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卡莱尔像是虚脱一样躺在床上，但是脸上洋溢着喜悦。虽然后来果真发生了士兵的暴动，但是好在卡莱尔带的一干精锐，以及他平时以“剑圣”的身份在社会上行动结交到的朋友终于是将暴乱压制住了。成功解决掉那条毒蛇，卡莱尔抑制不住地高兴，以他的涵养功夫仍旧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惊险，我差点就以为要失败了。”珀修也是说道，“和士兵感觉打真的完全不一样，战场上的战斗和平时的搏杀差别真是太大了。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甚至强过了奥利维拉叔叔。和奥利维拉叔叔比试都没这么累。”珀修倒是没有卡莱尔那么累，但是也是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说道。

再强的剑客也不能同时刺出两剑，但是成百上千的士兵可以同时出枪，就是这个道理。

“你太小看奥利维拉了。”怜说道，“奥利维拉想要消灭那一堆士兵简直是轻而易举。他和你对练的时候没有显露出真本事罢了。”就刚刚那场战斗而言，要说从容不迫淡定自若，非怜莫属了，像是永动机一样，怜一掌就能拍晕一个人，随后紧接着又是一掌架住飞来的魔法，招架闪避一直下来，竟然连气都不喘。

“是吗？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强？”珀修问道。

“最早是因为女神不在了。人必须自己坚强起来，否则弱小的人类随时会被魔兽吞噬。”卡莱尔说道。

“魔兽？”珀修听到了一个耳熟却又陌生的名词。他一直以为那些对人类有威胁的魔兽魔神只出现在吟游诗人的乐曲中，在现实生活中。

毕竟他是教会的人，珀修深知，人类唯一的敌人就是“恶魔”。

“那是一个以前的名词了，现在的魔兽都已经是小儿科。一千年前女神刚刚消亡的时候魔兽猖獗，甚至要把人类灭绝。但是后来人类逐步强大起来，将魔兽们一一抹除，最后这个大陆上除了野兽就只有一些威胁性低的魔兽了。当然朱诺斯多邦除外，他们这个国家就喜欢养魔兽，没办法的事情。”卡莱尔一摊手说道。

珀修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他说道：“神鸟是魔兽吗？”

“不是，神鸟是我的第一件‘杰作’。”怜略带一些自豪地说道，“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件。”

“杰作？”珀修有些疑惑。

“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怜问道。

珀修侧头一想，惊诧道：“怜是人偶师，那么……神鸟难道是人偶不成？”

“他是我第一个杰作。我第一个‘有生命的人偶’。”怜说道。

卡莱尔忽然插了句嘴，说道：“这就是你从‘遗迹’里获得的吗？”怜点了点头，并没有展开话题。

“有生命的人偶……”珀修重复了一遍。随后他瞪大眼睛说道：“神鸟……竟然是那种东西！”零蔷曾经对珀修说过，有生命的人偶的灵魂往往都是抽取人类的灵魂注入到新的容器里，变成一个新的生物。

怜侧头看着珀修，眯上眼睛，说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有生命的人偶是个什么概念了。没错，神鸟的灵魂是我取自一个仇家的，但是那个仇家已经死了，而现在神鸟是神鸟，仇家是仇家，二者相同的地方只是共用一个灵魂，但是本质上是两个生命了。”

“怎么可以这么讲，明明是一个灵魂！”

“本质上说，就是我杀死了一个仇家，然后创造了神鸟，你完全可以把这两件事当成没有联系的事情，这样就没有什么解释不通的了。就像是转生。”怜说道，“我创造的生命人偶，是不需要使用灵魂支配来操纵的，和你不一样，你太弱了。”

珀修还未说什么，卡莱尔忽然又插嘴道：“灵魂支配，就是你暗中操纵珀修的那个魔法？你用的是我的招数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招数的？”

“哼哼，秘密。虚影疾风剑一脉虽然是单传，但是招数绝对不是绝密的，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剑法具体修炼过程，但是模拟个似是而非应该是没问题的。”怜说道，“你也不必着急，你们的独门秘术并没有泄露出去。”

