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大多事都是云里雾里,让人看不真彻,就算真彻,那也只是佩服布局者的高明,自己仍旧处在其中,仅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对李世民饶有些熟悉的高荀,此番窥晓他深谋远虑的布局,甚至他为什么只派了一支年轻化的队伍下江都前来征剿太平教,其中那些弯弯绕绕,又岂会是旁人一时半会儿能想明白的。他除了佩服李世民手腕高明,做事运筹帷幄,剩下的就只有老老实实在李世民眼皮子地下,做出一些他能看见并预料之中的事情。
“孙悟空终究逃不出如来的五指山。”高荀在心里叹着和硬汉一道回了军营,先去高母的房中探望,高母仍旧和以前那般溺爱着高荀,嘘寒问暖,在长安闲着无事,还给他做了两件贴身的袄子,现在也一并jiāo给了高荀。高荀为了不想让高母担心,只是说着一些成亲抱孙子的话来让她开心,其实他心里明白,知儿莫如母,高荀现在的处境,高母看在心里,嘴上不说而已,无非还是不让高荀分心。说来说去,反过来,还是高母在安慰着高荀。
从高母房中出来,高荀溜进了薛施雨房间,当然又是一番xiǎo别胜新婚的缠绵。现在高荀所有的亲人都被接到了太平军位于太湖中心的水寨,不管以后如何,高荀至少不会诸多担忧顾虑。
昨夜为了对付唐军,高荀一夜没睡,今天看见自己所有亲人都已经回到身边,他那里还有半分倦意。在薛施雨房中儿nv情长一番,高荀又回了军营,找来薛仁贵和太平教下几个将领商议夺取太湖县一事。
这事儿其实不用高荀上心,薛仁贵在回来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军帐中,足足有一个上午。等到高荀去军帐的时候,还看见他站在一幅悬挂在军帐正中的地图下苦苦冥思。他专注的并未发现高荀进来,直到高荀入座的声音才将薛仁贵的心思拉转来。
“姐夫。”薛仁贵指着眼前的地图,道:“我想到如何攻打太湖县了。”
“你且说来听听。”高荀站起来,来到薛仁贵身边。随着他的目光将眼睛注视在地图上那已经被标出来的太湖县。如同看待囊中之物。
薛仁贵将落在地图上的目光收起,淡淡,道:“李承乾此人刚愎自用。向来都是独断独行,就如同昨夜,唐军军师一定猜到事情有诈,但他仍旧率兵逃离,这就足以说明唐军将帅不和,加上他在太湖边上吃了太平军的亏,以李承乾的xìng格,心中一定记恨时刻想着要报复,我们何不利用他眦睚必报的xìng格,以念及太湖县数万民众,恐战luàn造成民不聊生的惨状为由,派使者出使唐军,约定两军在太湖城外决一死战。”
高荀立刻跟着薛仁贵的思路走,道:“那李承乾一定会在太湖县外决战的地方派重兵埋伏好把我们一网打尽?那留在太湖县城的唐军,恐怕不足两成?”
薛仁贵点头道:“到时候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太湖县,一路装装样子和唐军决战,两军以烽烟为暗号,等那面攻下壶口断了李承乾退路之后,这面就果断退回太湖。到时候,他李承乾前路难行,后无退路,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他被孤立在太平军中间,必定会逃往江都,决一死战的气概,在李承乾身上决计没有。”
“或者杜军师早就料到我们会有此计呢?”高荀反问道。
薛仁贵笑道:“就算李承乾不上当,我们更可以轻松打败出来应战的唐军。大不了多派遣使者前去叫战两次,李承乾就算能忍,终究会有沉不住气那天。况且我们每次出战都会削弱唐军的力量,积少成多,几番jiāo战下来,我们还愁不能真正打到壶口城下?”
“噗嗤。”高荀jiān诈的笑了起来:“你xiǎo子太坏了,不过,我就喜欢看着对手被折磨的一点点疯掉。”
薛仁贵跟着高荀脸皮也变厚了,淡然道:“那姐夫,我们何日出战?”
“明日。明日就派人去唐军军营。”高荀希望越快越好。同时心里叹道,恐怕在自己打太湖县的时候,边关和岭南两处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吧。这正不趁了李世民的心愿。算来算去,自己还成了李世民完成江山一统的大功臣。只是,等到了最后,自己恐怕又成为天下人口中背信弃义的人了吧?高荀自嘲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正午,李承乾还在为粮草的事情发愁,虽然侯君集和张士贵两人都吃了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但若是粮草不来,唐军又怎么能够轻易打败太平军,难道就一辈子龟缩在太湖县?而且李承乾还听到一个消息,边关和岭南两处同时冒犯西凉的疆域,在这个节骨眼下,正是他竖立威信的时候,若是能尽早解决太湖luàn贼,又连续剿灭岭南隋朝旧阀,打退边关突厥,那他太子的地位可谓是固若金汤,加之李世民渐渐年迈,登基帝位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君临天下,何等威风,身为皇家的男丁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那个宝座吗?
