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单

“怎么样？我的学生里梅尔，十人会议有趣吗？”浑厚平稳的声音，慈祥且充满智慧的声音，从神殿高大的神坛上传来。空旷巨大的神殿里，只有在最深处，立有一根巨大的图腾，似龙似蛇的海兽缠绕在图腾之上，化作浮雕，展示着属于它自己的沧桑与厚重。

这便是海神教的总坛，祭祀着海龙一族的图腾。眼前说话的人，正是海神教三贤者之一的大主教，菲涅耶斯。

“冕下，正如您所猜测的那般，库马尔利用朗多那不知道从哪来学来的技术，换取了巨大的利益支持。库马尔一系的势力势必将继续扩大。冕下，我们是不是需要加快动作了？”跪在大主教身前，恭敬回答着的，正是此前在十人会议上语言轻佻的那位年轻人—海神教最年轻有为的祭司里梅尔。

“我的学生哟，你知道为什么，我在我这将近两百年的生命里，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学生吗？”菲涅耶斯转过身，淡淡的看着图腾“你不是最聪明的，你不是战力最强的，你不是对神最虔诚的，你也不是对我最忠诚的。但是为什么我还是选择你，你知道吗？”

没有任何气势，没有任何魄力，可是大主教的话语，却让里梅尔至灵魂深处开始颤抖，张开口，可是声带却因为恐惧而僵直，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

“孩子，我是看到你眼中的野心。那是不顾一切想向上爬的野心。”菲涅耶斯伸出手，触摸着那古旧的图腾“我们海龙一族静默太久，昔日的锐气已然尽失。海神，我们唯一的真神，也失落在这无边的巨大海洋之中。现在，已然已经到了恢复我们唯一真神荣耀的时候，是让海神回归海族的时刻。这一时机，已经到了。”

“我们这群守旧的老东西，伺奉我神已然是极限，想要将荣光再布大洋，明显是力不从心。你，里梅尔身上有我们所没有的素质。野心，野望。只要选对了道路，想必我海神教将会在你的手上再度走向辉煌，接回我们的真神。但是—”大主教转过身来，将手搭载里梅尔的头上“野心，野望，给于人动力的同时，也会吞噬人心。要驾驭住这心中的恶魔，里梅尔，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学习。”

“冕下，我—”

菲涅耶斯要了要头打断了里梅尔的辩解“我的学生哟，我并非反对你的做法。尽可能扫除前进路上的障碍，这无可厚非。但度要学会把握好。也不要让失败遮蔽住你对眼下实况的判断。”

“眼下朗多在西海域的动作，虽然会让他的声威有所上涨，但不管他个人如何，最终成就的还是我们海神教，传播的是唯一真神的光辉。这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里梅尔哟，作为能力都不是最顶尖的你，你所需要的不是学会某些技能，来成就自己的声威。也不是掌握什么魔法，来解决什么问题。你所需要的，是学会怎么利用他人来成就你自己。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讽刺上位的同时，不也很好的指出了如何上位，不是吗？里梅尔。”

“是，冕下。我明白了，我错了。”里梅尔因为菲涅耶斯的话震动不已，他以为自己的阴谋被揭穿之后会遭到重罚，却没想到反而被教育了一番。

“里梅尔，我以前说过，在私下没人的时候，你应该叫我老师才对。”菲涅耶斯依旧是一脸平和的站在那里。

海神教三贤者，大主教菲涅耶斯；大礼祭霍莫德；大祭酒库马尔。他们三人分管，海神教的三大事物。其中权利最大的当然是大主教。其次过来便是统管所有后勤事务的大祭酒。大礼祭则主要负责海神教祭司的育成，掌控着人力资源。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纠纷。海神教三贤，从架构成立之初，之间的竞争就没有中断过。三贤之间的竞争，也被扩散到他们所遴选出来的三位继承者身上。特别是在距离换届只剩下一年的这个敏感时期，原本暗藏在水面之下的摩擦，也将变得更加的剧烈。

历代三贤的更替，其竞争基本都发生在上一任三贤所选的三位学生之间。里梅尔是大主教所选择的人，但却也是三位候选者里面个人实力最弱的。所以里梅尔也是最着急的一个，他需要比另外两个人更多的分数以扳回自己的不利。

西海域不知名的瘟疫爆发，这无疑便是给他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治病救人，连神教内杰出的医官都治不了的病，里梅尔就更是无能为力。有些时候，要胜利并非只有在技术上胜过对方这一个选项。例如，直接将对手排除这个选项。

