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比之前的大了些,至少落在地上有了声响。青石堆砌的台阶,坍塌了大半,缝隙里淤泥与苔藓受雨水一润,又张扬了几分,但在偌大的空城里依然显得寂寞。
这是一座落寞的古城,安静地腐烂在不知何处的深山中,仿佛已经数百年无人踏足,那正在垂垂老矣的青石向晚仿佛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无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处地方存在过,虽然从它如今残存的遗迹中也能看出当年兴盛的端倪,然而如今的它只是和它悲伤的过往一起沉沦、荒芜、湮灭……
雨是这城中最后的一丝洗涤,天空是看不出高度的深灰色,也许是即将迎来一场滂沱的山雨,才黑云压城,平静中带着危机,然这丝毫不影响它的清晰,至少空气里的丝丝寒冷,让人保持着清醒的权利。
脚步踏上石板,雨滴的流水将它弄得很湿滑,但那双脚非常沉稳,像是扎实的铜钉,每一下落脚都是利落而稳当。
那是一双男人的脚,步伐稳健,就像他简练的着装,和那与荒凉的城阙融为一体的深黑偏好。
秦殇的脸上只余下清晰的轮廓,在雨水零星的流线下,五官更是精致,尤其到水底顺着鼻梁的侧边滑下,又从唇边垂落的弧线,充满了阳刚的坚毅。
而他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那俊美的面容仿佛只是个面具罢了。
他的步伐加快了,但并不莽撞而混乱,仍旧从容地警戒着四周,谨防突发事件的发生,兴许是被他所散发的强大气场震慑,居然没有任何邪灵鬼祟打他的注意,因而并没有什么不妥。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回头向身后望去,所处的位置已经很高了,能纵观半个城区,然而稍远一点就不行了,毕竟这光线如同在跟天黑挣扎一般。
秦殇一边概略地扫视着一边留意细节,他和同伴走散了,随着虚无之阶的晕眩之后,他醒来就是独自一人,虽说他并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行动,但破解血示至少需要几条性命这个道理他是懂的,何况他还有额外的任务,所以至少得保证那些人还活着吧。
当然另一方面这种总揽全局得位置往往最为危险,因为血示中信息量通常就等于优先级,总是掌握最多的人先被盯上。
不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次登高望远并没有发现尚在移动中的生物,雨幕也多少扰乱了一些视线,看来这一路爬上来是徒劳无功了。
但秦殇并没有多么失望,他反而借势观察着环境,难得站在较高的位置,至少先看看这所谓的无泪之城究竟是何模样。
若说这是一座古城,那么它绝对是地道的古城,与那些被商业文化重新渲染后,变得不伦不类的所谓“古城”天壤之别,它仍旧保持着一种内敛的古朴,即便是破落至此,甚至看上去阴森狰狞,但始终都没放开古典大气的尊严,在没落的繁华背面,沉淀着真正的震撼,尤其是站在高处纵览之下,更是觉得恍若穿越,与影视剧、商业古镇截然不同的面貌,还是相似的风格,却不一样的风度。
然而这一切在秦殇看来却远没有那么出乎意料,甚至这里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莫名的熟悉感。
这里居然是一座临江城镇,一面依山一面靠水,自己所在的小山丘并不是这城里的最高点,然而最高的那边看上去有些不太清晰,根据他的经验,那里会有些危险潜伏着,当然,也有线索在等待着,只是目前还不用太心急,而靠着水的那一边有许多石桥,从这里看下去,水流似乎非常湍急,一旦落下去,很可能就被冲出城外了,这点要尤为注意。
中间的城镇部分,虽然大多数地方坍塌的较为厉害,但是主要的街道还算是基本通畅,只是蜿蜒曲折的小巷子特别多,也不是标准的四方形状,走在里面如果方向感不好,倒是很容易迷路。
正在观察时,秦殇忽然猛烈的回头,第六感闪动了一下,仿若幻觉,但这种危机感分外强烈,有视线在监视自己!