想到这些,李承乾就闷闷不乐。本来想去军中练习骑马shè箭,也没了那个心情,独自一个人待在军营中读起兵书。他何曾料到,在他无所动作的时候,对面的太平军已经开始在挑战李承乾的耐心了。
太平军居然亲自派出使者前来jiāo谈。这是李承乾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待外面的士兵通报之后,古有两国jiāo战不斩来使,李承乾也大肚的让人将太平教的使者请进来。
太平教的使者在来之前早就被高荀jiāo代,现在无非是按照高荀说过的话走一遍过程,将手中早就写好的文碟jiāo给李承乾。道:“李元帅,我家将军念几太湖县数万民众的安危,特命在下送来一碟战书。还嘱咐在下提醒元帅,妄元帅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
李承乾接过文碟一看,“啪”的一声几乎将身边的桌子拍碎:“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本帅随时奉陪。来人,送客。”李承乾真想让人一刀砍了这个使者,以解心头只恨。只是他不想让人议论他不守古训,以后怎会是一个明君,这可是他现在极力想伪装的。不能因为一些污点而影响了他的地位。
“元帅。是否有诈?”站在李承乾身边的张士贵脸sè难看的道:“太平军居然公然叫战?此事蹊跷。”
“蹊跷?”李承乾冷眼相向,训斥身边的侯君集和张士贵两人,道:“那件事不是败在你们二人常说的蹊跷上?现在大军无粮,用不了几日就会造成恐慌,如果我们不同太平军决一死战,要等到何年何月?”
“对。元帅说的即是。张将军多虑了。”侯君集见风使舵。“太平军一定是打着我军已无粮草才会如此嚣张。元帅,依下官看,太湖县既然是鱼米之乡,我们何不下令叫当地县令两日内征收粮食以粮养军?就算圣上怪罪下来,元帅也可以以太平军倾巢来攻,不得已才出此扰民下策,情理之中的事情,想必圣上也不会怪罪元帅。”
“这。。”李承乾犹豫了一下:“好。立刻传本帅口谕,命令太湖县令在两日之内,无论用什么办法征收粮草,倘若延误军情,定斩不饶。等打败太平军后,再将现在征收的粮食,原数还给太湖民众。”
“得令。”侯君集拿着jīmáo当令箭,立刻很认真的出去办理此事去了。
此刻,还在太湖城中巡查各处防御守备处军情的杜军师并不知道太平教有使者前来一事。她正领着秦怀yù和李闯二人在街上走着。却看见正前方,一队士兵挨家挨户气势汹汹的闯进去,手中拿着一份盖有县令大人印鉴的征粮告示,但凡有粮的人家,全部拿出家中所有粮食以备驻扎在太湖县的军队所需。如此光天化日下公然扰民的行径,让多日不曾说话的夫子没有的升起一阵怒火。
“放肆!是谁允许你们拥兵抢粮?”杜军师已经走上去。
那队士兵并不认识杜军师,为首的一个头头走了出来:“哟呵。还挺霸气的一个xiǎo妞。我们就抢了怎么样?这是当朝太子下达的命令。你们谁还能反抗?”
“李承乾下达的命令?”杜军师脸sè一黑,什么话都没说,立刻气急败坏的往军营走去:“秦怀yù,李闯。你二人守在这里,今天如果有谁敢公然在太湖县城抢粮,先斩后奏,大可不必禀告,这是军令。”
“xiǎo将得令。“李闯和秦怀yù二人跳了出来。佣兵抢粮,传出去只怕让天下人都笑话。当年他们爷爷辈在边关和突厥作战时,就算吃树皮草根,也没有那个元帅敢下令就地抢粮,这简直是断了老百姓的活路。这样的军队若是不败,更是天理不容。
使者回去将李承乾的话一字不漏告诉高荀。听使者描述李承乾当时说话的语气神态,高荀嘴角轻轻翘起,鱼儿终于快要上钩了。而在另一方面,为了对付几日后和太平军决战李承乾尽然允许士兵在太湖县内抢粮一事让巡城的杜军师看见,她未曾想到,纵兵抢粮如此恶劣的事居然会是李承乾下达的命令,照此下去,别说打不败太平军,甚至还可以让壶口的百姓跟着造反。
杜军师急匆匆回到军营,恰巧碰见侯君集正领着一队士兵押着空dàngdàng的粮车出去,莫非也是去抢粮的?