卡莱尔点了点头，便不再插话。

“珀修，”怜转头看向珀修说道，“也该进入正题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珀修装傻。

“你以后将要去哪里，为哪个组织效力？”怜说道，“你不会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你只是在逃避。”

“……”珀修没有说话。

他知道闲聊已经结束了，他又要面对残忍的事实了。没有家没有依靠的他应该去哪呢？珀修也不知道。

“醒醒吧，教会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但是星辰联盟的大门为你敞开！”

“你叫我怎么醒醒！”珀修情绪异常激动地吼道，“我视作前辈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视作家的地方竟然把我抹除了，你叫我怎么醒过来！我宁愿在做一场恶梦，宁愿一觉醒来我身边就是结刚和凯特前辈，我们仍旧在护送着卡莱尔皇子向琴修海峡赶，虽然路上坎坷不断，还经常有人来暗杀，但是一想起我们美好的未来，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憧憬着以后我成为教皇的样子，幻想着我的朋友也纷纷成为耀华骑士团长，成为三大祭司，一切梦想都是那么美好……现在全毁了！”

他稍作停顿，其他人一句话都不插，只听他继续说道：“我该怎么醒过来！？我在教会有那么多的朋友，顷刻之间我连回去的资格都没有了，我曾经那么相信凯特前辈，转眼间他就成为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敌人，我的理想没有了，我的未来破碎了，我应该怎么醒过来！？我为什么要醒过来！？就这么一直装傻下去不好吗！？我为什么要醒过来！！！？”

“你不想报仇吗？”卡莱尔问道。

“杀了凯特我就能回去吗？时光是杀一个人能倒流的吗？我真的能下手杀了他吗？”珀修怒吼道。且不说他对凯特的崇敬，但是是不是凯特下手的还有待商榷，怜和卡莱尔说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毕竟他们也没有亲眼见到是凯特将他推下去的。而真正看见的只是神鸟的一瞥。“我看那个人好像是凯特。”神鸟如是说。

“那你想要就此沉沦吗？”怜问道。

珀修摇头不语。

“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想奢求什么呢？”

卡莱尔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开口说道：“珀修，人生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挫折，你要……”

“我知道，只是接受不起……”珀修说道，“你刚刚也做了一个艰难的抉择，我懂。是成为斯普维塞的新皇帝还是以剑圣的身份游历，我知道两个身份都很诱人，但是如今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剑圣，就不会再去贪恋权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这个不一样！我根本不想离开教会！那是我的家啊！多年之后你游历累了，你回来依旧是斯普维塞的英雄，斯普维塞永远是你家，可是我呢？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聊以自慰的东西不就是家吗？我连家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奋斗！？”

卡莱尔沉默不语，怜说道：“如果你愿意，星辰联盟可以成为你的新家。”这是卡莱尔不能给珀修的承诺，也是他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原因。他在传授给伊苏尔为政的经验以后他就会离开斯普维塞。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要把三个大陆都游历一个遍，在旅行的过程中感悟剑术。虽然他的剑术已经是极其强大，但是他距离世间最强者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譬如说他虽然能以速度优势和钢铁螃蟹打一个不生不败，但是洛维特一旦使用狂战士他就没办法了，瞬间的爆发速度是卡莱尔反应不过来的。洛维特还不是纯正的狂战士血统，使用的狂战士只不过是其武器“独裁之斧”附加的魔法。到了他这种级别，魔器一般附加的魔法都十分优秀了，因此他的狂战士和基安大师的狂战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饶是如此，基安大师的狂战士也是让珀修等人大饱眼福。

“小狗在年幼不懂事的时候被领养到家，在懂事以后又被赶出家门。现在一个新家愿意接纳他，被赶出家门过一次的小狗就算愿意去新家，他真的还能把新家当成家吗？”

“磨磨唧唧一点都不果断，你不如去死好了！”怜忽然发怒了，“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自己无处可去，我表明了愿意接纳你吧？你真以为你是根葱是棵蒜星辰联盟不远万里跑过来收买你？整个人跟死了半截似的一会怨天一会尤人，能不能拿出点气概来？”

