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将军。府外有一人求见将军,言有要事相商。”正当孟星河、蓝将军等一屋子人坐在一起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对付杨玄感的时候,负责府外守卫的兵士急急忙忙跑进来禀告,神色间颇为慌张,显然极像出了什么大事。
孟星河神色正襟。望了望身边众人的眼神,心有神会道:“有没有问清楚来者是何人?”
“是杨玄感手下副将徐虎。”守卫语出惊人说道。他其实也挺吃惊,在这个时候,杨玄感手下副将无端出现在府外,言辞灼灼有要事要求见孟将军,他第一时间就进来通报深怕耽误任何战机自己付不起那个责任。
孟星河心中微惊,这杨玄感唱的是哪出?他将眼神投向一旁的杜小姐,两人眼中闪过间断的暗语,这会不会是苦肉计?
“让徐将军进来。”短暂的思考过后,出于礼貌对待孟星河还是让等候在府外的徐虎进来。他倒想看看,这次徐虎前来所谓何事。
没多一会儿功夫,身穿便装,头上戴着一个大斗笠遮住了半边脸的徐虎快步走了进来。等他来到孟星河等人面前,还没等他喘口气儿,坐在正前方的孟星河忽然大喝一声:“将徐虎给我绑下拉出去砍了。”
正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谁也没有料到孟星河会说这等破坏规矩的话,只是他行事怪异,大家都默默看着并不言语。相反,徐虎原本是来投降的,听见孟星河不问清原有就如此暴戾。他居然没有反抗,来之前就料到横竖是个死字,此刻听见孟星河要砍他,徐虎反而并不是很惊慌,站直了身子,居然在孟星河身边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徐虎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二十多年前没死,现在死,总算也多活了二十年,这辈子,倒也值了。”两旁听候孟星河差遣的士兵前来绑了徐虎,他并没有反抗反而顺从的不像是一个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的将军。
孟星河一见此等情况,并没有让手下停止动作。直到被绑的徐虎被拉出去仍旧一声不吭也不反抗的时候,孟星河才冲薛仁贵招了招手,薛仁贵立刻会意,当下动身出了门去。
片刻之后,徐虎被带了进来。此时的孟星河换上一副礼贤下士的笑脸,恭迎道:“徐将军受惊了,刚才本官所做无非是想试探将军,倘若真心前来相商要事,是绝对不会开口求饶的。将军请上坐,来人啦,上茶。”孟星河将徐虎迎到上宾所坐的位置,看茶的丫鬟立刻上茶招呼着。
徐虎淡淡一笑,他是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杨玄感叫打哪里就打哪里,和杨佑那个书生比起来,脑袋要笨许多,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谋略。只是见孟星河倒也真诚对待,加上先前孟星河所做也不是没有道理,换做杨玄感,要事敌人的主将过去投降,只怕先砍了他脑袋挂在城墙上示威,所以他心里一直直观认为,杨玄感输不起,所以不会相信任何人,孟星河同样是这样的人,大家谁都输不起,行事难免小心。
喝了口茶压压惊,抿了抿嘴唇,徐虎呵呵笑道:“中原的茶叶比岭南的要好喝不少。多谢孟将军赏茶。末将话不多说,此次来找将军,只想和将军说一件事情。此事关系重大,关乎到岭南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全掌握在将军一人手里,全凭将军定夺。”
“徐将军但说无妨。”孟星河坐在徐虎的右边,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事。
徐虎顿了顿,语气颇为沉重,道:“孟将军也知道,岭南这快弹丸之地终究会成为大唐皇帝李世民的囊中之物,杨玄感极为恃才傲物,大有再度挥军攻打长安的决心,可是这岭南之地有多少中原的汉人哪一个不是在想念中原的亲人?又有哪一个肯为他再垂死卖命最后惨淡收场。据我所知,孟将军此行正是为了收复岭南而来,如此被朝廷招安的机会我等都还冥顽不灵执迷不悟,那以后就算想臣服投降,只怕也没如今这般好说话办事儿了。实不相瞒将军,末将此番前来正是向将军缴械投降,还请将军能容纳罪臣以前的抵御之罪既往不咎。顺便为将军带来杨玄感一直引以为患的顾忌。”
“什么顾忌?”孟星河猜中了徐虎是来投降的,他说的那些话都不是重点,反倒让孟星河好奇就是他最后那句杨玄感的顾忌,杨玄感还有什么顾忌呢?
