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晚照嗤笑道:“你莫不是看夏天来了,穿的少了,着了风寒吧?”
王连胜却摆手道:“哪能呢!还是做武将好,殿下让我冲锋陷阵的时候我就把枪磨好!殿下让我退守阵地的时候,我就把盾擦亮!”
太子看王连胜一眼道:“那你现在就把枪磨好,把盾擦亮。”
王连胜双眸一亮:“嘿!早擦好磨亮了!”
朱晚照指着他道:“瞧你这猴急的模样!”
“殿下在大理寺的时候,我都猴急的恨不得带兵围平了大理寺!现在殿下都说让我准备好了,你还不能让我猴急一次?”
“能能能!”朱晚照嗤笑他一声,不置可否。
夏忠又向太子禀报了一番神风营的近况,太子点头表示明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走吧,还是走密道。”
“是!”夏忠得令,带着王连胜打开太子床板下的密道入口,与他一起钻了进去。
朱晚照看的有些眼馋道:“什么时候殿下带下官也进去瞧瞧?”
太子懒懒说道:“你想去瞧瞧,现在就去吧。”
朱晚照顿时大喜,刚要往密道里去,就听太子趴在榻上已经不满的叫了起来:“你给我回来!话还没说完呢!你还真去了啊!”
朱晚照悻悻回来,摸摸鼻尖道:“下官这不是开个玩笑吗,我大摇大摆打正门进来的,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如果我不从东宫的正门出去,那些人还不知道我在这东宫和太子怎么了呢!”
太子斜睨他一眼道:“你想和本太子怎么着?”
“开个玩笑,玩笑,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太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那个督察御史叫什么来着?”
“左辞,左大人,在弹劾太子殿下这一点上向来是刚正不阿,毫不偏袒,尤其是今日在殿上,更是义正言辞的威风八面啊!”
李彻又冷冷看他一眼道:“由此看来,你竟然对这个左辞颇为欣赏了?”
“殿下问这样的话不是让下官为难吗,各为其主,他为五皇子可谓也是出尽了心力,但奈何他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殿下,所以未免愚蠢。”
“几日不见,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哈哈!那殿下觉得下官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否有长进?殿下下一步是不是要拿这个左辞开刀?”
“你察言观色的本事也长进了。”
刑部侍郎朱晚照眸光一眯,压低声音道:“作为督察御史,有弹劾官员之责,五皇子将他收为己用,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个祸患。皇上天天看他们弹劾殿下的折子,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那你去办吧。”
“是!”
朱晚照又与李彻聊了一会,也告辞离开,到底还是没能有机会走一次密道,他出门的时候看到弄影还是站在太子的门口,深深看她一眼道:“太子叫你进去。”
弄影本是面无表情的站着,听朱晚照这么一说,不禁一愣,看他一眼,遂点头应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朱晚照看着她的身影,微微蹙起眉头。
弄影进去后就问榻上趴着闭目养神的太子道:“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本太子要出恭。”
弄影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奴婢去叫安公公来……”
太子闭目说道:“你站住,出个恭,用的了劳师动众的吗。”
弄影双颊红的更甚,仓促说道:“奴婢不便伺候!”
“谁让你伺候了,扶我起来。”
弄影这才赶紧上前,搀着太子从榻上起来,扶他往一旁的房间里去。
“你出去。”太子不悦看她道:“难不成你还要围观本太子出恭不成?”
弄影又赶紧扶帘出去,只觉得脸颊滚烫,一双手更是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不一会,就听到室内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更是又羞又恼,原地转起了圈圈,想她被刘家培养成一代影卫,什么没经历过?为何偏偏在这个太子跟前就……
又过了一会,太子已经出来了,将手一伸,她赶紧拿了湿透的帕子为他净手,又扶着他往榻上去了。
太子扭头看她一眼,发出短促一声冷笑道:“你脸红什么?”
“天热。”弄影闷声答了一句,继而又不说话了。
太子咂嘴道:“是啊,天热,夏天来了嘛,牢中不知流年渡,指间倒数几春秋啊。”
弄影站在一旁话也不说,低垂着脑袋。
太子又侧头看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她除了不爱说话,脸色总是非常难看之外,也算是个标志的美人,纵然穿着统一的丫鬟衣衫,也是极为出众的。
“这一次糟糕了,皇后未必会放得过你。”
听太子说完,弄影就幽幽答道:“皇后早已将我和太子妃这两颗棋子弃之不用了。”
“若以前是弃之不用,现在应该恨不得除之后快了吧?”
