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谈靳楚对她的线索给予了十足的信任,“稍后我们会去花添锦家里走访,找到她平时的试卷和笔记,再请你比对一下字迹。”
“嗯嗯,好。”祁妙配合地答应道。
即使在电话中看不到,她也坐在床上,用力地点着头。
这一次通灵的时间短,看到的画面少,她能提供的帮助只有这么多了。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再要说的。
又考虑到,他们刑警队现在一定需要争分夺秒地侦破这桩案子,给遇害的女孩子一个交代。时间紧,任务重,祁妙不打算再耽误谈靳楚办案。
“那谈警官你接着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但谈靳楚并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听考点学校的巡考老师说,你冲出考场后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他关心道: “拍过片子了吗?是什么情况?”
这趟去鸿雁职高,几位同事除了对花添锦考场里的监考老师做了一些询问,也从几位巡考员那里收到了一些消息:
有一个提前冲出考场的小姑娘,行为举止极其怪异,腿都被摔的不能动弹了,却口口声声要报警。谈靳楚当时就听得皱起了眉,因为根据他们的描述,祁妙的伤情很有可能是骨折。祁妙握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打了石育的右腿,神情有点儿窘迫。下个楼梯都能跌倒,也太丢人了。
“……呃,拍过片子了,不算太严重,轻微骨折,休养个两三周应该就差不多了。”
电话里,小姑娘语气故作轻松,像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谈靳楚垂下眼睫,叹了口气,情绪更加复杂:
“伤筋动骨100天,哪怕是最最轻微的骨折,也得4~6周才能完全愈合。”
似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道: “妙妙,这次辛苦你了。”
祁妙听完, “嘿嘿”傻笑两声:“不辛苦,不辛苦。”
还要殷勤道: “谈警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再找我。”
“需要帮忙……你就会答应吗?”
“肯定会呀,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嗯。”
谈靳楚勾起一个浅笑, “那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操劳费心,照顾好自己。”“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他想到祁妙之前说的通感,以及感同身受的溺亡,凝眉叮嘱道, “最近几天,千万不要再吃菌子。”
结束那通电话后,祁妙本想再好好地回忆一下考场及幻境中的景象,顺带琢磨琢磨这次发生通灵的原因。
但接连几天的高考压力,还有幻境中过度透支的精气神,让她抵不住困意,闭上眼,就足足睡了5个小时。
再度醒来,摸过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妙妙醒了?饿不饿呀,想吃什么?我下楼去给你买点儿。”
祁妙闻声望过去,原来是小云警官。
云艳辉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病床上的小姑娘已经坐起来了。
她这一下午走访了花添锦好几位老师和同学的家,回到局里,又开了个研究案情的会。
忙到十点钟才总算抽出空,来医院看看这位不幸负伤的小神兵。
“不用麻烦了,小云警官,我下午打石膏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刘队当时给她办了住院,吃的是医院食堂提供的晚餐。
“那好。”
云艳辉坐到床边,顺手挑了个模样最好看的苹果,开始仔细削皮。
“刘队让我告诉你,最后一场地理考试的事儿不用担心,他亲自去你们考点,跟监考员一起调过摄像头了。”
祁妙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 “……那我应该没有违规吧?”
“没有啊。”
云艳辉笑笑,“刘队说了,你既没有携带违禁物品进入考场,又没有扰乱考场秩序,正常提前交卷而已,完全没有违规。”
“那、那我交卷前的几分钟呢?”
她还是有点儿担忧,做贼心虚般压低了声音,“我那段时间通灵了,写了很多跟考试无关的、怪异的东西……”
“哦,你是说——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呀?”
云艳辉冲她眨了一下眼, “咱们又没写在答题卡上,不会影响成绩的。”祁妙挠了挠头, “可我当时的举动,不会显得很可疑吗?”“当然不会。”
云艳辉把削好皮、切了块的苹果盛在盘子里,递给她。
“碰见不会的题,还不让画圈圈随便蒙一个了?再说了——”
小云警官话音一转,“就你们考场上,还有个考生写到一半儿,直接抬手扇自己巴掌的呢,隔壁一栋楼,也有个学生太困,拿笔扎自己胳膊提神的。”
她顿了一下,思索道: “对了,这几天我还在网上刷到,你们高考生有个梗,叫什么来着……”
祁妙沉默了两秒,然后道:
“考完数学,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对对对,发疯嘛。”
祁妙:“……”
可再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现在年轻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干出点儿什么来,都不算稀奇。至于草稿纸上的那几句“我不想死”……
对于经常把这个字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考砸了,我死定了”的高中生而言,牵强了一点,但也能说得过去。
祁妙拍拍胸口,缓缓松了一大口气。
从盘子里叉起一块苹果,边吃边问道:
“那草稿纸还能拿回来吗?我真的觉得跟花添锦的案子有很大的关联。”甚至可以说……是那个殒命的女孩子,最后的遗言。
云艳辉摇了摇头, “这个不太好办,你们高考生用过的草稿纸都是要收走封存的。”祁妙其实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高考规定,草稿纸不允许带出考场。
不仅是为了防止提前泄露信息,也是为了老师在批改试卷时,如果发现两张高度雷同的试卷,就可以调取草稿纸,来鉴定是否存在作弊抄袭的行为。
他们的试卷、答题卡、草稿纸,全都要统一收齐,送往考试院,还要在那里保存半年。
“不过……
云艳辉道: “刘队走了合理的审批流程申请查阅,然后拍了一张照。”她拿出手机,翻出来递给祁妙看,“你看看,是这个没错吧?”祁妙把头凑了过去。
当那几句话再次呈现在眼前,刹那间,她的脑瓜子还是“嗡”地一下。花添锦在弥留之际写下的字迹,可谓扭曲又诡异。
除了几个“我不想死”和“对不起”,那半个没有写完的字,也充斥着浓浓的疑点。
带女字旁的字有很多个,一时间很难确认出她想写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另起一句话,写在开头的那个人称代词“她”?