徐虎环顾四周,见一屋子都是孟将军的心腹,也就坦然道:“将军有所不知,在三公主没来岭南之前,杨玄感其实早就与边关的突厥人暗中勾结了十多年,岭南每年向突厥出售铁器藤甲以此交换突厥的战马。而且杨玄感和突厥人之间还达成某种协议,只要他在岭南起事,突厥同时在边关遥相呼应,借兵十万给杨玄感谋事,事成之后,杨玄感迁都江都,把长安、东都一带几乎半数的国土献给突厥。”
原来是想借兵起事,当个便宜皇帝?孟星河在心里恨恨鄙视了杨玄感一番,不知道边关战事怎么样了,只是李世筹帷幄的谋略,加上李靖秦叔宝两位老将坐镇,突厥人要想攻破边关防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听见这个消息,孟星河心里微喜,他想,现在坐不住的因该是杨玄感吧,他要向突厥借兵打唐,可惜兵迟迟不到,难怪他要加快手段对付自己,原来是骑虎难下,狗急跳墙啊。
“徐将军稍安勿躁。你先行回去,切莫让杨玄感发现你的行踪,明日一早,我们就派军攻打将军,到时候将军再配合我方举义降服。”孟星河立刻着手吩咐下去,既然杨玄感自己内部都开始不和,他到想借这个机会给杨玄感沉重一击,弄得他元气大伤。
徐虎听的孟星河的话,暗自记在心里。想到自己已经投降,可惜那个不开窍的杨兄弟还在愚忠,他就觉得因该把他也拉过来。
想了想,徐虎道:“孟将军,我有一兄弟,如果他能够投降,那杨玄感就彻底失去了左膀右臂,不出半月,岭南一定降服。”
抛出一个充满诱惑的预想给孟星河,徐虎心里多少有些想法,如果把杨佑也被拉了过来,那就没有谁会说他是叛徒。毕竟在军中的威望,杨秀才比他这个武夫还要高许多,大家都会把注意力放在杨秀才身上,他徐虎顶多是个出主意的人,就算有史书写,他也决计当不了主犯。
孟星河倒没有思考那么多,听徐虎的话半月能收复岭南,他还巴不得越早越好。当下问道:“徐将军说的可是杨佑杨将军?”
“正是杨秀才。”徐虎来了精神,只要孟星河一句话,杨秀才投降是迟早的事。
孟星河思索一番道:“这事儿,还得麻烦徐将军。请徐将军相信,我和蓝将军都会善待所有归顺的官兵,以前他们在杨玄感军中担任何职,过来后一律不变,仍旧由你们带领。”
“不敢当,末将尽力而为。”徐虎突然站起身子抱拳道:“有将军这句话,我徐虎就是肝脑涂地,也放心大胆的带着我的部下跟随将军。”说完,徐虎压了压头上的斗笠走了出去。
他刚刚离开,孟星河就对身旁的杜小姐问道:“徐虎这人心机太多,不是个可靠的人。要是杨佑能够投降,那倒是一件好事。”
“嗯。”杜小姐轻声回答孟星河的话。“凡事都有好坏,刀也能伤人,就看你怎么用了。只要徐虎投降,就让他带着自己的部下进攻杨玄感。相对于徐虎,我更希望杨佑也能归降,杨玄感虽然不信任任何人,但却把少有的精兵强将交给杨佑,足见他在心里对此人还是重视的,但愿徐虎能说动,不然我们得又有一场硬仗要打,才能同杨玄感正面交锋。”
看来不能小瞧女人啊,发起狠来,比谁都还毒辣。不过,不得不承认,杜小姐此举的确解决了不少问题。
“好吧!明天谁领着三千兵士去攻打徐虎?”孟星河同众人商量道。
“我去吧!”薛仁贵走了出来:“这样走走过场的仗,我还是第一次打。”
说好了这件事。今天也没什么军情可以再商议了,孟星河让众人先行下去休息,杜小姐和蓝将军要去巡查外面的防守工事一同出了门去。闲着无事的孟星河本想也出去溜达溜达,看看外面的战况如何,哪知道,在众人都先后离去之后,一直都待在房中,从不参与军情议论的云姨才穿着一身简约的裙装出来。
她的打扮极为简朴,有点像要出门踏春那种随便。但正是这简单的装饰,让心情平静的孟大人一下子变得不平静起来。
“惜若,你这是要出去?”
“嗯。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这外面兵荒马乱的,我恐怕还没出去,就被敌人射了十个八个洞在身上,还是在屋里待着舒服。”孟星河突然耍着无赖道。外面的确是不安全,他倒不是怕被射成窟窿,只是不放心自己的******出去,而且也不知道她出去做什么。
“不去拉倒!”云姨突然有点孩子气的骂道:“那我走了,别跟着我,小心,我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出来。”
“啊?”孟星河故作吃惊,却是牵着云姨的手,道:“去哪儿我陪你就是?”
