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比格心情一直很恶劣，这几天从来没有露出过笑颜。珀修可以理解，亲手葬下从小把自己养大的人，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吧。如果奥利维拉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死，自己无能为力，只能亲手为他铸坟……

珀修也受不了！

一次夜深了，珀修看见小比格的帐篷还是没有关灯，珀修打开帐篷的门走了进去。

小比格背对着门，从帐篷自带的透明材料制作的小窗向外远眺。珀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轮满月在远方群山之上，孤独凄冷。

“月亮也很独孤吧，虽然他是月亮，但是没有星星的陪伴，他也只是一轮孤月。”小比格说道。

这个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不管了，先安慰一下再说。珀修略一沉吟，回答道：“星星虽然有时候会隐没光芒，但是它永远会陪伴在月亮的旁边的。拨开乌云，就能看见它。”

“星星化作流星，也会伴随着月亮吗？”小比格尖锐地问道。

珀修微微一笑，答道：“思念是一条斩不断的线，化作流星后的星星还是和月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思念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能够超越魔法。星星坠落到地上，月亮会永远牵挂着它，人化作星星，他人也会永远牵挂着他。”

“瑞林哥哥……”小比格彻底放下了全部的伪装，转过头来抱着珀修痛哭，珀修轻轻抚摸他的头，说道：“心中不要永远充满仇恨，也不要被对力量的欲望蒙蔽了双眼，月亮永远是月亮，但是被乌云遮住，它的光芒就无法照耀在大地之上了。”

“可月亮终究只是月亮啊，没有太阳的强势，有的只有温和柔弱，没有人喜欢温柔的国王，没有人喜欢软弱的国王。”小比格泪眼朦胧，向珀修诉苦道。

珀修轻轻拂过小比格的头，说道：“可是人们会喜欢温柔仁慈的神，小比格的目标是神不是国王，对吧。神不应该憎恨这个世界，神应该无比地爱这个世界，因为他是神。”

小比格抬起头，对珀修说道：“瑞林哥哥，我以后成神了，还能找你诉苦吗？”

“随时都可以。”珀修笑道。

哄着小比格入睡之后，珀修来到了自己的帐篷。他取出怜给他的通讯工具，开始给怜回报任务。

“报告，这次任务团灭，活下来的只有时间旅者教派的圣子，但是无所谓，我依靠他可以打入这个教派的内部。嗯，我知道，我不会动手的。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作死，如果他们作死……”珀修在通讯的时候，叹了口气，“我尽量保证不引发冲突吧，完毕。”

关闭怜最新制作的通讯工具，珀修再一次叹了口气。之前和小比格谈话，多少他也有点暴露本心的意思。但是联盟的任务永远都是首要的，虽然他很同情这个孩子的遭遇，但是天下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珀修只能安慰他，不但不能帮助他，反而要把他送回到那个邪教。

是的，珀修已经认定那是个邪教了，但是珀修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将其捣毁，对对方的底细也不甚了解，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零蔷的灵体从剑之中飘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啧地说道：“人家小孩子把你当成亲哥哥，你呢，用一个假名，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简直和凯特有得一拼。”珀修冷厉地瞥了她一眼，零蔷有些慌了，后退了一步，但是仍然继续说道：“瞪我干什么，准你做，还不准我说吗？”

珀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懂人。他现在被欲望填满，已经迷失了前进的路，如果不让他亲眼看到这个邪教丑恶的一面，你以为他会听我三言两语就放手吗？”

“那你就这么放他回去受罪？让他去接受那个什么邪教仪式？呵呵，还成神？”零蔷不屑地说道。

“那个仪式注定要失败，让他受些苦，对他有好处。没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我也一样。”回想起自己原本注定辉煌的人生戛然而止，珀修不禁心头一阵叹息，曾经的好友现在不知道还在哪里，自己已经无望成为教皇了，你们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说得好像你很老一样，别忘了，你才十六岁多点！”零蔷说道。

珀修回头注视着她，说道：“我十六岁，但我的心已经六十岁了，你九百岁，可是你却连九十岁的心都没有！”当然没有，有九十岁的心的人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看自己哪天死，可是不会死的零蔷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

“你！”

