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没错!”
赤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难道你每一个人都数过?”
易千凡又点了点头,笑道:“我发现了个很可怕的事实。”
“难道跟这一万一千七百六十二人有关?”
“跟他们都有关系!”易千凡忽然冷笑:“这里的每一个人竟然都不希望我们活着。”
每一个人通常指的就是所有人,果然这个酒楼上的人脸色都变了,变的更加冷酷。
灵禅子依旧一个人默默吃着大餐,而他身后的不少人散发出极为冰冷的气息,像是雪夜寒霜,冷的令人窒息。
那一队强兵终于不再沉默,那为首之人终于开口,“吃完了?”
他的语气更加冰冷,这种口气绝不像是问,而像是坚硬的铁块互相磨合的那种声音。
窗户打开,冷风侵袭,白如雪玉般的白雪悄无声息飘进了酒楼,陆陆续续的落在了易千凡的手掌心。
他低着头,凝视着手中的白雪,忽然道:“你没有眼睛?你没有耳朵?”
那人冷冷道:“有眼睛有耳朵的你,不也没有看清现在的局势。”
易千凡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话锋一转,忽然道:“谁派你来的?”
“你难道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易千凡抖下手中白雪,傲然道:“我只不过告诉你,你是多么的愚蠢而已。”
送死岂非本就是一件再愚蠢不过的事?
闻言,那如天神般的男子忍不住抽搐,手中黑色魔枪一抖,浓郁的煞气肆无忌惮溢出,像是一团黑色的火焰,包裹着他的身躯。
他看起来显得更加沉寂,是一种比死亡还要沉寂的死寂。
琴音忽起,玄音袅绕,如梦如幻,萧索的寒天似已卷入了初春的生机中。
是谁在风中轻舞?是谁在雪中歌喉?又是谁撩动扣人心弦的琴音?
长街的尽头不再孤寂,长风也不再冷如寒刀,她走过来的时候仿佛带着某种令人沉醉的醉意。
漫天的白雪已沉醉,已漂浮不定,紧张而冷漠的诸多强者也沉醉了。
琴音已断,她站在酒楼门口,白雪打在她香肩上,浸透了她比白雪更白的白发。
她的长裙也是一袭白色,白色的长发,白色的长裙,白如冷玉般的脸蛋。
她看起来就像是雪中的精灵,绝美如仙,绝世而独立,似站在远山上圣洁的仙灵,不染一丝尘缘。
她就是轩辕明日的妹妹——赤女,赤女因感应到这里即将发生天变,已从棺材中觉醒,未曾惊动另外十口棺材。
赤女本就是传奇女子,虽未迈入神阶,却已有击杀神灵的恐怖修为,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也能独自撑起一方天地。
她是一个传奇,她哥哥也是一个传奇,她那沉睡中的十兄弟也一个个都是传奇。
易千凡眉头微皱,这是一个极度强大的女人,虽未有滂沱气势外溢,却也于极静中透露出一股令人绝望的气息。
那为首的高大男子脸上有了表情,是那种极为恭敬的神情,绝无任何亵渎之意。
“圣女莅临,我等未曾迎接,还望恕罪!”
赤女不语,站在白雪中不曾移动半分,白雪纷纷,冷风萧条,她始终凝视着易千凡的人。
易千凡心微微颤动,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枷锁禁锢了,这让他心神微微动荡了起来。
赤炎忽然转身,面无表情的盯着赤女,竟也一语不发,要将赤女的人看透。
可是,很快他就失望了,面无表情的赤女就像是一块无暇的白玉,她的冷更像是一块透明的冰块,根本没有人可以看透。
而酒楼的人更像是已石化了的木桩,没有人敢动,没有人敢开口,也没有人敢看她。
易千凡却依旧看着她,不仅看着她,而且还开了口,“你的琴声极为悦耳,可我为何不见你的琴?”
“心中无情,又何来有琴?”赤女淡然道:“明知是死,又为何偏偏来送死?”
易千凡道:“佛本是道,道本是佛,生死本就相依,又何必细细区分!”
赤女叹了一口气,道:“时间脆弱如花,也许你是对的。”
她轻拂衣袖,施施然走了进来,人群里让出了一个通道,她从通道里走了过来,在他们吃饭的桌子前安静的坐了下来。
“我哥哥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们还是回去吧!萧破天或许能守护你们一世。”
她微微瞟了一眼三人,又道:“当然,只是或许,也许他连一刻钟无法守护她们。”
易千凡脸色冷了下来,却也没有开口,难道这个女子有令人闭嘴的能力?
