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实不能爱、也不敢爱兰斯。
“我……”许久之后,她伏在他胸膛上,痛苦又迷茫地低声说,“我想你好,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好……”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思想让她说得异常困难,“到最后就都变成不好了……”。
一旦她的情绪受波动,她便会焦躁不安。夏实的呼吸变得浓重起来。
“安安,别!”兰斯轻轻地蹭着她脸颊安抚,声音温柔,“别紧张,没事的……你做得很好,我的安安很勇敢……”
夏实在他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半响后,她半仰起小脸看了他一眼,然后温顺地依在他肩头。
“安安,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你的。”兰斯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不会强迫你,不会要你现在接受我。我只要你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的。那些事以后再说,我们不谈,也不想,我只想你好好养身子,好么?”
夏实不自禁抿紧嘴唇。兰斯那双摄人心魂的蓝眼睛就近在咫尺。
他还是让她如此着迷。她混乱的思想不由自主地受他所控,更加无法正常运转。
她想他拥抱她,吻她,爱她,她只想和他共同拥有……热烈的渴望在冲击她的神经。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夏实慌乱地垂下眼帘,强行甩开脑中的念头,然后发出一片轻轻的叹息。
他对她真好!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两年来的痛苦同时涌现。夏实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恍若如梦。
“斯……”她低唤,竟然没意识到无法接受他的自己此时正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
兰斯顺势又将她更加亲密地圈抱住,和她紧紧相贴。
“睡吧。”他柔声哄,“你累了,别撑着,我会在你身边的。”
夏实是真的累,她在安静中沉寂片刻,缓缓地合上眼,安心依赖在他宽敞结实的胸膛上。
可是不到一分钟,她突然又奇怪地睁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兰斯,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怎么了?”兰斯搂在她肩头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经过片刻古怪迷惑的沉思后,夏实喃喃地说:“我们……可以做朋友……”
很显然,连她自己都觉得用“朋友”这个词连接她和他是多么的别扭诡异。
兰斯的反应却非常平静。他只是专注地看了夏实片刻,然后说“好”。
自然利落的回答令夏实愕然吃惊。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没有成功。
兰斯露出迷人的笑:“安安,我们就做朋友。你愿意接受我成为你的朋友,对吗?”
夏实吞了吞口水,兰斯的“好说话”让她很纳闷。总感觉这情形很熟悉……不过她还是点点头。
无法坦然接受他的爱,可也做不到看他被拒绝的受伤表情。就按天爱说的,做朋友……成为朋友就真的是解决事情的好办法吗?
夏实不得其解。
朋友?就像和天爱唐伟烙他们那样吗?一脸困惑地看着兰斯,夏实实在无法想象出自己和兰斯成为朋友是一副什么光景。事实上,她深感怪异。
“好。那么,现在我是安安的朋友了吗?”
兰斯的入戏之快令夏实犯懵。
好快!好奇怪!好不可思议!
她转不回神。
“……嗯……”夏实简直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荣幸之极,安安。”兰斯迷人的笑意又深了一点,“新的起点,新的认识,不让以前的事干扰我们的友谊。”
兰斯很郑重。夏实从未见过他这么郑重又像在筹谋着什么的样子。
“安安,让我们的友谊从这里开始。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亲密的朋友。”
兰斯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而除了含糊地应答着,夏实怔愣着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事情意外的往好的方向很顺利地发展了,可她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似乎为自己设了套,还掉了进去呢。
第二天当夏实醒来时,她就明白了自己无意中设了一个什么样的套,并且真的掉进去了。
兰斯就坐在床边,当她缓缓地睁开眼时,他笑盈盈地对她说:“早安,安安。”
夏实哑然说不出话。
从那天起,在她身边陪伴她、照顾她、和她说话聊天的人便变成兰斯。按照他的说法,他们是朋友,那么朋友关心和照顾朋友是应该的,就像她的那两个朋友——天爱和唐伟烙——关心和照顾她一样。
他还说,天爱回去了,因为花店需要她打理。
夏实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兰斯说的都对。为了照顾她,天爱把大部分时间分给她,和唐伟烙都很少见面。而且,当她无可奈何地叹息时,兰斯便会很受伤地看着她说:是我的话就不行吗?安安不是说把我当朋友了吗?……
于是夏实很困窘,觉得本末倒置了。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受伤的那个人不是她吗?可兰斯的眼神,比她还哀怨!