朗多，海神教年轻祭司的代表之一，也是库马尔所选择的继承人。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的老好人。拜这个亲民的性格所致，无论是在教内还是在教外，都广受好评。是里梅尔认定的最强竞争对手。这一次的瘟疫爆发，朗多这位老好人，在里梅尔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带着一班年轻祭司前往西海域四国，赶赴灾区进行救援。

在疫情无法治疗，只能采取消极隔离措施的时刻，做这种事情，无疑是等于自杀。朗多这种做法和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自己的远大前程没有丝毫区别。但朗多还是在众人的规劝之下，带着微笑和一往无前的意志离开了王城卡伊布。

他这是去找死！不，不对。万一他真的是有办法治疗那古怪的瘟疫呢？

这如同梦魇一样的想法，只出现在里梅尔脑海里一次，就如同蚀骨之毒一样，不断的刺激着这位野心家。

如果朗多真的治愈了瘟疫，那么回来之后还有我什么事情吗？没有，玩玩了！不，不，不！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即便只是一种假想，即便只是一种虚设，但是所有的威胁都不能小看，小心能使万年船！

既然出去了，那就别再回来！朗多！

朗多这一次如同找死般的行动，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大规模的侍卫保护。队伍的组成，也就是一些追随者，和头脑发热的有志气青年而已，当然，也有些愿意承担责任的医官。

要对付这支医疗队伍，方法多得是。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让这支队伍消失得合理，要怎么样才能让朗多死得理所当然。这事，让里梅尔着实苦恼了一段时间。

劫杀，太明显。朗多死了对谁最有好处？一下子自己就会被锁定。因此最理想的便是，让他们自己病死得了。

可是万一他们有可以救治疾病的方法怎么办？这个也不用担心，只要让他们有方法，但用不出来就好了。

所以朗多等人被里梅尔派出去的刺客绑架了，然后再把他们被关进隔离帯中，那些虽然没有被感染，却出于安全考虑一并隔离的城市里头。最后，再找一间屋子，找个已经染病的病人，丢进去，让他们呆在一起。等他们病发身亡，那么这个人生当中最大的对手就完成历史任务了。

可是这个明明已经策划得很详尽周密的计划，却因为忽然的意外被打乱了。朗多等人被救走。

虽然，任务的失败并没有将他暴露出来，可是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或者说惧怕东窗事发，而想彻底斩草除根的里梅尔，再度派出了第二批刺客。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里梅尔才有了现在和菲涅耶斯在神坛会面的这一遭。第二批刺客被紧急召回的同时，冷静下来的里梅尔也理清了自己一度混乱的思路，发现了一些原本被忽略的细节。

朗多虽然在医术上有一定造诣。但也绝对不可能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找到治疗瘟疫的方法。要知道朗多一行人进入灾区，也不过是两天的时间。短短两天的时间就能找到治愈的手段？开什么国际玩笑。

虽然海神教的医疗手段领先其余六海国。可是在那四个海国里面，有不少皇室御医，也是从海神教的医官团里出去的。连这些出色的毕业医官都被陷在里面，弄得焦头烂额，你朗多一去就找到了治疗办法。难道其他医官都是吃干饭的？全海族就你朗多最牛叉？里梅尔第一个不信。

可是找到治疗办法这是事实，那么怎么解释呢？

背后有人在帮他！对，肯定是这样。而且很有可能帮助他的人，就是帮助医疗队逃脱刺客追杀的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有本事可以处理那么严重的瘟疫呢？里梅尔很好奇，也很不甘心。

“老师，学生有事情汇报。”里梅尔抬起头，看着仿佛心思已经不在这间房间里面的菲涅耶斯“我怀疑，朗多和陆上人有所勾结。”

“哦？里梅尔，你说说看。”菲涅耶斯的表现依旧很平淡，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我看过朗多从疫区发回来的物资请求清单，里面有诸多平时完全就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植物，还有许多只有陆地上才能找到的植物混在里面。朗多虽然医术不错，但这份清单，无论怎么看都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海神教医官的范畴。我们神教所记载的医术里面，并没有需要用到大陆植物的医术。”

“嗯，很有意思的想法。里梅尔哟，记住你此刻的心情。你的这一推断，如果运用好了，也许将来可以成为你绊倒敌人，正式走上神坛的有力武器。愿我神保佑你，我的孩子。”

“谨遵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