“站住。”杜军师站在了侯君集的前面,拦住他去路,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踏出军营半步。”
侯君集以前还是杜军师的追求者,自从被高荀整得不能人道之后,他对高荀的恨也渐渐转移到杜xiǎo姐身上。他心里甚至想过,等有一天太子变成了皇帝,他就会要求太子下令把杜萱嫁给自己,就是要让她守活寡。
侯君集根本就没把军师的话当军令,他人骑在马上,夹了夹马肚子,一副执行命令的语态,道:“本将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军师让行,若耽搁了大事,只怕我和军师都担当不起责任。”侯君集将坐骑往前面提了下走上几步,步步bī近军师,其实是想以高姿态的形式调戏于她,以前自己总是对她唯唯诺诺讨好模样,结果换来冷眼相待,现在侯君集也不那么伪装了,只想着报复,发誓要让所有喜欢高荀的nv人都得不到幸福。
“你。”杜萱往后退了几步:“大胆。”
“究竟是谁大胆?本将奉命行事,军师要是再敢阻挡,休怪本将不念旧情。”侯君集脸sè恶了起来。吆喝着身后的士兵不用理会军师直接走便是。
杜萱知道拦不住侯君集,让出一条路来,见他大摇大摆出去,她委委叹了口气,也没先前那份着急,慢悠悠走到李承乾帐中。见李承乾正看着头上的地图,她只是履行一个军师的职责,建议,道:“元帅纵兵抢粮是否有些不妥。”军师的语气再也没有先前的强势,或许可以说有几分妥协的味道在里面。
李承乾仔细观察着作战地图。并没觉得军师的建议是件多大的事儿。“军师多虑了。征粮只是为了对付太平军。本帅早已拟定,等朝廷的粮草一到立刻还给太湖县的百姓。”
“可是。”
军师本想说民心不可失,却被李承乾打断,道:“没什么可是。本帅已经决定三日后和太平军在太湖县外决一死战。”
“嗯。”杜xiǎo姐听天由命,已经放弃了整个南下大军,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元帅。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元帅,xiǎo心太平教的调虎离山计。”她转身告退,走的时候,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叮嘱了李承乾一声。
李承乾满脑子都是报仇雪恨,哪里肯将军师的话听进心里。他只知道杜萱是心想着左路大军,不可能为她所用,她说的话,指不定就是把自己和带来江都的心腹都往死里整,所以李承乾虽然表面上还是听从军师的安排,实则早就把她架空了。根本就不会采纳她提出的任何建议。
“将帅不和,这样的军队,终究是败。”
当高荀站在太平教大帐中,听安chā在太湖县中的探子汇报时,他脸上虽有种掩不住的欣喜,但还是为那个为唐军劳心劳力却徒劳无功的杜萱感到惋惜。
“大家做好准备。三日后,就是我们打退唐军之日。现在,让薛仁贵替大家安排如何进攻壶太湖县。”
听了高荀的话,薛仁贵走了上来。将早就布置好的行军作战图挂上。指着上面标注明显的太湖县城,道:“此番jiāo战,唐军一定会将战场选在离太湖县五十里开外的地方。此处两面环山,中间只有一条官道通过,是最适合伏击的好地方,我军要想攻打太湖县,定会走此官路,李承乾一定会再此设下伏兵袭击。张韬将军,你且领三万兵马,务必将声势nòng的越大越好,让唐军误认为我等是去决一死战。张将军切记,你们只是去佯装攻打,切不可于唐军念战,等待太湖县城上空燃起烽火立刻撤退太湖,唐军没有船只,是上不了太湖的。”
“得令。”以前守卫壶口的张韬领了军令下去了。
薛仁贵又,道:“张将军去牵住唐军时候,我和姐夫率领一万jīng兵走xiǎo路前往太湖县,据探子来报,李承乾留守在太湖的兵将不足五千,大多都是老弱残兵,待我等攻下太湖县,立刻会燃起烽烟,到时候李承乾后院起火,一定会回来救援,张将军乘势追击,他前途无路,后无退守之地,慌忙之下一定会向西边逃窜入江都。届时,柴哥再带五千兵将埋伏路边,待李承乾到来立刻从半路杀出,草木皆兵的李承乾一定会丢盔弃甲滚回长安。”
薛仁贵将整个作战计划布置的相当缜密,无非就是个简单的调虎离山,后院起火的计谋,虽这看似简单,但当局者mí旁观者清,身在局中,就不能把什么都看的透彻。李承乾如果真要全军出动,那他的十万大军一定被打得溃不成军。
