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盐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系紧了身上的披风后,双手从他腋下穿过,便把他直往假山后面拖去。别看他长得瘦弱,花无盐拖动他还是费了不少力气,待到了假山后花无盐已经有些微喘。
花无盐一直静静地坐在月无邈的旁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夜空,时不时低头瞧瞧他的睡颜,晚风微凉,如果不是发生了刚才那让她胆战心惊的一幕,她想她会很享受此刻的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哼了一声便幽幽醒来。花无盐立马神经紧绷,双眸略带戒备地看着醒来的人,却率先沉入了一双碧波荡漾的清澈眸子中。
他看着花无盐的神情嘴角微弯了下,声音含着几分嘲讽,“刚才可是吓着你了?”
一听他讲话,花无盐便知道那个她所熟悉的月无邈回来了,花无盐嘴角一勾,脸上含着笑意,“是有一点。”花无盐语气轻松,倒让月无邈松了一口气。月无邈眼神一转便看见了花无盐颈项处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眼神一暗便抿着唇不再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花无盐抬眸问到。
月无邈嘴角轻勾,“我也不知,生来便那样了。”月无邈顿了顿,声音含着不明的情绪,“小时,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妖怪,我与他们都不同,我有一双碧眸,他们从小便唤我妖怪,一直不喜我。有次深夜,我竟然心生了杀意,然后我便独自出去将那个一直欺负我的孩子给……”
月无邈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到,“无盐,我没想过要杀他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第二天,我能够清晰的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我很后悔,很痛苦,可是那都无济于事了,他毕竟是死了。我那时甚至想过一命抵命,可就在我准备……师尊在那时出现了,他说,想要赎罪便好好活下去。然后我便被他带回了天渺派。”
花无盐是第一次听月无邈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的心间泛开钝钝的痛,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原来,他小时竟然也受过那般的苦,她知道那种被人视为异类的感觉,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仅仅只是一句一直不喜我,可是她却知道他们定是想方设法的欺负他吧,不然他怎么会起了杀意呢?
现在的他这么的悲悯世人,仁慈心善,或许有为曾经的事愧疚赎罪的意思,但花无盐更愿相信那是他内心的本质。
“现在的你做得很好,你救过那么多人,他们都对你心怀敬意。”花无盐语气温柔,一双凤眸熠熠生辉地看着月无邈。月无邈微微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让他那个冰山雪莲般的容颜多了一丝生气,“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月无邈说着便起了身,整理了下衣袍便率先走了,走出几步后他又回过头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小心卓珏婧。”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花无盐愣在原地看着月无邈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百味陈杂。
月无邈,你心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苦呢?你愿意与我说这些,是不是代表着你的眼中渐渐有了我的存在?以后你有什么痛都告诉我好不好,你那般美好的人,就应该一直美好下去,我在后面守护你,好不好?
花无盐嘴角勾出一抹轻笑,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便脚步轻快地直往霁月殿而去。
花无盐推开门进去时发现殿中的烛火还燃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被烛火投射在屏风之上,她似乎在撑着头打盹儿。花无盐笑了笑,这个小桃子,都叫她自己去休息了,她还非要等着她回来。不过,有一个人这么点着一盏烛火等着自己回家,也是不错的。花无盐心中泛开点点暖意。
她放轻了脚步绕过屏风进入内殿,尽管她动作很轻,可她还是惊醒了那个打着盹儿的人。
“你回来了?”桃夭一看到花无盐便从凳子上起身,迎过了花无盐,正准备为她解去身上的披风却被花无盐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
“怎么了?”桃夭看着花无盐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眼神一转间便透过披风敞开的细缝看见了花无盐颈项上的红痕。
桃夭眼神一深,伸手不容花无盐拒绝的便一把扯开了花无盐裹在身上的披风,当看到花无盐脖子上大大小小的红痕时,花无盐很明显地从她的眸中看到滔天的怒意。
