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仙缘者通道途!
李傲前世在修炼界中听闻到的,流传最广的一句话。
无论是遗宝、道藏……抑或仅仅是仙人得道前穿过的一件旧服————只要是和‘仙’沾得上边的任何东西,都足以使得无数修炼者们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而仙人遗骨,则更称得上是仙缘中的仙缘了。
在修炼界中,结丹之上,统称为‘仙’。
李傲前世百年,究未能得道。他结丹失败,难入仙门,绝大多数岁月中都是孤身一人,散修漂泊。刚刚蜕凡成功时,唯一曾加入的修炼小派,也被前世的万骨魔君一手覆灭。
以至于他对于结丹后的‘仙’事,也难得真知详解。只能通过道听途说,在同样弱小的修炼者口中得听传言,方才略知一二,却也难辨真假。
他不知结丹之上是否还有更为高深强大的所在,也不知道是否结丹之后便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仙人,长生不老、超脱轮回、万劫难灭。
这一切虽然和他息息相关,却实是距离有些远了,他今生甚至连踏入道途的第一步蜕凡都没有达成。
但眼前血池中浮沉的,确确实实是半具仙人的残骨!
而正是这半具灰扑扑不起眼的枯骨,便造就了万骨魔君前世滔天之魔威、结丹之下罕逢敌手的赫赫声名与强大实力!
老魔一生所成,全部的根源于凭仗,就架立在这份仙骨机缘的前提之上!
宝骨!仙缘!
对于李傲来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可以称得上是天大机缘与无上宝藏,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诱惑。
李傲终究难免内心激动,甚至目光都有些火热贪婪起来。
他死死盯着老魔背影,却不禁心中腹诽。
“这老魔目光短浅,也忒贪心不足!有了仙骨这等天大机缘,却还花甚么心思去谋图那蜕凡令?两相比较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蜕凡令不过是增加蜕凡成功的几率,能否成功还要看自身资质与运气。而有了这仙骨,莫说蜕凡,就是之后的修为入道也将化为一片平川坦途,甚至于冲击结丹,都会凭空增加了几分机会可能!”
李傲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波动的内心平复下来。
他还没被眼前诱惑冲昏了头脑。
若要杀老魔、夺机缘绝非易事!反而却是凶险重重,极为困难,其中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
这将会是一次赌博!
将自身性命当成筹码,以仙骨机缘和未来命运作为赌注的,疯狂博弈!
李傲虽头脑发热,但也并非临时起意。他一路尾随,本就想找机会杀老魔来报前世之仇,如今又加上仙骨做为筹码,一箭双雕的胜果,更加坚定了他的念头。
他心中有数,这老魔虽然重伤未愈,真气稀薄混乱,发挥不出多少蜕凡期的实力,却仍然不可小视。依他前世对其了解,以老魔阴险狡诈的性子,就算如今落魄,也必定留有后手。
而且就算他用出歃血诀拼命,绝对实力上也犹弱老魔三分。若想要取胜,便只能靠出其不意的偷袭。只要他先手偷袭成功,占得了一线先机,那么他才有机会取胜成功!
如果能够诸事顺利,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手制敌击伤了老魔的话,再加上重生的优势,他便有了七分胜算!
值得一搏了!
李傲嘴角勾起冷笑,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待这老魔稍有疏忽、露出破绽,他就能一雪前世之仇,夺得改命仙缘,成就一举两得之功!
而时机……似乎也不远了。
不由得眯起双眼,在他收起瞳术的平常视野中,一个摇摇欲坠的蹒跚身影,在暴雨狂风的幕布下渐渐显露清晰起来,朝着这个方向越走越近了。
李傲凝目望去……竟然是她!
眼中讶色一闪而过,他却不禁微微皱起眉来。
…………
老魔邶山御站在《土巽五行迷阵》前,抬手祭出令旗,打开了幻阵禁法,以他阴沉狡诈的心性,都不由得面露几分喜色。
终于要成了……
祭炼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抹去仙骨残留的最后灵性,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不枉我付出如此之多!
