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狱之间,洛夜盟铁塔。
“你说什么?”连一向淡定的秦殇都坐不住了,赫然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红衣长发的女子。
那女子淡扫蛾眉,虽然是一身红衣,但是并非灼人的艳色,而是一种冷峻和难以亲近的感觉,衣服上整齐而一尘不染,秀发斜坠,很是冷艳,这样的女子,除了是见崎还能有谁?然而她此刻面色也一反常态,不是平日里的淡然,略显慌张:“是的,那墓碑上的紫色还在变色!似乎……似乎在向黑色变化!”
“不可能,怎么可以有自己不断上升难度的血示!”秦殇右手的拳头握的很紧,都捏出了青筋,心中反复斟酌着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偶然碰到了一个极难的血示,还是……血狱在有预谋的做着某种试验?”
“而且……”见崎的语气有点试探的意味,似乎还有所顾忌。然而看着秦殇的模样,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信息的冲击,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直说了:“原本墓碑上摁下的手印开始呈现出不稳定状态。”
“什么叫做不稳定状态?”秦殇鲜有的耐不住性子直接追问。
“就是那十几个掌印,包括血狱成员中参加者摁下的那几个,下面写有代号的,以及那些不知道哪里自己冒出来的,并没有代号的诡异手印,当下呈现出了明显的色差!”见崎说的声音不自觉有些颤音,显然这件事让她有些惶恐:“有些掌印的血色变得异常鲜艳,仿佛要喷出血来了,有些则是逐渐虚化,仿佛就要褪色消失了……若说是此消彼长,还能说得过去,可是顺序似乎是乱的,不管有没有代号的手印都有出现这种强弱差别,让人完全看不懂了。”
重重的一声冲击声,秦殇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但是发出的响动很大,似乎他是有意的一种宣泄,来排解自己内心的惶恐,内心有太多想法互相冲击,这种挣扎却又强行压抑的感觉,无法言说,半晌才吐出一句:“鱼大知道吗?”
“不清楚,据我的内线回报,似乎有一个立场的少年,看到了鱼大的动向,在他的画卷上画到了鱼大正在观察墓碑的情况,可是,我们的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所以不好说,而且照时间推断,似乎在我发现这个变化之前,因此我猜测鱼大并不知道这一点。”见崎虽然话语中全是斟酌的语气,但是显然,已经经过详尽的思考,有理有据。
秦殇点点头,示意已经知道了,见崎从这样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意味,显然接下来的思考已经不需要她的协助了,并且已经在暗示自己可以离开了,换做以前,见崎可能直接就出去了,但这一次她多问了一句话:“宸殿去哪了?为何这么久都没有正面出现了?以前都是直接汇报的。”
“你在怀疑我?”语气很轻,并不尖锐,也没有预想中忽然竖起防御的尖刺,秦殇只是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是个非常普通的话题,然而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在和蔼淡然的模样下显得更加可怕,因为你再也看不穿他这面具下的任何东西了。
秦殇的可怕从来不是那种凶厉的感觉,他不会在你拂上他逆鳞时剑拔弩张凶相毕露的威逼你,若真是这样,就与血狱中太多城府深重老奸巨猾的人一样了,他的与众不同在于,从来都是精细和无懈可击的压迫,凡是凶恶必有破绽,因为生气也是一种情绪,只有没有情绪的人才没有破绽,像是极快又极为细小的匕首,刺穿一切甲胄,远比凶狂的大刀更加致命。
见崎避开了秦殇的目光,缓缓说道:“对,是有怀疑,我相信血狱中所有人都不会完全的互相信任,尤其是秦殇这样厉害的角色,不过我们更多的是害怕,否则我们也不会需要洛夜盟的庇护,去帮助那么多新人做所谓的事情,谁也不是闲的没事儿做,或者大发慈悲,我们都有生存下去的欲望,也才努力维护着洛夜盟以及大家的利益,我只是希望,我们是同道中人,也许你觉得我可能不配,但是,万蚁尚可食象,没人喜欢都是敌人的,对吧,我们总该需要点所谓的朋友。”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而且胆大心细,相比除了见崎也没有别人能这样直陈,何况还是对着秦殇。
果然,秦殇微微扬起一点笑意:“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我敢保证,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宸殿也说过,她是一样的目的。”
“那么,我没有什么疑虑了,我先出去了。”见崎似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并且恰到好处的见好就收。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秦殇忽然叫住了她:“对了,再麻烦你一件事。”
“请说。”
“帮我留意一个人。”
“谁?”
