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燕在家里人的支持下决定辞去代课老师的工作，这本来就属于临时工的性质，不干了也没啥好可惜的。
杜少杰蛮佩服这一家人的，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就会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行，你们慢慢走回去，我得赶紧走了。”
杜少杰说完，骑上自行车就直奔单位。
他没有迟到早退的习惯，一路狂奔，终于在上班前走进了食堂。
早饭在家吃过了，他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做。瞅见廖永新站在后门外抽烟，就跑出去打算和对方闲扯几句。
“你小子来的刚好，之前王斌过来传话，说黄局长上午要找咱俩谈话。”
廖永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杜少杰，不咸不淡的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黄局长指的是黄毅诚，单位的副局长。陈济舟是一把手，主管全局，黄毅诚的分管范围就有后勤这一块。
“黄局长找咱们做什么？不可能同时提拔咱俩吧？”
杜少杰笑嘻嘻的回应了一句，没太当回事。
廖永新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就更不担心了，说提拔是扯淡，但要是说有什么不好的事，他压根就不相信。
一老一少就俩厨师，无权无势又不经手钱物，想犯错误都没那条件。
十点半。
杜少杰和廖永新来到了黄毅诚的办公室，此时对方正在处理公文，见了他俩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靠墙的木质沙发让他们先坐。
廖永新撇了撇嘴，当即就把脸沉下来了。
在局里，就连陈济舟都不会给他甩脸子，这个黄毅诚来了没几年，脾气倒是渐长啊。
“今天喊你们是有事想问问二位，有人向我反应，们经常一起在外面帮人操持酒席。先不说报酬的事儿，要是你们拿了报酬，那是绝对错误的。
只说你们这样的做法会给单位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们想过吗？老廖，你是老同志了，觉悟应该更高才对。还有你，小杜，你还年轻，更应该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来。”
黄毅诚自顾自的忙活了一会，然后抬头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
搞得杜少杰都点懵了，他和廖永新外出操持宴席，可从没有占用过上班时间，也没有打着单位的旗号。
对单位造成不良影响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黄副局长，你这话我老廖可不爱听。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子传闲话捣是非，我利用休息时间出去帮人做做菜咋了？你要是觉得我老廖犯了错误，就把文件拿出来，要不然屁话少说。”
廖永新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黄毅诚的鼻子就开喷。
对方这么一来，差点给杜少杰整不会了。
从他刚上班起就知道廖永新牛，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牛”，就差指着副局长的鼻子骂娘了。
杜少杰赶紧上前拉住廖永新，好说歹说才让对方重新坐下。
“你！”
黄毅诚气的直哆嗦，他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堂堂的正式职工，拿着国家的工资和津贴，居然还到外面捞外快，就不脸红不惭愧吗？
自己就委婉的批评了两句，好嘛，人家先蹦起来了。
当然，黄毅诚本来也没觉得两人犯了多大的错误，可小错误也是错误，不指出来怎么行？但廖永新让他拿文件，他还真拿不出来。
“黄局长，有些事我们考虑不周，以后尽量注意。唉，有时候我们也是没办法，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人家请咱帮忙还真不能不去。
那啥，在这里我也做个保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影响到本职工作。至于说给单位造成不好的影响，倒不至于，我们出去也没有报单位的字号啊。”
随后，杜少杰作了表态，态度很诚恳。
黄毅诚本来以为老的耍脾气，年轻的能乖巧一些，结果，这个杜少杰简直就是个滑头。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
黄毅诚在吴明德时代就不得志，到了陈济舟时代，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了。这不，连食堂的两个大师傅都不买他的账，他还有好说的？
挥挥手，直接将二人赶了出去。然后打电话叫来了王斌，臭骂了一通。
黄毅诚和食堂的两个工人不好计较，但对王斌这位总务科长却一点都不客气。
杜少杰跟在气哼哼的廖永新身后，实在想不明白黄毅诚为什么要来这一出。外出帮厨这种事，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连国营饭店都不管，又不违反政策是吧？
他在外面接活，报酬多少全凭主家的心意，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不行，我得去找陈济舟说道说道。小杜，你先回去，别掺和这事儿。”