自从数年之前,偶然得知仙人埋骨之所的情报,邶山御就一直在不断谋划、筹备。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手段,不单劳心费神,更是付出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心血。从欺骗,到背叛……坑害了众多心存贪婪、为之昏了头脑的修炼者性命后,又不惜身受重伤,耗尽了底牌,才终于站在道友的累累尸骨之上,在那禁制重重、蕴含大恐怖的仙人埋骨地中有所斩获。
却也仅仅舍命带出了一本《万骨春秋》魔功,和半具不知死去多久的残尸而已!
他根本不敢进入那遗迹深处!
光是在外围就遇到如此危险,都已经让小小翼翼、底牌皆交的他付出了难以承受巨大的代价。邶山御难以想象遗迹深处存在着何等惊人的恐怖秘辛!
但仅仅在外围随意捡来一本功法,其深奥与强横便得让他欣喜若狂,那不甘下带出的无名残尸,更是仙人级别的遗骸!
邶山御并非没有贪念,他野心极大,想要得到的远远更多。只是他心思颇重,又生性谨慎,此次所获巨大,已经暂时填饱了他的胃口,才打算先见好就收。
虽然他心中仍念念不忘,始终存留着一份念想,却暂时决定步步为营了。
待他消化所得,实力提高更进一步,再去图谋仙人埋骨地深处的更多宝物不迟,免得犯了那匹夫怀璧的大忌,又或者贪心不足,命薄缘厚无福消受,平白丢了性命。
于是身受的重伤他,为了避开落井下石的仇家,才不得已逃到了如此偏远的小国。可偏偏屋漏逢夜雨,在他施法屠杀凡人以治疗伤势的时候,竟又遭到了当地正道仙门的追杀,伤上加伤,最后才终于落到这步田地。
邶山御目不转睛地盯着血池中仙骨,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如今仙骨已经炼化成了魔骸,终能为我所用……待我找到蜕凡令恢复修为,再融合此骨成就上古魔躯,实力定然突飞猛进、势不可挡,到时……嘿嘿,再去找那些不长眼的蠢材算算旧账!”
他愈想愈觉得兴奋,便迫不及待要入阵取骨。
可他左腿刚刚抬起,还未曾迈出,动作却忽然凝滞住了,小腿尚停在半空。
他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有人跟来了!是谁?!”
邶山御举止有些惊慌,脸孔猛地狰狞起来。他为此付出了太多,在这紧要关头,绝不容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
心中情绪太过欣喜,竟然大意了……
邶山御绝对无法接受,在如此功成收获的时刻功亏一篑!若有人胆敢坏了他的好事,无论是谁……谁都得死!!
邶山御疯狂运转一身魔功,道道黑烟弥散而出,剧烈地翻腾起来,狂暴的魔气顿时猖獗肆虐!
他暗暗戒备,如临大敌,转过头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那。
啪嗒一声,一个纤细的身影摔坐在了泥泞的地上。
老魔迎上的,却一双惊恐明眸中散发出的绝望目光。
呼———
邶山御大松了一口气,来的不过是只个凡人而已。
他放下了戒备,身上的魔功也散去了大半,果然关心则乱,越在意的事情越容易出现差错。他突然听到动静,还以为是仙墓之行败露被人找上门来,抑或是正道仇家寻得踪迹追了上来,竟紧张得过了头,一时间连神识都忘记使用,没想到不过是个偶然来此的蝼蚁凡人。
如此心绪起伏下,他额角都渗出了冷汗,心中却多了种被戏耍了一般的羞恼,恼羞成怒下,他顿时愤怒起来。
“碍事的凡人杂碎!”
邶山御双目中暴虐杀机涌现,猛地抬起手臂!不自觉间流露而出的,却是那种虐杀蚂蚁小虫般的不屑。
随着他胳臂动作,又是一团黑气滚滚冒出,无数根惨白尖锐的骨针在其中缓缓浮出、若隐若现,应和着他手掌压下,漫天密集的针雨便呼啸着激射而出!
嗤嗤声响中,却是一阵凄美的血雾。
…………
一炷香光景前。
洛凉儿跌跌撞撞地走在城外泥路上,踉跄着每迈一步都几乎摔倒。
粗暴的雨水摔打在脸上,眼睛也难以睁开。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每口艰难呼吸所带来的,都是仿若万刃撕扯般钻心剧痛。
终于……快到了吗?
