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响声中,洛凉儿若断线风筝,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已喷出殷红鲜血。
赵绝辛甫一落地,长袖乱舞间,转眼便揉身而起,人尚未至,便又是一掌遥遥击出!
掌风刚动,身形已然出现在倒飞半空的凉儿身前!
轰————
爆响更烈,这次却是实实打在胸口的闷声,伴随着喀嚓喀嚓的骨骼悲鸣,素白衣衫下的窈窕身影,登时暴出大蓬血花。
妖娆的血色氤氲在细雨之间,形成淡淡殷红雾气,残酷而美丽。
可这一切隐藏之下的,却是一道骤然闪过,炽热而决绝的剑芒!
焚花终式,断玉何惜!
正是当日洛凉儿买自李傲手中,凡人顶阶的剑法————《焚花剑谱》。
这剑谱她喜爱之极,到手之后早已研习许久,而这一招玉碎绝命的剑势,却是她闲暇之时练习得最为熟悉的招数,也出自她最喜欢的剑谱那篇。
女孩儿家,自然喜欢这种凄美的格调,可没想今日竟终应得了这份意境,使用了出来。
《焚花剑谱》剑招炽烈,意在进攻,有进无退,剑意焚尽天下。而最终式‘断玉何惜’,则是走了更为极端的路线,焚己焚人,玉断不惜!乃是舍弃全部防守,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拼命手段。
赵绝辛丧子悲痛,胸臆间充斥的全都是愤怒与悲伤,出手之式更是发泄多于章法,又心存大意,一时间疏忽不察,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
竟被那剑刃隐赤的决绝一剑,直直刺入了胸膛!
呲————
连他胸口的皮肉和衣裳布料都被这一剑的高温,炙出了袅袅白烟。
洛凉儿重重摔落在地,七窍溢血,却一声不吭。她迅速从怀中摸出保命药石,潦草塞进口中,趁着机会,起身踉跄而逃。
赵绝辛闷哼一声,捂住胸口,鲜血从指间汩汩流出。
他不敢拔剑,只能原地运功稳住伤势,又伤到肺腑,难以发声说话,便回头使个眼神,派遣心腹去追。
可蒙蒙雨幕中,凉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雾霭沉沉的长街尾巷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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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敛气凝神,已经跟在万骨魔君邶山御身后半个刻钟。
这老魔似乎仍未所觉。
邶山御一身黑袍,也不打伞,牛毛般的细雨落在他身旁两寸处,就仿佛碰到无形的屏障,纷纷滑开四溅,难以打湿他一根汗毛。
李傲却是远远没这老魔自在了,浑身上下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悄然潜伏在邶山御身边,又尾随至此,从老魔收功起身、餮食餐饭,到蹂躏侍女、杀人取骨,统统看在了眼中。
双瞳暗红愈发浓郁,李傲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给邶山御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心中清楚,若论真正实力,他比万骨魔君邶山御相差很远。虽然这老魔重伤未愈,但毕竟已是蜕凡期的修为,而蜕凡炼气,虽只差一阶,但实力上天差地别。
李傲前些日子曾催动饿鬼邪功,自噬寿元,强行将修为提升到了练气九重巅峰,但若想蜕凡,单凭此法却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他付出多少寿元、精血,也难以改变修为本质上的变化。
蜕凡为仙,炼气乃凡,其中困难犹若天堑。
所以他才不顾危险打起蜕凡令的注意。
如今他修为达到凡人巅峰,内力深厚堪比数十年累积苦修的江湖宗师。肉躯也在《饿鬼天书》的改造下变得力大无穷,筋肉骨骼坚韧若铁,双手五指更是地狱恶鬼一般锋利。
但若只凭这些,要想伤害万骨魔君邶山御,却仍远远不足。
修炼邪功确实进境极快,但毕竟是损人伤己的路数,付出代价也是巨大的。而且,凡人间的炼气期阶层虽谈不上什么根基,但走邪路捷径飞速飙升的修为,终比不上中正平和的正统功法,其中隐患李傲心知肚明。
为了压制邪功反噬,他还要同时修炼《大般涅槃经》这门佛门功法,并必须无时无刻保持运转,才能勉强与饿鬼邪功保持制衡,这极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实力发挥。