于是夏实有点小郁闷。
于是日子就这样在奇妙的心情下一天一天过去了。夏实的各方面恢复都很正常,偶尔会出现一些术后的正常反应。只是她身子原本过于亏损,所以她离开无菌仓之后在一般病房又差不多呆了两个月。
一般人早就被这种除了吃就是睡、睡就是吃的单调生活给逼疯了。不过对于夏实这种光是对着墙壁发一天呆也不会觉得无聊的特种女人而言,这点程度的“无聊”简直无关痛痒。再者兰斯也天天陪着她。当她能够到病房外面时,他每天都会陪她在花园散步。
兰斯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说到做到。既然说好两人的关系是朋友,他就完美地扮好朋友这个身份角色。
和夏实相处,他言行虽亲密却从不会给她造成精神和心理上的负担压力。实际上他每天都让夏实没空去想那些不开心或者困扰的事,每当触碰那些话题他总会巧妙地让她不发觉地避开。
他每天和夏实在一起,聊一些夏实感兴趣的事物,一起读书,有时候也会说一些他在周游世界的见闻。像哪些国家有什么奇观异景啦,美食啦,奇特有趣的民俗风俗啦,等等。
夏实听得很着迷,总为世界的神奇惊叹不已,然后总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追问,也会凭自己的想象把那些从未见过的事物描绘出来,兴致勃勃地问兰斯:是这样的吗?
兰斯总会笑着从后面抱住她,握住她执画笔的手,帮她做一些修改或补充,然后亲着她的脸颊说是这样……
有时,遇上夏实在一些事情上的天真稚气见解或者追问,兰斯则会宠溺地抱过她在她耳畔感叹:安安,你好单纯。然后耐心细致地给她解释。而夏实这个傻丫头,总没有意识自己被这个不安分的男人占便宜。
夏实能够出去病房外面走动时,兰斯开始教她玩一些益智有趣的小游戏和拼图。以他的超高智商,他从孩童时期就不曾接触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谁人想得到,公爵大人为了自己的女人,亲自去研究了一番儿童心理!以至于管家柏希都有种被雷劈到的惊撼。
夏实马上就迷上了那些漂亮的拼图。她不亦乐乎地沉浸在把一张张单片拼接起来的乐趣中。当漂亮的风景或者可爱的动物图形拼出来时,她会露出快乐的笑容。
她的笑容多了起来——真正快乐的那种。
夏实下棋的水平一塌糊涂,但玩拼图却是高手。一开始兰斯为她准备的都是最简单的拼图——三岁小孩玩的级别。但他很快发现他忽略了她在某些方面拥有特殊天赋这个事实。
夏实学会拼图不出一天,就把他让柏希准备的五十多幅各不相同的拼图全拼完了。就像学习一门语言,掌握了一定方法和规律,也并非那么难。她对图像数字特别的敏感,拼图对她来说确实不会太难。
兰斯打趣地问她为什么知道这样拼就能拼出全图时,夏实回望他,很没心机地说不知道,我就是想这样拼……
于是难度一直在增加。兰斯后来甚至给夏实准备了有上百多片的巨幅拼图。为了不让她累着,他没准备好几百甚至上千单片的巨幅拼图。反正她对感兴趣的东西都不会厌烦,他也就由得她把那些拼图拼了又拆、拆了又拼。
——欣赏她认真又可爱的模样,他感觉很不错。
不过兰斯也有点小头疼。夏实迷上拼图之后,晚上都不愿意上床睡觉。他每天晚上都不得不哄着她强行把她抱上床。而她总会好遗憾地巴巴看着他说我还没拼完,好奇地猜想她拼出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兰斯便会想到肖天爱那个女人当年对夏实做出的那个“完全没有童年”的正确判断。虽然他也无法理解什么叫童年,童年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他当然不忍心剥夺他的天使那份小小的快乐。
她是他的上帝,是他的生命,这一地位珍贵崇高。他只得满心不舍地倾尽温柔哄她:时间到了,你会累,该休息了。我们明天再玩,好不好……
兰斯有时也会哑然为自己的言行自嘲苦笑。他连自己都不曾爱过,却心甘情愿以全部身心交付去宠爱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女人。可如果是命运之神开的玩笑,他有的只是“那就这样宠爱到底吧”的莫大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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