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过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刚好照到他的肩膀上,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大半身子融在黑暗里。
从楼道的阴影处,一个青年轻步走过来,在茶几旁站定。
柏希变戏法似的拿出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缓缓地倒上一杯冰水。
兰斯交架双腿,以手撑下巴,另一只垂搁在腿膝上的手顺势轻抬,柏希端送过来的水晶杯便稳稳托在他手中。
举杯,满满的一杯冰水被他一口灌下去。如水流畅,无声无息。柏希立即为他又添满。
看得鬼鬼祟祟猫在过道墙根偷看的肖大美人无限惊艳概叹。
真***就是不同啊,喝个水都能那么尊贵优雅!
下一刻,她就吓得像个正面撞上猫的老鼠,全身毛发倒竖,惊魂破胆。
“兵”一声,兰斯手中的水晶杯毫无预兆地破碎了。破碎的清脆回响犹如散落的星光,悦耳动听。
柏希立即抽出胸前口袋的手帕,弯腰为主人擦拭手上的水迹,然后快速地收拾碎片。
兰斯就那么安静地坐着。
肖天爱的嘴巴在瞬间张成标准圆滑的鸡蛋型。她不担心夏实听到(当初为了避免任何噪音影响到夏实,房间的隔音效果还是很好的),她只是看到兰斯若无其事的依然是先前的那一副冷静表情,心里在狂嚎。
那可是水晶啊,硬度比玻璃还要更好的水晶啊,上等的水晶啊,代表着显赫与尊贵的法国皇室级巴卡拉品牌水晶杯啊——那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捏碎了。这下她没空哀叹由天下最昂贵的水晶制成的一只杯子被浪费了,她确信她在玩命!
僵硬着头皮赶紧缩回去。看到在她身后的唐伟烙对着她笑,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之一片死相,哀怨的眼神在说:唐伟烙,那男人没费一点劲就捏碎了那只硬度超有保障的水晶杯,要捏碎她岂不是连一根手指头都用不上?!
肖天爱这女人,从夏实房里逃出来后就偷笑个不停,都快笑破肚皮了,这会儿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玩得太过火了。
要说夏实那身子,根本连勉强不勉强都谈不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其实根本不能做男女那事儿。深知兰斯是绝不会动夏实的,肖天爱不过就想着刺激刺激这男人出口恶气,再顺便看看这男人能抵抗诱惑到什么程度罢了。
说实话,看到兰斯出来降火,她还乐蹦乐蹦的,看到那男人一脸平静地在把玩之间就碎了那只杯子,她彻底不淡定了,豆大的冷汗唰唰地从身上冒出来。
娘的哟!她都忘记了这是多恐怖的男人啊!
肖大美人心里在淌血啊,哗啦啦的淌着。
有夏实这挡箭牌,兰斯左右不会要她的小命,问题是这男人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折磨本事啊,那才叫“怎一个惨字了得”!
为了她那条苦逼的小命能在以后的人生都好过点,也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敬意(兰斯那高超的自制力,也算忍常人所不能忍,值得她敬佩一下),这女人识时务地立即从里面滚出来。
放低姿态,诚恳诚恳再诚恳地先给公爵大人道个歉。要说肖大美人其人,那混世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到了那脑袋放在刀闸口的当儿,还能头脑冷静地在数秒间理出一条最有利的自救方法。
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遇事要抓关键,抓根本。这位公爵大人面对世人都不需要讲道理,却会对夏实这个女子以及但凡和她有关的事讲道理。
于是,从这个根本出发,肖大美人本着自救的目的在道歉之后立即搬出夏实,对着这位大人物吐沫星子横飞、有板有眼、声情并茂地做了好一番分析推理兼大道理的吹说。
就先从“她这次的错误做法其实也是有作用的”开始,然后扩展加深,分析各方面利弊影响,把事情层层剥开还原到根本。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不得不说,肖天爱这女人慌中带乱冒出来的一招刚好歪打正着,点对了,把话说到兰斯心坎去了,事情有了转机。
从身份和脾性上论,兰斯这个人,就没有人敢对他说道理的,他自个儿也承认他的心尖宝是唯一的例外。
肖天爱那一席话,态度良好,最主要是言之有理。这高高在上的男人鬼使神差的居然一字不漏听进去了。
瞅着兰斯那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了沉思的凝重,肖天爱知道效果达到了,于是赶紧再趁热打铁。
“所以啊,公爵大人您应该给夏夏一些简单的、普通的约会,让她感受正常点的、平凡又有意义的情侣生活。简而言之就是比较平常化的,能让大多数人容易接受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您每天每天,甚至差不多每个时辰都陪在她身边,这会让她喘不过气来的。”
肖天爱察言观色地小心翼翼措辞。