然而他回头之后,却四顾空荡,背后除了山壁与一些萎靡的树木之外,就只有一间破庙,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但他确定,刚才的确有人在看着他,只不过也许并不是人罢了,然而多年的血狱生涯,他已经不会为这些事大惊小怪了,也不会想绝大多数人一样感觉到不对就立即狂奔逃窜,他觉得有时候出现的诡异事件恰恰是关键,因为血示中除了陷阱可还是会有提示的。
而此时的他目光锁定在了那所破庙上,这座庙宇虽然破落的不成样子,怕是已经瓦不遮头了,但残骸里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应该很有气派,想必当初是香火鼎盛,只是如今邪灵作祟人迹渺然才没落了。
正是出于这样的窥探心理,他径直朝那庙里走了过去,直觉告诉他,那里似乎有些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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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死路?”包子忘了一眼胡同的尽头,被一堵高高的墙封住了去路,心中一阵失望之后,又迅速折回来时的方向,务必抓紧时间。
“要不……试着爬过去?”易殇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体型健硕、身手敏捷,想来也应该可以翻过去,不过当下的小雨给他制造了点麻烦,现在墙头湿滑,大大提高了跌落的风险。
“不,我们不知道墙后面是什么,这样太冒险了。”包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否定,一来她并不觉得他们能成功翻过墙去,二来墙的另一头有什么尚属未知,这样鲁莽并不妥当。
易殇似乎并未死心,只是望着墙头,似乎在估算着可行性,然而忽然一只手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外跑,这让他顿时错愕了一番,才定神下来,看见是包子正在拖着他这个大汉奔跑。
看着包子的模样,易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说急他反而更该着急,因为10点已经过了,他仍旧没有找到风雨客栈,现在是他并未按照血示的要求行动,他甚至一度觉得命都只是寄存在自己这里罢了,然而并不需要按时入住客栈的包子却这么急,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急什么?我都不急,你怎么……”
“别说话,你没听到吗?”包子忽然打断了易殇的话,神情非常严肃,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大咧咧的女汉子,易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凝神细听,当即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似乎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
包子是第二次遇到这样的哭声了,因此能冷静的应对,并没有先惶恐无助,而是现在远离声源,毕竟刚才就是这样逃掉的,而直到她遇到易殇之后,原以为那声音消失了,此刻却又在纠缠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然而易殇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声音,难免讶异,只觉得那哭声仿佛在追赶着他们,顺着风越飘越近,没错,就是飘近,那无根无影的声音晃晃悠悠的传入了耳朵。
“也许是因为我们并未按照指示去做才会有鬼袭击我们,必须赶快。”包子的脸上布满了雨水,以至于她的声音小了许多,这说话间雨居然无来由的下大了,渐渐从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一场中雨,淋得人浑身都湿了。
又是死路!不可能啊!
包子和易殇脑子都是一阵嗡鸣,他们清清楚楚记得这是来时的方向,他们正在原路返回,可是当右拐进入第二个巷口之后,前面的小巷子居然是堵死的!然而十几分钟前他们明明是从这个巷子里走出来的!
难道整座城镇如一个迷宫一样在变动?那所谓的风雨客栈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没有继续发呆的时间了,身后的哭声似乎又近了许多,而且那哭声里渐渐带有一丝丝讪笑的意味了,愈发诡异。
“没有退路了,看来只能翻墙了!”易殇说着将巷子里散落的一些杂物箱子和似乎装着泥土什么的麻包一把抬起,迅速放到墙根下。
因为墙本身还是比较高的,旁边的屋梁有部分塌了,但塌陷的位置仍然很高,雨水弄得墙面湿滑,是需要弄些东西垫脚的,并且那些东西非常合适,仿佛一开始就设置好的,故意有人放在那里让他们翻墙的。
包子有些犹豫,她仍然觉得翻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可是一时之间似乎找不到第二条路了,现在从巷子里钻出去,没准儿会跟那东西碰个正着。
“你放心,我先过去,就当给你探个路,如果有问题你再跑不迟。”易殇似乎看出来包子的迟疑,于是男性的担当和胸膛一下子让他很有勇敢,让人忽然觉得很靠得住,至少多了一点安全感。
包子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然而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袭来,让她心跳非常剧烈,砰砰响个不停。
可易殇的身手非常迅捷,转眼就攀爬腾挪上了屋梁,已经踩在很高的位置上了,这时包子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
不对,那些麻包!不要过去!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易殇已经一纵身翻过了墙头跳了下去。
只听得墙后“啊!”一声,包子的时间顿时冷寂一片,只有雨声哗哗冲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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