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商定完毕,本应各自离去,木以清也准备亲自给古道一几人安排住处,然而这个时候,木纾却忽地开口,对木蕾道:“木家少主,方才你不是答应了允许我进入藏宝库任意拿取法宝么?”
木蕾微微一怔,有些厌弃地看向木纾。
她觉得木纾是故意的,想故意当着这么多真人的面奚落她。
果然,本欲离开的众真人闻言,都好奇地看向木蕾。
木家的藏宝库是重地,便是木家一些内族子弟在未曾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都不能够随便进入,何况是外人?
木蕾作为木家少主,怎能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
木蕾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暗自压下现在的烦躁,迅速冷静下来,望向木以清。
这件事情她并未告诉木以清,一来是怕木以清会担忧,二来则是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
她以为自己只要满足木纾的要求即可,迟早在私下里也可以带木纾前去藏宝库,只是没有想到木纾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
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木以清倒是淡定,问木蕾:“蕾儿,真是如此?”
木蕾也算是稳重之人,面上神色不变,又道:“确有此事。”
她顿了一下,看向木纾,“寅儿的性格母亲是知道的,他今日出门未能认出堂妹,还冲撞了堂妹,所以我便叫人补偿补偿堂妹,况且,这几十年过去,堂妹自离家出走开始便没有消息,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蕾儿想让她去挑些法宝。”
木蕾干脆直接称呼木纾是堂妹,说木寅冲撞木纾,她才决定补偿木纾。
这似乎显得木纾十分小气。
后来又讲木纾离家出走,几十年没有消息,又显得无情无义。
当然,最终显出她木蕾大方得体,关心弟弟妹妹。
众真人倒有些惊讶,摇光峰的女弟子竟然是木家的孩子,还是木家少家主的堂妹?
不说别的真人,便是阮萧玉、暮云埃、欧阳靖堂都不由往这边看过来。
顾长风始终像是一阵清风般,无声无息地站在一侧,目光没有离开顾长月。
顾长月冲他笑了笑,然后又讲视线停留在木纾身上。
木纾似乎正想说话,木以清便已经开口,问:“你真的是木纾?”
她这么问,只怕是为了不给木纾辩解的机会,同时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刚才她没有理会木纾,众人都有所目睹,她这般发问,倒叫人觉得她不是不理会木纾,而是开始不太确定。
再者木纾几十年前离开木家,想必那个时候都还是孩子,木以清认不出也正常。
反之,倒是木纾不懂事,见到自家姑妈都不知道称呼一声。
可摇光峰怎会有这样的人?
众人狐疑。
顾长月知道自家师姐骂人的时候的确得理不饶人,可这个场合应对起来却颇为吃力。
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简直可以折磨死她。
想到此处,便是站到木纾身边,开口道:“摇光峰顾长月见过木家家主,请家主莫要责怪师姐不曾招呼家主,因为刚才的确受了不轻的伤,师姐她没有想到木寅木道友竟那般……”
她有些难以启齿地看了看木以清,随后又道:“他竟用鞭子鞭打师姐,可师姐念在他是堂弟的份上,不曾还手,于是就那般中了几鞭,而木纾告诉木道友自己是堂姐,偏巧木道友竟责怪木道友想要回木家抢夺家主之位,甚至用木家御神木发心魔誓,说师姐这样的人不配拿到御神木,如果师姐敢要,就将御神木拱手送给师姐……”
说到这里,她注意到众真人皆露出一副“此子荒唐,无药可救”的神色,看着木以清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对于木寅,大家都非常熟悉,不仅娇生惯养,还养出那等飞扬跋扈的脾性,心眼一点儿也不好。
木寅能说出那样的话,众人倒觉得非常贴切,正是木寅的作风。
况且他们相信顾长月不会说谎,毕竟其师尊摇光真人还在这里。
哪个弟子敢明目张胆地在自己师尊面前说谎?无论如何,古道一都看在眼里。
他们并不知晓,看起来一派仙风的古道一本就有些不靠谱。
木以清的神色变得非常阴沉。
她首先想到的是,木纾竟敢将主意打到木寅身上,随后才是木寅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御神木来发誓?