事实上,李承乾果然被薛仁贵算准,准备倾巢而出和太平军决一死战。他让张士贵领着三万兵埋伏周围,自己带着数倍于太平军的兵出来应战,留在太湖县内守城的不过八千不到,都是老弱病残,根本就上不了战场的。虽和薛仁贵的计算有些出入,但也影响不了整个大局。
三日之后。双方点兵出征。其实早在半日之前,高荀和薛仁贵早就领着一万jīng兵趁夜出了太湖,如今在挨近太湖县外的大山密林中藏匿着,他们的目标是太湖县,自然不能暴露行踪让李承乾起疑心。
张韬领着三万大军,可谓声势浩dàng的从太湖之上渡船而出,让太湖周围的百姓都争相谣传看样子太平军要和唐军决一死战,不然不会有如此大的仗势。李承乾其实也不笨,他还是想到过对手会用调虎离山的计谋,但前方探子多次来报太平军已经倾巢而出看样子是真想和唐军决战,李承乾这才放宽心等着瓮中捉鳖。
高荀和薛仁贵也在同时,快速向太湖县行去。
双方都在争赶时间。一场看似惨烈的大战即将拉开。
此刻,并没有岁李承乾出征的杜军师眉头紧皱的望着远方,今天对她来讲,担忧的并不是远处的李承乾,而是眼下这座根本就很脆弱的太湖县城墙。
“留八千老弱残兵守城,真是可叹可笑。”杜军师一袭银白sè的nv子盔甲穿在身上,颇有几分男儿的英姿。好在身边还有秦怀yù和李闯两个得力xiǎo将,不然这太湖县要是有人来攻打,她就算足智多谋也无济于事,原因很简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嘶。”站在军师身边的秦怀yù吸了口冷气,他目力较好,已经看见太湖县城正前方,一堆黑压压的人群极快向此处冲来,他立刻预感有人攻城,顿时振作jīng神,道:“萱姐姐,你看前方。”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太平军决战是假攻城是真。可怜那李承乾不听军师劝告,自高自大,如今却已经吃了这大意的亏。
“火速点燃狼烟,昭告太湖县有难。”杜军师立刻吩咐下去,一股浓浓的狼烟已经直冲上空。
“姐夫。快看,唐军在传递军情了。”薛仁贵扬起一丝冷笑,道:“有张将军在。李承乾此刻怕是chōu身不得,况且就算他知道太湖有难,恐怕也不会来救援。你想谁会为了一座空城陷入前后夹击的处境,他定会仓皇逃向江都。只可惜,柴哥还在那里等着他。”
高荀没有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因为他已经看见对面城墙上那个穿着白sè铠甲的nv人。他本来以为这个nv人会随着李承乾一道去了前方,那知道留在太湖县守卫的居然是她。高荀并没有多想,脸sè一沉,似乎已经判决了太湖城墙上所有人的生死。
“姐夫。你留在这里,这一战,我来打。”薛仁贵率先押马跑了出去,他显然看出了高荀的苦衷。老朋友见面,多少忍不下心来。
“嗯。呐。”高荀勒住马缰,终于说了句:“别伤了她,也不许她死。”
知道杜xiǎo姐的xìng格,高荀千叮万嘱。
薛仁贵记下高荀所说,领着那一万jīng兵奔腾到了太湖城下,后方,高荀下了马,远远看着。
“老薛?”城墙上的秦怀yù和李闯二人立刻认得来者何人。脸上的表情有些yīn晴不定。他们都想不到,来攻城的居然是薛仁贵。难道是为高荀报仇?
“呵呵,我叫薛仁贵。乃太平军帐下一员xiǎo将,今日前来攻城,往各位念及城中军民,打开城mén降了吧。”薛仁贵驻马叫战。和城楼上的人划清界限。他不再叫老薛,对面城墙上的人也再也不是自己的兄弟。这便是战场。
“你,算我们看错你了。”城墙上的秦怀yù碎了一声:“就算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我秦怀yù也不会开城投降丢我秦家的脸,有本事你就来取。”
“算了,他也是有苦衷的。”军师望着远方,那里好像有一个青sè的影子,朦朦胧胧,看不真实。“怀yù。你下去把城mén打开吧。城中那八千士兵的父母妻儿还等着他们回长安。”说完,杜xiǎo姐从来没觉得有今天这般开心。她目光望着远方天际。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回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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