擦着刀鞘的‘刺啦——’作响,随着这个威严的武士拔刀,周围骑兵们的气势也越来越高涨,直欲将整个天空都用他们身上火红的铠甲照亮。
中年武士的刀终于拔出来了,他看了自己的刀一眼,说道:“把本公的旗展开,现在没必要躲躲闪闪的了!”
旁边执旗的武士胳膊一抖,手中长杆上的卷起来的大旗舒展开。旗帜上,火红的火焰好似在跳跃燃烧,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申国的赤炎大旗第一次在梦阳的帝都展开,它会烧尽一切,烧得梦阳的史官都不敢将这样的历史记下来!
可历史就这样在赤裸裸地上演,谁也无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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