如果木纾提起要御神木,那该如何是好?
她面露不愉,
木蕾则是不由黑脸,明明木纾打了木寅,这顾长月竟然能够面不红气不喘地说谎,而且是当着古道一的面。
就算是她自己,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模棱两可,只看旁人怎么想。
而顾长月竟就这般嚣张无耻?
再看古道一,依旧面色不变,像是不关他的事一般。
木蕾瞬间明白,古道一这是在护短。
她动了动嘴唇,正想解释,顾长月却不给她机会,继续道:“他还让师姐不准踏进木家,而师姐她觉得木道友就那般随意地许下心魔誓不好,所以决定自己放弃,但木道友毕竟发的是心魔誓,师姐无缘无故放弃也不好,就想了个办法,去藏宝库拿几件法宝,木家家主,事情就是这样。”
最后还要折射出并不是木蕾大方得体,而是木纾大方得体。
说完,笑吟吟地看着木以清。
木以清脸色不怎么好,还是克制住自己,接着语气一转,叹道:“寅儿自小没有父亲,而我总是操劳正魔之事,几乎抽不出时间陪他,我平常只想着多给他一些物质上的东西就可以补偿他,没有想到却是养成了他这样的性子,木纾,你别介意,你离家这么多年回来,他或许只是不能接受罢了。”
如此巧妙地转移了众人的思维。
原来木寅竟是因为这样才形成那种叫人厌弃的性子,说起来,这木家家主也苦,为了正魔之事,连自己的孩子都忽略了。
有真人倒是对木以清露出佩服的神色。
木以清又道:“既然如此,姑妈便带你去藏宝库,只是木纾,是不是先将你师伯师叔安顿下来再说?你这样操之过急,你师伯师叔他们……”
哪想古道一却忽然道:“不急,本座有一位好友最近正好在木城附近,本座与师兄便要去见见,木家家主不用特意安排。”
说罢又对顾长月道:“阿月,师尊与你师伯出去,你和师兄师姐留在这里,明日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
顾长月点了点头,道:“是,师尊。”
师尊此次带着师伯来到这里是为了丘鸢,两人出去自然也是为了此事。
至于明日之事,顾长月更是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古道一又对木以清道:“几个小辈而已,木家家主不要太在意,随意就是了。”
说罢,折身便走。
云中隐则是嘿嘿一笑,唰地将目光落在阮萧玉身上。
阮萧玉只觉头顶有乌云盖下,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只见云中隐将怀里又黑又肥的猪一扔,稳稳当当地扔在他的怀里。
他一时间反应不及,云中隐竟叫他照顾猪?
他可知道,这摇光峰的猪比摇光峰的人还奸邪无耻。
可是他想将猪还回去,哪想就在他愣怔的空当,云中隐已经跑得没影,耳边只有他无耻的声音:“小子,帮我照管一下猪。”
阮萧玉大感头痛,低下头,猪正瞪着圆眼睛,咧开猪嘴,笑得纯良又奸诈。
他倒是不敢与这猪对视,回头去看顾长月等人。
顾长月等人哪里敢看他?