她已经油尽灯枯了,生机飞快流逝,就宛如蜡炬燃尽前最后一丝奄奄的火光。
与赵绝辛拼死一战带来了致命重伤,生受的那一掌活活打烂了她的五脏六腑,就连心脉也被震断,若不是当机立断服下奇药‘绝寿丹’,恐怕她逃不了几步就会立死在当场。
即使如此,她最后的生命也坚持不了多久,时间仅剩几个时辰了。
她已然不知自己该当如何,却还想再看多看一眼爹爹和师祖的坟茔。
便仅凭最后一丝精神上的支撑,才终于深一脚浅一脚地,勉强拖着伤体到了这里。
“实在太无能了呢……血仇难报,又落到这般丑陋的模样。什么都无法做到……什么都做不到……”
凉儿失魂落魄地想着,远远地,几乎看到了那座她亲手立下的简陋衣冠冢,刻得潦草的木牌……
“算啦,反正也就快相会了,爹爹会原谅我的吧……可为何还是觉得难过,这世间,便只有遗憾和痛苦么……”
人之将死,总会生出些莫名的执念,或者终于彻悟了难以理清的纠葛。
生命最后几个时辰的光阴,她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却是一个人的面容。
大吼大叫的样子,无奈摇头的样子,窘迫气恼的样子……
那种充满自信与狂傲的睥睨,以及温柔望向另一名女子的,暗红色的双瞳。
她忽然心中一痛。这种疼痛远比受伤的剧痛轻微的多,却直刺心田,相较仇恨的刻骨,是一种另类的空落。
她又摸了摸怀中,那里有一本温热了的粗陋纸订小册。
莫要被雨水打湿了的好……
洛凉儿这么想着,突然看到了坟茔的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宽大黑袍的人影。
会是谁呢?
她天真地想着,逐渐模糊泯灭的意识中,竟然多了几分隐隐的期待。
若是死前能再见那人一面,也会安心很多了吧。
还有许多话未来得及说……
黑袍人转过身来的短暂瞬间,在她期盼的眼中长逾经年。
是谁呢……是……
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并非她所期盼的那个,却是她血海深仇的梦魇。
仿佛又回到了三天前那个日黯无光的时刻,金焱剑派尸骨成山,那个造下滔天杀孽的妖魔阴影,和眼前暴雨下的黑袍人,重合在了一起。
那滚滚黑气仿佛无止境地开始蔓延,遮天蔽日,漆黑得令人绝望。
命运的可恨,就在于使人在最烂漫的年华,直面最残酷的现状。
“也罢,便尽快结束这无趣的一生吧。人生真是痛苦呢,若这世间的一切并非早就因缘注定,教我有后悔选择余地的话,是否可以……”
森寒骨针刺穿皮肉的瞬间,怀中秘籍尚有余温。
…………
李傲双瞳血色弥漫,双拳紧握,面露挣扎之色。
不!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额角血筋蛇行蜿蜒,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面对前世宿敌,他必须等待最致命的时机出手。反观眼下情形,万骨魔君虽略有分神,但显然仍未放下警惕,而且经此一事提醒,必然会更加提高防备。
他本来打算待这老魔去取仙骨时,不但心神放松,还要分出大量真气控阵炼骨,这才方为最佳时机!却没想到洛凉儿横插出来,反而影响了他的计划。
“竟然偏偏来这儿找死……”李傲心想,他虽和洛凉儿有几分交情,在他看来却也不过利益关系罢了,更何况这女人恼人得紧,又试图以蜕凡令消息对他有所图谋。
“也罢,一介凡人,却偏偏纠缠于修炼者之事间……也算命该如此。”
李傲叹了一口气,心中却始终觉得隐隐不快,端得心烦意乱难以形容!便不再多想,专心借着大雨隐匿身形,在周围悄然布置起来,他要利用好每一份时机,争得最大胜算。
此举为危,一步踏错有死无生,他只能成功!
…………
邶山御看着漫天爆开的血花,残忍双眼中流露出几丝狰狞的快意。
抬手召回骨针,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他最喜欢这种生杀在握的感受,就仿如凌驾于众生之上,这种强大感觉让他沉醉。
抬脚踏碎了刻着秀气字迹的墓碑,将碎片轻蔑地碾在鞋底,他忽然听到一丝微弱的轻咛。
这蝼蚁竟仍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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