易千凡不想否认这一切,因为赤女的确有这种能力。
赤炎却忍不住开口了,“你们都太自傲了,轩辕明日固然强大到不可一世,但也并非没人能牵制他。”
他的语气实在不怎么好,“难道你不知道风逸雪能牵制他么?”
赤女又叹了一口气,叹道:“可你们也不该忘记白凝天!”
提到白凝天,她的脸色就忍不住抽搐,像是侵染在某种令人刻骨的痛苦中。
恨之一字,若水三千,长恨之心不如水,这些年来,她早已忘记流年往昔,也忘记了那张永远冰冷无情的脸。
她不明白,有些人明明就不是什么君子,却又偏偏要装出一副君子的模样,将啼笑皆非,仁义道德丢弃于流年岁月。
直到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白凝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究竟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良久,她站了起来,独自穿过人群,走下了酒楼,却道:“下来,难道你们不觉得下雪是一种很美的场景么?”
下雪的确很美,美到令人窒息,雪花虽脆弱之极,却将它一生都馈赠于天地,且从来没有过任何奢华的渴求。
白雪是否真的就那么无欲无求?
她摊开了羊脂玉般的手掌,掌中雪花雾影雾现,冰冷到无情的手掌却并没有化开白雪。
易千凡已站到了她面前,眸子也已盯着她手中的白雪,冷冷道:“雪花无情,你比雪花更无情!”
他的话一落,杀意瞬间从四面八方冲来,像是有无数道冰冷的剑气在冲击着易千凡身体。
易千凡纹丝不动,散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那些杀意还未靠近,纷纷凋零与雪花中。
赤女依旧凝视着雪花,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不懂,你永远都不懂。”
这时,赤炎与灵禅子两人也走了出来,一走出来就看到满满一街的人群在冷冷盯着他们。
这种冷就像是一群饿狼已看到眼前的食物,冰冷的眸子中纷纷发着令人不安的凶光。
赤炎忽然笑了起来,笑道:“看这阵势,看来就是一场恶战!”
易千凡点了点头,淡然道:“没有办法,别人都已逼上了门,那我们也就只能杀了他们。”
“赤女交给我,剩下的交给你们!”灵禅子忽然开口,抬起头,平静的凝视着赤女。
赤女脸色依旧淡如水,没有任何你能看到的表情,像个已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女人。
当然,她绝不是一个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很难保持这种美丽,也很难保持这种实力。
像她这种奇女子已超越了凡人太多,虽未成神,却通体散发神辉,已近神灵。
灵禅子心神微动,步步朝前,拥挤的人群开始散开,留下一个足以容纳他们二人的空间。
朦胧而华美的视线似乎也在这一刻有了变化,长街变得很静,静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两道不可分割的平行线,但此刻却已交叉在一起。
灵禅子忽然盘坐了下来,手指掐诀,神佛气息荡漾,头微微的低了下来,似已老迈的佛子,已看破了凡尘俗世。
他的身体也在发着光,像是沐浴在阳光下,通体一片金色,强大的气息却已慢慢归于平静。
赤女叹了一口气,赤着足,无惧冰冷之极的风雪,竟也慢慢的盘坐了下来。
她的白裙极为单薄,她的人在寒风中冷艳如冰,却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理人间俗世。
琴音骤起,琴音萧索如刀,却又充斥着一种妙不可言的音律,像是已身在九天,已忘却了自身所在。
这是忘魂曲,世俗间不可听闻的一种音律。它能让人忘却时间,它能让人忘记一切,乃至自己的灵魂,也能让人消逝于红尘中。
她手中果然没有琴,没有情,又何来有琴?
金色的佛光越发浓郁,是一种不可磨灭的佛光,像是有一尊神佛已入驻他心海,浅唱着佛音,以至永不沉沦凡尘。
这是一种另类对决,无声无语,没有喧嚣的气势,没有惊天动地伟力,只有平静,一切都显得极为平静。
“她心中果然没有情!”易千凡叹了一口气,只有他知道两人对决究竟有多么怕。
灵禅子一世平静,不与人争,不与天争,却遇上了同样心性极为单薄的赤女。
苍天竟如此不公,既生瑜又何生亮?
他忽然心生悲愤,想要仰天大吼,质问苍天这是为何,但他没有,因为这偏偏又是最为公平的对决。
另一边,赤炎已向人群走去,四周的人群依旧静如止水,唯有不灭的杀意依旧回荡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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