云姨扑哧一笑,心道孟星河那里还有半点将军的模样,她咯咯一笑,用手戳了孟星河的脑门一下,道:“去你丈人那里。”
“我丈人?”孟星河不知道云姨说的他丈人是那个,莫不着头脑的他只好跟在云姨身后乖乖的一同前去。N
孟星河不知道云姨口中所说的老丈人是谁,但见她说话如此认真,不像是逗他开心缓解现在紧张的气氛,他到时乐意的跟在云姨的身后和她一同去看个究竟。
“你就不问我去那里?”走出蓝将军府,云姨对着身后的孟星河莫名问了句。
孟星河挠了挠脑袋:“等不了多久,我自然会知道。不就是见老丈人吗?用不着太紧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你到时豁达啊。”云姨轻轻一笑,摇动着纤细的腰肢,道:“听说杨佑就在前方同我军作战,到不知此番我们贸然拜访会不会被他抓起来呢?”
孟星河一听,眉毛一挑,道:“惜若,你,你说说,我们是去前方两军交战的地方见杨佑?他凭地怎是我丈人?”胡扯啊,就算要杨佑归降,也用不着用此俗气的手段,孟星河在心里想着道。但见云姨的表情不像是说笑,他只能闷声不说话。
“咯咯。”云姨掩着嘴巴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杨佑的真名叫什么吗?他又是那里的人?你这人,就是不喜欢去研究自己的对手,这样下去,吃亏的总会是你?”
孟星河不解,杨佑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知道孟星河心中不解,云姨到是细心解释道:“杨佑的真名叫陈景年,你要是还有记性,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陈景年?”孟星河仔细咀嚼这三个字:“有点印象。记不清以前在那里听过。”孟星河心里有个直觉,陈景年三个字他的确熟悉,只是一时记不起来而已。
“笨。”云姨在前面走着,一字一句道:“那金风雨露两姐妹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如何记不得。”孟星河小鸡啄米般点头,在长安凤鸣轩中就认识一对孪生姐妹。还住在自己在长安的府邸中,梦蝶曾去接她们出来,可是她们死活不走,就是为了找自己那爹。
对了,对了,陈景年,陈景年,金风雨露两姐妹的爹不就是叫陈景年吗?难道就是现在的杨佑?
带着疑惑的眼神,孟星河特别希望云姨能解开他的疑惑。
“惜若,难道,杨佑就是金风雨露两姐妹的爹?”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孟星河终究是问出了口,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不但替两姐妹完成了心愿,跟帮了自己一个忙。
云姨仔细道:“据我所知,一直在杨眩感身边尽心尽力的杨佑,真名就是叫陈景年,起先我还不在意,不过,我来过岭南一次,恰好和梦蝶去长安接回娘和其他姐妹,得知此事,便凭借记忆述说,让画师将杨佑的样子画出来,结果正是两姐妹的父亲陈景年。下来我又询问了蓝将军,知道了,杨佑以前本是个生,却不料科举失意,走投无路的时候收到杨玄感的恩惠,从此改名换姓追随于他。如今,岭南迟迟收复不了,我倒想是否可以用上这点,也许他会看在金风雨露两姐妹的面子上,归顺了呢?”
原来云姨是想让自己打仗不那么幸苦,到真是苦了她了。略感欣慰的孟星河心里感动的稀里哗啦,只好笑着道:“但愿如此,若是杨佑不识时务,那可不能怪我了。”
“他会的。”云姨好像很有信心。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杨佑驻军的外面。
两国交战,向来是不斩来使的。杨佑不是杨眩感,不会一听见有敌军前来出使就斩了对方。听见外面的兵士报告,他不知道来者就是孟星河,也料不到他有如此大的胆子,招呼人领着进来,可当孟星河踏进杨佑的军帐时,他立刻大吃一惊。
“三,三公主。”杨佑先看见的是走在孟星河前面的杨惜若。但当他看见走在三公主后面的孟星河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孟星河会如此大胆,居然羊入虎口。
心里有些佩服孟星河的胆识,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敢来自己的军营,换做是杨眩感,是断然没有如此冒险的事情。
“你们先退下!”杨佑招呼军帐中的兵士。他知道孟星河敢单独前来,就说明他和自己之间有要事相商。待军帐中只留下他们三人之后,杨佑才呵呵一笑,镇定精神,道:“孟将军真是胆大,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要是现在我一声令下,外面那抓你去领功的士兵,只怕不下千数,你还当真以为,你能走出这大帐吗?”