“梦想。”
“他?……好的。”见崎顿止了一下,他其实想问一下月离的情况,但是她没有问,她知道原本派去跟踪梦想的秦月离被发现重伤倒在咖啡馆到粉阁之间的小路上,可是这件事的背后似乎没那么简单,现在对于她来说,还是沉默的好,头疼的事情,交给秦殇去痛就好。
说完,见崎离开了铁塔的这一层,反而秦殇的心重新乱起来了。
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鱼大……粉阁……梦想……碎玉……还有血示的变故!
原本我以为这次北冥参加血示是个偶然,但是现在……也许并没有看来没那么简单,北冥?对了,还有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北冥!以及……自以为是的星辰?看来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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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狱之间另一角落。
“如果北冥不能活着回来,情况也许就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听起来非常奇怪,像是刻意用变声器掩盖了,人也处在深深的黑暗里,完全看不出模样。
鱼大却不为所动,玩着手上的一块看不出材质的石头,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这倒是个让人尴尬的习惯。”
鱼大的嘴角终于微微翘起一点,收起了石头:“这个……是跟北冥学的!”似乎想起了,鱼大的表情有些苦笑:“他总是如此,用手上的花样避开了无数尖锐的问题,乱弹之中全身而退,这种智慧,我也在学习。”
“的确……大智若愚。”那声音倒是听不出情绪来:“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他很厉害。”
“至少比你想象的厉害。”鱼大的眼神终于呈现出了一种严肃:“有时候都让我不得不顾及。”
“我以为他是你的棋子呢?”
“棋子?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信了。”
“难道不是吗?这次的血示不就是个例子吗?”
“不,你错了,这次的血示,我并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或者应该说……他也许并没有兴趣知道。他在乎的不是这些,谁在利用谁,还真不好说!”
“兴趣?你不会告诉我,他是真的就为了帮延时过血示,而随性的参加了那个血示吧。”那神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较为剧烈的波动,似乎是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
鱼大冷冷的哼了一声,似乎对于这种波动是意料之中:“或许听上去很愚蠢,但事实就是如此。”
“即便这样一个任性到近乎愚蠢的人,你仍然认为他会是下一个你,甚至更可怕?”声音变得细小而尖锐,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寒意。
“他远非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任性这么奢侈的东西,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买单,谁敢在血狱任性?”鱼大的眼睛徐徐眯起,带着一种对未知的敬意:“这个人,我也常常看不透,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确实。可是至少他目前是跟你站在同一边的,他跟你不是朋友吗?”
“是的,在我没威胁到某个人之前,我们或许是一致的,但是……很难说,毕竟他说为了那个人才进入血狱的。”
“他是自己进来的?主动进入血狱?”
“是的,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资历并不深,只在当初的管理层中属于最新一辈的人,却出乎所有人预料,成为我眼下最难以忽视的一个人。”
“你也无谓太过在意,有时候,你就是太执着于一些事情了,等他先能活着离开这次血示再说吧。”那声音带着一丝丝略显怨毒的嘲讽意味。
“他能活下来的。”非常笃定的一句话,充满了自信。
“这么肯定?”
“是的,我相信我的眼光。”
“哈哈,那好吧,但愿如此……”
黑暗的角落里迅速安静了下来,就像是那浓密的黑暗里原本就没有人一样,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疯狂的幻想。
鱼大重重呼出一口气,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刹那的疲惫。
北冥?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想错了吗……
然而这一刹那的感觉迅速被淹没,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方才不过是个错觉。
鱼大……是不容疲惫的,也不能这样轻易的失败,从游鱼变成鱼大的那一刻,他所肩负的,就再也不仅限于自己了。
血狱……你究竟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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