“……”珀修哑口无言。

“你把家看得太重了，所以你的心只有那么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家完全放下，你可以飞得更远更高？”

“飞那么高有什么意义吗？”珀修问道。

“站在高的地方，你可以建立一个新的家。”怜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名叫雪埃?森，她就是一个孤儿，没错，一个可怜的孤儿。她从小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却有对魔法的天赋。在游历的过程中她不但获悉了自己的身世，还最终将自己的仇人杀死，为父母报仇。”

“雪埃……森？”卡莱尔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是我们魔法学院校长的名字。”

“魔法行会会长，也是斯普维塞魔法学院的校长。”怜说道，“当年我和她有过一段交情。失去了家的她，在魔法学院建立了一个新家！”

“……敢问您老高寿？”卡莱尔颤巍巍地说道，仿佛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秘密。另外雪埃也才二十出头，她当上魔法行会会长并不是凭实力，而是凭血统。她的血液有些特殊，可以使魔法无效化，因此她一方面自身精通魔法，另一方面又可以让别人使用不出来魔法，这才力排众议成为魔法行会的临时会长。经过一年的考核以后发现她确实有这个才能才成为会长的。顺便说一句，这个院长不是你当时的院长，她刚刚才当上院长的。”卡莱尔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在魔法学院的时候他最怕的就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院长了，虽然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卡莱尔一直畏惧着对方。后来毕业了才从不知道哪个渠道得知了院长名叫雪埃?森。

看着卡莱尔和怜聊得欢珀修一直没有插话，等到卡莱尔和怜都不说话看着珀修的时候，珀修勉为其难地开口了：“我同意跟你走，但是我暂时不想加入星辰联盟。”

这回不止怜，就连卡莱尔都问道：“为什么？”卡莱尔认为怜的说服非常成功，珀修就欠缺这种果断的人来指引。

“我不加入星辰联盟，我就还有一丝希望回去，如果加入了，恐怕就回不去了。”珀修掰着手指头，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答道。

怜摊了摊手，说道：“随你，但是我对你的好奇心有限，什么时候你不能让我惊讶了，你背后可是没有星辰联盟做主的。”

“我会自行离开。”珀修说道。

怜忽然眉毛一扬，问道：“哎呦？生气了？”

“没有。”珀修神色黯然。他确实没什么心情生气。

“那你收拾下行李，明天中午走人。刚好能赶上去格林修治的航班，斯普维塞什么都不好，就是船快。”怜一笑道。

“斯普维塞人的思维方式是很难被外人接受，但是他拥有的文明是其他大陆没有的。斯普维塞毕竟经过了一千年的积淀，茶艺、园艺、音乐、绘画、棋艺等等等等都是其他大陆无法相比的。”说到斯普维塞没什么好卡莱尔就不乐意了，虽然船快是真的。

“斯普维塞人的死脑筋不懂玩笑也是其他大陆的人无法比拟的！”怜气鼓鼓地说了一句。

卡莱尔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见珀修已经走了，就说道：“那么，外来者，你到斯普维塞的目的是什么呢？你们联盟贯彻一向的高调而神秘的作风啊，这次行动我完全没有看懂你们的主旨。”

怜一笑，说道：“我这次任务的主旨就是‘协助卡莱尔’。没有任何回报，也不要求能赚到多少好处。我们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好处。之前你用那样的手段把我们的条件破除了，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卡莱尔耸了耸肩，说道：“搞不懂你们的逻辑，但是我是不会加入星辰联盟。”

怜说道：“其实很好懂的，你之前不是说过棋艺吗，我们盟主特别喜欢下棋，这就是开篇的布局。”

“你是说……斯普维塞传统的黑白棋？”

“没错，虽然在我的带领下也学了一些格林修治的战棋……但是他玩战棋却不是那种天才级别的。”怜点了点头。这时候珀修走了出来，说道：“收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