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月

“你使用灵力，等于是在燃烧生命。”

穆千夜深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天地间所有事物正绕着她旋转。没想到，藏在那光辉的背后，居然有着如此残酷的代价！

“而且，”炎子燚继续说，“你今天已经连续使用好几次灵力。以后如果再这样，可能会……”

“会死，是吗？”当穆千夜开口时，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面对残酷的现实——甚至是面对死亡，她竟然是如此地平静，平静到像是毫无波澜的湖面。若是常人，听到自己很可能会死去时，一定会精神崩溃的吧？

“是。”炎子燚承认道。

不料，穆千夜居然轻轻勾起嘴角，微微笑了，那笑容，就像是雨中盛开的鲜花一般耀眼。她的眼睛很干净，不带一丝瑕疵，像清洌的湖水，与那些整日忙着奔波、内心早已被利益所占的人们完全不同。她轻轻推开顾惘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自己努力站稳。

炎子燚不由得一晃神。这样纯净、不掺杂一点儿虚假的笑容，他是有多久没见到了？如果早点儿看到的话，他对这个世界的印象，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

顾惘闻久久地凝视着穆千夜的眼睛，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悲哀的神情。他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符合年龄的苍凉，那神情，像是荆棘一般，深深地刺痛了他。

两个人看到的，完全是不同的景象。

“会死，又怎么样？”穆千夜渐渐收起笑容，那朵花又冷了下来，“我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我的初衷。就算明天就会死，我也无所畏惧。因为我，已经活过了。”没错，我已经精彩地活过了，为了大家……

炎子燚嗫嚅着，最后只是飞快地扭过头去，抛下一句凉飕飕的话：“白痴。”

“你想怎么说都好。”穆千夜耸耸肩，苦涩地说道。

炎子燚迟疑了一下，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个笨蛋，迟早会被人利用的。

穆千夜轻叹一口气。她轻轻推了炎子燚一下，提醒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那个‘仪式’……”

炎子燚猛然想起来自己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他快速抬起头，目光变得更加凝重。月亮，似乎比刚才更红了，像是在血海里浸过一般。

“喂，”炎子燚连“恶魔”两个字都懒得说了，“这是你搞出来的？”

顾惘闻白了他一眼：“就算是我，也不能改变天象。能改变世界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不是最清楚吗？”

炎子燚哑口无言。一般情况下，恶魔是不能改变世间万物，这是常识，他之所以会问他，主要还是想碰碰运气。毕竟，那个能够改变世间规律的，是他早就认识，并且不愿承认的人。

“除了涟以外，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那个人’了吧？”顾惘闻继续道。

炎子燚的心头一紧。眼前这个恶魔，除了知道“那个人”以外，还知道“涟”？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你认识他们？”他警惕地问道。

“嗯。”顾惘闻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个叫做‘涟’的，是唯一能够改变世界的恶魔，不过已经死了。至于另一个，应该是某个神明。”

炎子燚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没再看顾惘闻，而是将目光停留在红色月亮上。

“涟……”炎子燚轻轻呼唤着那个已经死去的恶魔的名字。不知为何，在穆千夜听来，那话语里，竟然饱含悲伤的情绪。

“炎子燚。”穆千夜突然拍了一下炎子燚的肩膀，示意他往广场上看。炎子燚顺着她的目光一望，顿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

殇站在石桌前，他的双手放在胸前，头轻轻低下，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反复念叨着什么。格拉特尼和布莱尔徳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摆在石桌上的怀表。几分钟后，众人惊讶地发现，殇的银白色长发正在起着变化。他的发色正在飞快地变深，变暗，一会儿后，他的长发完全由银白色转变成了黑色，黑得能与乌鸦的羽毛媲美。

“呼——变回来了呢——”殇看看从他的肩上垂下来的缕缕发丝，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比起银发，我还是更喜欢黑发的状态。”

“变回来？殇的发色不是银色的吗，为什么……”

“那家伙，在心情过分激动时，或是在汲取力量时，头发就会变回原来的颜色。”顾惘闻在一旁轻飘飘地说道。

穆千夜一脸的莫名其妙。既然会变回来，那干嘛把头发变成银色？因为觉得好看？灵界的人，果然都不太正常吗……

殇稍稍整了一下头发，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挡在了他的右眼。

顾惘闻冷冷地扫了炎子燚一眼，缓缓伸出右手。一阵黑紫色的光在他的手心闪现，似流星一般闪着，逐渐幻化成了一把开有血槽的三十厘米长左右的匕首。铜制的剑柄，深紫色的宝石嵌在剑柄上。那剑刃无一丝的光泽，表面看上去，只是一把钝剑。不过，那剑锋上闪着的金属的光泽，表明了，那并不是一把普通的钝剑。

炎子燚警觉地看着他，手指微微弯曲，似乎随时都要幻化出狩猎双枪一般。

顾惘闻的眉毛微微一皱。“真是的，”他自言自语般地道，“即使是我，就这样刺下去，也会感到疼痛的啊……”

顾惘闻的脸上浮上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紧接着，手起刀落——

穆千夜目瞪口呆地看见，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洒在地上。上一秒，顾惘闻手持匕首，狠狠地割向了他自己的手腕。

他这是疯了吗？

似乎是闻到了血液的气味，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他，目露凶光。

“伯爵。”格拉特尼恭敬地朝他低下头。

顾惘闻淡然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合上了眼睛，又睁开来。

“时间到了，最后的仪式即将来临……”殇的声音在空地上响起，在人群中泛起了涟漪。

穆千夜神情复杂地看着骚动的人群，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边，一个人微微垂下了头。

“终于可以再见面了啊……”他低语着，脸上是苍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