而一旦他不管不顾、打开功法桎梏,解放所有修为对敌的时候,他便很有可能受到饿鬼邪功在人心智上的可怕影响,甚至永远丧失意识,成为一具嗜血的行尸走肉。
这种下场恐怕比之死亡,还要严重悲惨得多。
李傲默默思索,心中衡量得失,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他是有底牌的,相比现在仍然年轻、还未成长起来的万骨魔君邶山御,他足足多出了一百七十余年的经验与底蕴。
虽然实力没有恢复,相较老魔处于弱势,但若论眼光、见识,万骨魔君邶山御却是难望其背了。更何况他还有前世记忆,对老魔情况了如指掌,而老魔对他却毫无所知。
再加上他层出不绝的各类拼命手段。
歃血诀便是其中之一,但远远不是全部。
…………
临江城中街道积水,变得极为泥泞,各家各户闭门关窗。如此雨天,路上自然鲜有行人。
邶山御速度极快,行走起来仿若一道黑影,转眼间半条街的距离便甩在了身后。普通人根本看不清他动作,只觉得劲风扑面,呼地一声眼前闪过一个模糊身影,等到回过神来,早已不见其踪。
李傲追得辛苦,又要小心注意行踪不被发现,只得竭力施为,凭借着街巷的转角与民居矮房的阴影来藏匿身形。
大雨倾盆,牛毛细雨很快变成了瓢泼而下,天色阴沉,乌云滚滚,天边隐隐传来闷雷轰鸣。
李傲心中默默计算方位,发现若是按照如此方向而行,两人很快就要到达城外,而终点却会是一片荒山野林。
他不禁皱起眉来,这老魔不在赵家练功享乐,反而冒雨去那荒山作甚?
究竟是什么重要之事,就连如此恶劣的天气也难阻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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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李傲城郊的家中。
“姐姐——姐姐——!青竹姐呢?”潘儿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刚进门就被婉儿狠狠敲了一下额头。
“又乱喊甚么?真是没大没小,夫人也不叫了吗?”
“啊……痛痛,莫打。”潘儿嘟着嘴,双手捂住脑门,委屈道:“分明是夫人亲口说的,要与我们做亲姐妹来相处……”
“你这蠢丫头……”婉儿好气又好笑,连连说道:“夫人她心地善良没错,可我们姐妹毕竟是丫鬟下人。夫人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更要懂得知恩……你这样喊岂不乱了尊卑,成何体统。”
“是是是……潘儿懂得——我又哪里不尊重夫人了……”潘儿拉长了声调,小声嘟囔,又突然想起她跑来的原因,大声说道:“夫人——您捡回来那个脏老头醒了,一直胡言乱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模样怕人得厉害……”
“老人家醒过来了?”琴声暂歇,孟青竹听到说话,从房中款款走出,微笑说道:“可曾送去了热汤?”
“送了——”潘儿一脸不情愿,说道:“夫人,那老头儿醒了就快让他走罢。潘儿讨厌他,又有些害怕……那老头古怪得很,样子还很吓人。”
“老人家可曾说了什么吗?”青竹蹙起淡眉,柔声道:“家中只剩女眷,确实有些不便,可也不能这样将人赶走,外面还在下雨。”
“可老爷又不在家,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许是不会……你莫要想得多了,谁都有遭难的时候,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又似发了病,家人该有多着急。既然遇上了,我们能帮的便帮一下吧,也算做些善事,为相公多积些阴德,好教他平平安安……”
想起李傲,孟青竹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一双纤手又紧紧握住了那木雕挂坠。
“婉儿,一会你去问问那老人家中情况,待雨停了,便托人给他亲属捎信。”
已经过去几天了,相公可千万不要遇到甚么危险……
…………
客房,床榻上躺着一名鹤发老者。
老者头发灰白,面容虚弱,不见一丝血色,却显得有些阴沉可怕,一双眼睛更是放出阴鸷凶狠的光。
他侧耳听着远处厢房传来的莺莺细语,大口大口喝干潘儿送来的肉粥。
随手扯下洁白干净的窗幔擦嘴,老者嘴角扯起恶意的邪笑。
“没想到老子运气这么好,得了宝贝又逃出性命,刚醒过来还有小娘们等在一边……嘿嘿嘿,还是三个。”
“老天都这么眷顾我金焱……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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