弄影依然答道:“殿下说的对。”
只听太子又道:“你说,你现在回去求皇后,说你被我下毒控制了才身不由己,皇后会不会原谅你?”
“殿下是打算将奴婢送到皇后身边当细作吗?”
太子蹙眉道:“你为何这么想?本太子像是这样的人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本太子再给你望月丹的毒你还吃吗?”
“奴婢先前的毒也还没有解开。”
李彻看她,目光深邃,宛如一汪涩洋一般,半晌之后,他问她道:“你没有去拿解药?”
“没有。”
回答的干脆利索,天经地义一样。
这让李彻有些不解,他既然已经将放解药的地方高速她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肯去拿?
“你就这么喜欢生不如死的滋味?”
“殿下从来也没有让我生不如死过,每次月圆之前,殿下都能提前给我解药,所以我并不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是什么。”
“随你吧,等你想要解毒的时候自己去拿,地方不变。”
“是。”
李彻觉得弄影是个挺无趣的人,但却又有点同情她,就像同情自己一般。
这该是有多么强硬的压制力,才让他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如痴似狂也罢,冷面不语也罢,只是他们都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
太子平安从大理寺中离开,除了挨了一顿打之外,一切都回到了开始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自他回到东宫,东宫就好像过节一样,关上大门恨不得放个炮仗驱驱邪祟庆祝一下。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同样是在这深深宫廷之中,中宫的上空却是阴云密布。
鸾凤殿暖阁之中一片狼藉,地上是摔碎的瓶瓶罐罐,是扯烂的帐幔软垫。
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手上一个使力,嗤拉一声,将铺在软榻上的枕头扯破,里面的填充物全部汹涌而出。
“娘娘……”林嬷嬷看着难受,却不知如何宽慰。
此时的皇后眼底发青,双目赤红,她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一肚子的愤怒却无从发泄,只能用自己的双手破坏,不停的破坏,看到什么都恨不得给毁个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她觉得自己手上好像拧的已经不是一个枕头了,而是太子的脑袋,就这么被她给生生的拧了下来,哪还有一点母仪天下的风范!
林嬷嬷眼底带着泪水道:“娘娘……您,您注意身体啊……”
皇后听闻,目眦欲裂的看着她,好像要将她吃了一般,让林嬷嬷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然而,皇后又开始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捶打着受伤的地方。
林嬷嬷哭喊着扑上去道:“使不得娘娘,使不得啊!如今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几日行走就不疼了!您可千万使不得!”
“我去告诉皇上!告诉皇上!当日要行刺他的人是太子!把本宫伤了的人是太子!是太子!我就不信了!谁还能包庇他!谁还能让他从大理寺全身而退!他哪来的通天本事!哪来的!!”
林嬷嬷哭喊着趴在皇后的腿上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啊,您可千万清醒一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娘娘!”
皇后气的唇瓣颤抖,眼睛里好像能流出血一样。
外面内监通传道:“五皇子殿下来了。”
“衡儿!衡儿!我的衡儿!”皇后急急大声叫着儿子的名字。
李衡身着皇子的蟒服还没换下来,在暖阁外头就听到了里面的呼唤,快步走进暖阁道:“母后?”
待他一看到这满室的狼藉,心下一痛,不禁迷蒙了双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你了,噗通跪在一片细瓷摔碎的地上。
皇后见状,急忙叫道:“你跪什么跪,快起来!快起来!林嬷嬷!把衡儿扶起来!快!”
林嬷嬷顾不上擦眼泪,急忙去搀扶五皇子道:“殿下,您快些起来吧,皇后娘娘心疼呢。”
李衡只得起身,他面若冠玉,翩翩俊秀,此时脸上却带着悔恨的焦灼,行至皇后身边蹲下道:“母后,都怪儿臣当初心太软,若是将他斩杀在大理寺中,给他安上一个畏罪自缢的罪名,只怕他就算是死,也没有资格进祖宗的陵寝了!”
皇后抬起一只手抚摸着面前之人的面颊,刚才觉得自己心乱如麻,恍如灵魂出窍,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发疯发癫。
而此时,看到儿子的脸庞,她的一颗心却逐渐的平静了很多,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想了一通她这毫无瑕疵的计划,不禁咬紧牙关道:“衡儿,这不怪你心软,要怪只能怪我们小瞧了李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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