听见杨佑的话,孟星河撇开云姨走了出来,道:“杨将军要是肯让人抓我,刚才就不会屏退左右,单独和我谈话了。实不相瞒,此次前来,不是和将军商谈战事,而是为了一件私事前来。”顿了顿,孟星河道:“不知道将军可曾还记得那个叫歌鱼娘的女人?”
“鱼娘?”杨佑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很明显,他的表情已经证明他的确认识那个孟星河口中所说叫歌鱼娘的女子。
“孟将军,你认识鱼娘?”想到孟星河来自江都,那不就是鱼娘的故乡吗?“孟将军,鱼娘还好?”像是在抽搐那般,杨佑说话的时候,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呵呵。”孟星河淡然一笑:“实不相瞒将军,鱼娘已经过世了。”
“轰!”犹如晴天霹雳,杨佑几乎站不住要倒了下来,他努力稳准自己激动的身子,多年来的思念,在这一个现思念的人已经不再人世,那是一种何等伤痛。她摇了摇脑袋,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心里一直在告诫,这一定是孟星河的诡计,鱼娘不会死,自己离开江浙长安参加科举的时候,她对自己说好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等着自己回去,怎么能忍心先自己而去呢?
“鱼娘。”一滴泪悄然从杨佑的眼角溢出。突然,杨佑嘭的一声,再也支持不了,直接倒在了军帐正中的座椅上,闷声不说话,显然是极其悲痛。
见此情况,云姨悄悄拧了孟星河的膀子一下。她懂得杨佑的心痛,面对此生挚爱不再的消息,就好比晴天霹雳,没有当场昏厥过去,而是镇定下来,默默流泪,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杨将军,这是鱼娘给你的。”云姨立刻从身上取出一封有些念头的信,上前一步,交到了杨佑手中。
杨佑颤抖的双手接过云姨递过去的信,小心翼翼的撕开,:“谢谢。”他真诚说道,已经拆开那封信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杨佑捏着那封鱼娘临终前的绝笔信,脸上多了一丝期盼道:“三公主,鱼娘,鱼娘她,真的给我生了两个女儿?这是真的?”连续两个问号,杨佑的语气显然很惊异。失而复得啊,鱼娘走了,却把她此生最爱留给了两个女儿,信上所说,要自己务必将两个女儿领回家,此刻的杨佑巴不得立刻就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
云姨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在孟星河身上,同时眼神暗示道,傻子,现在该你说话的时候了。
孟星河不笨,很快就读懂云姨递过来的讯息,走上前道:“杨将军放心,金风和雨露两姐妹现在都很好,只是她们都还待在我长安的府邸中,一直的寻找她们的爹,只想当着你的面问一句,你还记得她们的娘么?”
“记得,记得。”杨佑迅点头,他如何不记得?只是另一个问题,立刻让杨佑想到:“孟将军,你是说,她们都在长安?”
“嗯。”孟星河点头:“将军要想见她们,只能去长安了。”
杨佑突然沉默许多,他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够去长安的,甚至还会连累自己的两个女儿。“孟将军,你有话就说。我喜欢直来直往的人。”
“我也不喜欢绕弯子。”孟星河到喜欢这样的交谈,道:“其实,在我来找杨将军之前,已经见过徐将军了。他是个知明理的人,已经答应投降了。”
“徐兄?”杨佑心里吃惊的想到:“难怪今天他会对自己说那番话,杨眩感并不是个明君,自己跟随他二十多年已经仁至义尽,现在已经找到自己的女儿,半辈子为了他人而活,现在是否该为自己的亲人活了呢?”
“孟将军,此事容我想一天,一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给你一个答复?”杨佑并不是个善变的人,就算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也不会立刻就和杨眩感翻脸。他是个懂得感恩,更是个会做好善后工作的人。好歹是个读人,气节那种东西还是有的。
孟星河到不急着让杨佑归降,他现在只想看徐虎那面的动静,只是他觉得杨佑归降已经是迟早的事情。“杨将军,没什么事,我先行告退了。”
“孟将军好走,恕我不送了。”杨佑爽快送客。待孟星河走后,他立刻让帐外的人进来。他说出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让人把徐虎徐将军请到帐中商议要事。士兵不敢耽搁,立刻前去请徐将军过营来。而此刻,一直以为军中还很安静的杨眩感是断然想不到,他还可以信赖的两员大将已经开始渐渐的离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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