当下都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施施然地盯向别处。
木以清望着古道一和云中隐的背影,竟是无言以对,半响之后,只能道:“那么木纾,姑妈先带你去挑些法宝。”
她一开始是想拖延一些时间的,或许到后面时间长了,事情就会被淡忘,谁知道这古道一看似不管不顾小辈的事情,事实上却现在与木蕾的想法一致,左右以木纾的实力是不可能接触到拿太好的东西,最多不过上三层而已。
是的,三层一些灵气不足的仙器,是木以清给木纾的高的评判。
木纾则木以清道:“多谢姑妈。”
木以清看着众人道:“藏宝库乃木家重地,请众位在此留步。”
众位不仅仅只是各位真人,也包括顾长月几人。
接下来的事情木纾会应付,顾长月几人自然不担忧。
木以清又对木蕾说:“蕾儿,你亲自给摇光峰的众位小友安排住处。”
木蕾看了看顾长月,倒没什么意见,回道:“是,母亲。”
木以清点了点头,率先跨出大殿大门。
木纾经过顾长月身边的时候朝着顾长月挤了挤眼睛,便自跟上木以清的步子。
真人们见古道一已走,木以清也离开,便都纷纷散去。
暮云埃又一次见着顾长月,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但不知道为何,他竟没有勇气与她说话。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顾长月不仅仅距他越来越远,将来也有可能站在他遥不可及的高度。
前世他不屑一顾的女修,这一世,却这般耀眼好看。
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卑微,尽管他已经结婴,尽管他的师尊是化神期前辈。
不,这些对于顾长月来说,根本不是界限。
他无法站在她的面前,所以只好默默地离开,至始至终,未曾与顾长月交流过一句。
而对于顾长月,欧阳靖堂的心情也颇为复杂,比较他的弟子虽然不好,但是造成今天的结果,却与顾长月有很大的关系。
顾长月就像是顾长乐的劫,只要有她在,顾长乐便永远都在黑暗中,永远无法看见光明。
原本,凭借顾长乐的条件,可以比顾长月很好。
他一开始也想过替顾长乐说话,但后来想到自己曾经手把手教导的大弟子,想到顾长乐在他背后所做的事情,甚至听到顾长乐在地下城的咒骂,所以他放弃了。
他发誓,他将再也不会收徒。
至于常剑已经萎靡不振了许久,除此之外,他的实力也始终停留在原来的阶段,完全没有突破的迹象。
事实上,当得知自己的女神原来是真正的魔鬼,自己所痛恨的女修却光明正大的时候,他的心也几乎死了。
他想过要自爆,想过隐居深山,却每一次被暮云埃阻止,直到现在,他总算是熬了过来,却再也没有心神去在乎一个人,去憎恨一个人。
再次面对顾长月,他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
暮云埃离开,他便随着暮云埃离开。
片刻,大殿里只剩下顾长月、沉曦、顾长风、木蕾,还有抱着猪不知如何是好的阮萧玉。
众人依旧无视阮萧玉。
木蕾看了看几人,目光在顾长风身上停留半刻。
顾长风却没有看她,只盯着顾长月笑。
她心里不是滋味,却还是平静地道:“今日的误会还请大家莫要介意,往后便一起对付魔道,希望大家能够合作愉快。”
沉曦和顾长月都表示无妨。
木蕾又道:“既如此,众位便随我一道儿,我先为众人安排住处。”
接下来的事情也无甚波折,木蕾处事干净利落,很快便安排好了院子。
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安静。
将几人安顿下来,木蕾对顾长风道:“众位道友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顾道友,我等且莫要打扰,让他们修养修养,正好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哪想顾长风却摇了摇头,看着顾长月道:“浩然大比之际,你我原本是有一场比试,可惜当时突发情况,你我比试被阻碍,我为此遗憾不已,今日阿月你来了,是不是应当补回来?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顾长月如何会忘记这件事情?原本她也就想找个机会比试一场,既然今日无事,比试一场倒也无事。
况且自实力提升以来,她还未曾与人战斗过,不若就借机战上一场。
想到此处,心里倒有些热血沸腾,面上神色也变得有些激昂起来。
顾长风也颇为激动,竟是道:“你随我来,我找了个好地方。”
说完,纵身而起,足踏白色鹅毛,无声无息底飘向远处,很快没了影子。
顾长月怔了怔,回头看了眼身边欲言又止的木蕾,道:“木少主,告辞。”
接着御起红菱法器,跟随顾长风而去,唯留面色阴沉的木蕾。
木蕾忽地握紧拳头,平常无人对比,她倒不觉得什么,现下忽然觉得气愤不已。
原来在顾长风的心里,她就如此容易被忽略么?
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般对待过她,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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