“您看,她没时间梳理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没空思考自己是不是想这样,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她只是全盘被动地接受您对她做的一切。这样的话,您还不如直接接她回去更好。那样您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在一起了。”
“再说了,您瞧啊,刚才就说了这次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可它说明了两个问题。其中一个我们刚刚谈完,另一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肖天爱再次先露一个热烈灿烂的笑容再接着说。
“咳,我们俗人就说俗话,您别见怪——男女之事,再正常不过。可您俩现在这状况不是不允许吗?关键是夏夏都知道了,当然会担心的嘛。咳,您一天到晚的忍受着,也不舒服不是……”
对一位尊贵的公爵大人说这种话,确实够尴尬和不要脸的。肖天爱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把这段按照她本性应该是使用最雷人词汇表达的意思尽量委婉地表达出来了,弄得她浑身不舒服。
“所以,我个人建议您们不能维持这样的现状下去,得给夏夏绝对轻松没压力没担忧的环境,这样才对她的身体恢复起到最好的作用——”
自始至终,兰斯没作任何回应,但对肖天爱的一番话做了肯定:嗯……挺有道理的。
他思考了这段时间和夏实的相处,确实如肖天爱所言。实际上他知道夏实会有困扰苦恼,只是他实在不放心更不愿意更不舍得留她一个人。
这半个月,他们相处愉快,他极满意的。每天陪着她,渐近的、不吓着她的呵护她,让她日渐重新融入像当年两人的生活、不怕他,安心的依赖他,彼此珍爱,直到愿意成为他妻子那一天。
可是夏实总会在不经意间就陷入迷惘,她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般恍惚;她小心翼翼地面对着两人相处的生活……
他明明说过愿意等她的,他对她的圈宠,确实不像正常恋人的交往……
她的身体需要在宽松舒适的环境中休养,他把她逼得太紧了么……
肖天爱说到点了,安安虽然全心接受他,可是在这场重新开始的恋爱中,他从没留给她私人时间和空间,她甚至还无法确认真实……
兰斯有点头疼。
给她普通的约会,让她感受接近生活的氛围……
可是,什么是简单的、普通的约会?他对普通平凡这些词的意思都抱着极大的困惑。
当肖天爱听到这位公爵大人困惑地喃喃重复“普通的约会”时,一个激凌,华丽丽地囧到了:看这男人,整一副表情就是说他不知道平凡普通是什么意思的模样。
不过想了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会把巨额财富眼都不带眨一下就源源不断当礼物送的男人,实在不能指望他能理解何为普通平凡。
别人泡妞您也泡妞,公爵大人您泡妞的境界只怕是前无古人,恐怕也没几个来者的吧。大大的劳民伤财啊!
目的达到,她也该退场了。肖天爱一副摇头晃脑的表情叹气,转身回房了。
关于兰斯长时间逗留在这里,对除了夏实之外的事情全部不管不顾的任性做法,柏希也从一开始的无可奈可到稍有担忧直到容忍,他已经两次委婉地对兰斯提出这个问题了。可是当事人根本不当一回事。
这次借肖天爱的一闹,柏希也再次对兰斯进行婉言劝说。
兰斯听进去了肖天爱的话,心情正在那上面,所以这次听柏希的劝说也就觉得顺耳多了。暗自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加上夏实这次也有劝说,于是他真正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个事了。
再说说肖大美人,从兰斯那儿捡了个好运之后,一夜安稳睡到天亮。醒来发现自己手脚齐全地八爪鱼那样趴在自家男人身上,于是乐了,心想:哎,那男人也不是那么难对付的嘛。看姐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
于是那不安分的心儿又得瑟起来。觉得以后有事只要拿夏实出来忽悠一下就绝不会有大问题。
哼着歌儿起床洗漱后,肖大美人神采飞扬地一边做早餐一边拿公爵两口子和唐伟烙打趣说笑。说着说着说到昨晚的事情,唐伟烙就不怎么给面子了,反问昨晚是谁差点吓破胆,最后还是搬出夏夏才救了命。
肖大美人不高兴了,哼唧唧地反驳说兰斯公爵那气场有几个人承受得了。世界上能抵得住他气场的只有两种人:一种白痴,一种无知。所有夏夏和他相处得多好——
嘴贱是最会惹祸的。不过话音落,两人冷不丁的就看见兰斯立在客厅柜台侧的花樽旁。那笼罩了极端冰冷气味的美貌吓得肖天爱当即就摔破了端出来的两盘子菜。
她发誓,她从此一定要做个多做事少说话的好苗子。
当然不是说我们夏夏了,我们夏夏多聪明可爱,和白痴一点都不沾边;无知,呵呵,无知,就是天真无邪的意思……呵呵、对吧唐伟烙,那是我们夏夏最美好的品质……
冷汗直冒、干笑着这样向兰斯解释后,肖天爱已经虚脱。当兰斯收敛了所有的凛厉面无表情地转身后,她直接软趴趴地瘫倒在唐伟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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