“好了，零蔷，好了。”珀修说道，“苦命的人不应该祈求他人的怜悯或者上天的眷顾，人是会成长的，能改变人的，只有人自己。”这是珀修血的教训，任何人都帮不了你，如果你想变强，永远不能期待神的眷顾或者他人的帮助，唯有你自己下定决心。

“你变了好多。”零蔷说道，“和最初遇见的你，一点都不一样了。”珀修微微一笑，说道：“正如我说的，人都是会成长的，我也要不断地成长啊，这一年来，我活得比以往都要累，但是我成长得比以往都要多。或许这种懦弱还会在我心底最深处扎根，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将它连根拔起！”

“一点都不可爱，还是觉得一开始的珀修好，那种呆呆傻傻的珀修多萌啊。”零蔷嘟着嘴说道。

珀修笑了笑，把手搭在了零蔷的脑袋上——当然因为是灵体触碰不到，说道：“如果不试着变强，不摆脱当年的‘可爱’，我就永远不能去解开封印，就永远不能触摸到真实的你。”

零蔷显然被情商突然爆表的珀修吓呆了，只见她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什么啊你，明明只是个小鬼……本来就没指望着你能打开封印啦，自己别半路上死了就行！我先回去了！”说着她红着脸钻回了零蔷剑。

珀修摆了一个微笑，随后神色黯淡下来。此刻的他则在不断地反思着她之前的话。

“我和凯特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呢？”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苦笑不断地在珀修的脸上泛滥，彻夜难眠。

次日清晨。

虽然睡眠不好，但是身体强壮的珀修并没有一次难以入眠就失去了精神，两个人照常骑着马赶路。平旷的原野最适合魔兽马奔驰，在这种草地上，魔兽马和飞艇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闲话少说，两个人乘起魔兽马就开始向目的地狂奔，一路上虽然说经常有魔兽出没，但是好歹珀修实力也不差，不会被一个路边魔兽打败，小比格越发崇拜珀修了起来，弄得零蔷和九葵在珀修心头一阵啧啧啧啧。珀修当时就像把她俩全都关闭感应！

连续飞奔三五天，终于回到小比格说的那个小镇。小镇的地下，就隐藏着时间旅者教派。原本兴冲冲地跑回来的小比格打算直接奔向教派总部，但是他被珀修拉住了。小比格向珀修投出一个疑惑的眼神，珀修指了指一群衣着光鲜的人。顺着指向看过去，小比格还是不懂珀修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怎么了？”

“那群人，是塔修洛姆教会的人。”珀修低声说道，“而且是耀华骑士，他们的地位比一般执行人员还要高。”说起来，珀修曾经也不是耀华骑士，但是他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单凭全教会第一天才的名头，就足以压死所有耀华骑士了。

小比格吃了一惊，随后说道：“那咱们被发现了？不，不是……是我们教派被发现了？我就说那个伦森克不是好东西，他卧底这么久本来还对他有点感情了，结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听到我们教派在这里的！”

“哦？你们发现他是卧底了？”珀修还以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发现了。他本来听到小比格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一惊，随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心下释然了。看样子伦森克的伪装技术太烂了，任谁都能揭穿。

从刚入队珀修就知道他是卧底，除了圣骑士这个称号以外，伦森克的表现到处都是诡异。他仿佛迫切地想要加入这个小队，到处赶场子。而且他还有隐藏实力，如果不是珀修出面，他就会以光系魔法师的身份加入，到时候他根本不用上手打，借此他可以完美隐藏自己的武术修为。最主要的是他的战斗手法技巧，他和巴甘切磋的时候，剑术手法、魔法技巧无一不表现出他就是一个耀华骑士团的精兵。

只能说珀修太了解耀华骑士了。

“嗯，当然啊，光属性魔法这么强，除了教会的走狗还能有谁……啊，瑞林哥哥，我不是在说你……”小比格显然发现了自己的口误，连忙改口道。

“没错啊，”珀修说道，“你说的确实没什么错，我被教会开除之前，确实是属于教会的一员。”

“怎么会……教会那么不知好歹，竟然开除你！”小比格认为这简直不可理喻。

珀修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想提起，但是教会是无罪的，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他们只是在维护一种秩序。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是我命苦。”

这种悲伤的语调，任谁听了，都不敢相信珀修只有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