“谁做的?”她沉了声音问到,语气中含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花无盐推开她抓住自己的手,一把又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淡声回到,“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告诉我,谁做的?”桃夭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看向花无盐的双眸中燃着两团火焰。
花无盐看着桃夭满面的怒容,听着她质问的语气,心中不知怎么的也来了一股邪气,沉着声音没好气地说到,“我都说了没事了,你还拧着不放做什么,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桃夭薄唇微微颤抖着,一下便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声音含着落寞,“你现在连发生了什么也不愿告诉我吗?我不是傻子,我知道那些红痕意味着什么,无盐,你说,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花无盐听着她语气中的落寞心伤,心中也拢上了一层阴霾。她定定地瞧着桃夭,放轻了语气,“小桃子,我没有被欺负,你不用担心,我喜欢他,那是我愿意的。”花无盐只想着能够打消桃夭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月无邈的秘密。
“愿意的,喜欢他是吗?”桃夭垂下了眼睑低低的重复到,纤长的睫毛掩去了她眼底的一切情绪。良久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声音透着莫名的情绪,“如此那你便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桃夭说着便转身向着殿外走去,烛火在她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怎么看都有一种形单影只的落寞感。花无盐这时才发现此刻的桃夭周身都是浓浓的孤寂与落寞,让她心口微微泛疼。
“小桃子,我给你找一个真心爱你疼你的夫君好不好?”花无盐张口冲着桃夭离去的背影喊到。桃夭的脚步顿了顿,面上的神情有些莫名难测,她轻轻拉了拉嘴角,“你说好那便是好吧。”桃夭说完便不再理会花无盐,径直走了出去。
她束发的红色发带在这烛火下异常艳丽,微微刺痛了花无盐的眼睛,花无盐竟然就这么莫名地流下了泪来,她也不知她究竟是在哭什么。
躺在床上,整夜未眠。
次日,丫丫早早地便端着一碗醒神汤来到了花无盐的面前,笑容灿烂,“盐姐姐,我看你昨日睡得不好,所以今早便去厨房煮了一碗醒神汤。”丫丫满怀笑意的将醒神汤放在了桌上,便过来伺候花无盐起床穿衣。
“你怎知我昨晚睡得不好?”花无盐扬眉问到,语气中带着疑惑。昨日她明明早早地便退了下去,那她是如何得知她昨夜睡得不好的?而且,昨夜她出去时在长廊转角看到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花无盐眼眸闪烁了一下。
丫丫似是没有想到花无盐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怔愣了片刻才笑着继续说到,“今早起来时我看见桃夭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我心中担心便问她怎么回事,结果她什么也没告诉我,就说了一句盐姐姐昨晚睡得不好,让我去端碗醒神汤给你。”
花无盐闻言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丫丫走到桌前端着那碗醒神汤递到花无盐面前。
花无盐皱眉看了看,轻声说到,“都有些凉了,去热热再喝吧。”
丫丫皱着眉用手背碰了碰瓷碗,笑着说到,“盐姐姐,这还是温的,现今这天气,这温度刚刚好。”丫丫说着调皮地吐了吐舌。
花无盐嘴角地笑意渐渐变得有些冰凉。她已经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她却还是要执意让她喝下这碗毒汤吗!
“丫丫,盐姐姐待你如何?”花无盐突然转开了话题幽幽问到,问得丫丫一怔,随即她甜甜地笑了起来,“盐姐姐待丫丫自然不一般,不,是很好。”
很好么?那你为什么还能狠下心肠喂我一碗毒汤?花无盐不愿相信曾经那个 说着“花姐姐,你醒来肯定饿坏了,喏,吃点东西吧。”的有着如同麋鹿般清澈无辜,一笑起来脸颊边便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的女子有一日会亲手喂她毒药。
其实,她想不到的又何止这个?
花无盐淡淡一笑,“你先退出去吧,让桃夭来。”
“那……那这醒神汤?”丫丫面有犹豫之色,仍旧抓着那碗醒神汤不放。花无盐见此心中冷笑,她倒真是一心想要她喝下这毒药!
“我会喝的,你先下去吧。”花无盐说着便端起了那碗汤,斜眸扫到丫丫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目光她心下愠怒,一把放下瓷碗,“算了,最近口中无味得很,喝不下,我倒是想吃酸梅了。”
花无盐这话倒不是推辞喝这碗汤的借口,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她确实口中无味,胃口欠佳,别的也不怎么想吃,倒是对酸梅多了一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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