刚走到楼梯口，廖永新突然停下了脚步，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他连陈济舟的职务都不喊了，直呼其名，可见老家伙真是被气到了。说完他就直接冲向了局长办公室，让杜少杰先回食堂。
等杜少杰反应过来，人都没影了。
“这都什么事！”
杜少杰摇了摇头，慢慢走了回去。
廖永新不在，杜少杰便开始安排午餐的事儿。问了下食堂管理员唐力，剩下的羊肉还有不少，那就干脆做拌面。
有两个选择，辣子肉拌面和韭菜肉拌面，谁喜欢吃啥就打啥。
等他炒完两个菜，廖永新才慢吞吞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脸色，貌似已经消气了，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当时去找陈济舟，陈济舟了解了情况之后，满脸都写着无奈。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黄毅诚也是，揪着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做文章有何意义？
陈济舟不否认黄毅诚是一个正派的人，但是吧，此人原则性有余而灵活性不足，真让人感到很头疼。
还有廖永新这个刺头，不服气可以摆事实讲道理，干嘛要当面顶撞人家？人家好歹也是单位的二把手，老廖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怎么办？凉拌。
陈济舟只能和稀泥，好容易才把廖永新打发走。
随后，王斌又找上门来，向陈济舟大倒苦水，说黄毅诚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大骂一通，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下，陈济舟不高兴了，去找黄毅诚委婉的劝告了两句。
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没想到还有更大的风波等在后头呢。
这天下午，局里召开全体职工大会，传达文件。念完原稿，陈济舟即兴发挥讲了一段，然后转头看向了黄毅诚，道：“黄局长，你也谈一谈吧。”
“那我就说两句，首先我们要领会文件精神，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想实现“四化”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黄毅诚的水平还是有的，说话不用打草稿，一口气说了将近二十分钟。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结束的时候，没想到人家话锋一转，开始联系实际了。
“近来，单位上的有些同志，不是专心本职工作而是动不动就到外面捞外快。同志们啊，如果每一个人都像这样，那我们的发展目标还怎么实现？
在这里我要批评食堂的廖永新同志和杜少杰同志，我希望你们能汲取之前的教训，举一反三，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会场上一片安静，很多人看向黄毅诚的眼神都怪怪的。
单位就这么些人和事，那天廖永新和黄毅诚在办公室爆发了冲突，早在各个部门传开了。
其实大多数职工都不以为然，觉得黄毅诚是没事找事。
以前单位上也有老职工为儿女办过酒席，廖师傅出手不仅能节省开支还能让客人们吃的满意，一举两得的好事怎么就变成错误了呢？
说破天，咱这也是人情社会，人情往来懂不懂？
陈济舟和翟玉成等几个头头也在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得出来，他们也很无奈，真没想到黄毅诚会在这个场合突然发难。
廖永新火冒三丈，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黄副局长，你的批评我不接受！不是谁的嗓门大谁就掌握了真理，你说我们捞外快，有什么证据？时间、地点，主家的证言，你倒是说呀！
没有证据，你就是在’扣帽子、打棍子’，我要向上级实名检举揭发你。再说了，利用休息时间帮亲朋好友操持一下婚宴，这不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吗？
不是你的官大你就可以肆意的污蔑人，你说我犯了错误，请你拿出文件。如果文件说业余时间不能有人情往来，我接受批评向你道歉。要是拿不出来，你就是在打击报复群众。”
廖永新的嘴皮子很好使，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非常有条理。
会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也不知是冲着谁。
黄毅诚气的满脸通红，他觉得自己没错，可还是那句话，让他拿文件出来还真没有。
“廖永新，你给我坐下！咆哮会场，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黄局长的话说的可能重了一些，但他的出发点是想提醒你们不要影响本职工作，这有错吗？
人家也没有上纲上线，自始至终没说处罚的事对吧？面对批评要虚心一点，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说破了就没什么意思。
还有，你们底下起哄的人，都给我站起来。反了天了，还有没有一点纪律性？廖永新，下去写份检查交给我，起哄的人多站半个小时，散会！”
陈济舟大喝一声，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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