还是,杀害她的凶手的名字?
以及那个极其仓促的字母“B”。
是她写下的选项,亦或是……
不对!
祁妙皱着眉一怔,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苹果。下一秒急切道: “小云警官,花添锦要考的都是什么科目,有没有地理?”
云艳辉被她问得愣了几秒,仔细回忆了一下。
现在的高考跟她上高中那会儿不同,以前都是直接文理分科,后来从2017年起,a市开始实行3+3新高考模式。
除了语数外,还要再选三门科目。
花添锦选的好像是物理、化学,还有第四天上午要考的……历史。
“没有地理,她没选这一门。”
祁妙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都被她自己摸得指甲泛白。
新高考的学生在高一下学期正式选科,但他们通常在上学期就已经确定了方向,几门科目的学习上也会有侧重点。
花添锦既然选了历史,又怎么能够替她做出那道特别难的选择题呢?
那道题是天文地理,牵扯到自转公转、晨昏线、经纬度、日期以及时差的计算,并非人文地理那样,可以通过常识选出正确答案。
哪怕花添锦还没忘记高一学过的地理知识,面对这道题的计算量,也不可能在溺死前还有精力做得出来。
那个写在草稿纸上的“B”,绝对不是地理题的选项!
她居然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劲。祁妙懊恼地锤了一下床,立马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小云警官。云艳辉认真听完她的分析,神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好,谢谢妙妙。”
她点头,“你放心,明天开会的时候,我会把这些告诉刘队和小谈他们。”床上的小姑娘垂着眼,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云警官,花添锦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我想知道,她在落水溺亡前还遭受了什么?”
在侦查阶段,办案警察是不允许泄露案情的,连证人和受害者都没有义务完全告知。
但考虑到祁妙的情况特殊,短短几天接连经历了这么多,刘队已经把她当成了半个自己人。
几位领导专门针对她的能力向上面写了详细的报告,具体是什么样的讨论结果,云艳辉无从得知。
但有了领导们的默许态度,她也就斟酌了一下,告诉了祁妙部分信息:
“我们队里的沈法医说,花添锦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10点到12点……”
专业法医的尸表检查,也证明了谈靳楚的推测基本正确。
除了颈部有出血点外,花添锦尸体的眼结膜上也有针尖状的出血点。
——这是人体颈部或者胸腔受到外力压迫,处于极度缺氧的状态时,眼结膜下的毛细血管渗血形成的。
在湖边时,谈靳楚身边的条件不允许,仅凭肉眼观察,并没能发现尸体上有明显的开放性损伤。
解剖室里,掀开衣服,他师姐沈芝兰在死者的胸部发现了表皮剥落、皮下出血的状况,还有一些条状的擦伤挫伤。
背部、臀部也有此类伤痕,方向并不一样,死者穿的衣服上也能看出相应的磨损。
应该是落水前,被人拖拽时,她跟人进行了激烈的反抗。
至于其他部位,则没有看出任何可疑的工具性的损伤痕迹。
除了……
双臀的下部的勒痕。
更像是裤子被人褪去了一半,入水后来不及提起而出现的。
至于为何在岸边的时候,看起来裤子穿得好好的,谈靳楚猜测,可能是那个捞出尸体的中年妇女顺手帮她提上的。
祁妙听得又一怔,随即咬紧了牙。
“小云警官,你的意思是……她在落水前还遭到了性.侵?”
云艳辉摇了摇头,“沈法医说并不是,死者私密处既没有出血,也没有擦伤,更没有留下的精.斑,这也就意味着,嫌疑人没有进行常规意义上的性.侵。”
但祁妙依旧紧皱着眉头, “那也有可能是猥.亵,对不对?”小云警官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对。”病房里陷入沉默,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同为女性,她们在这种时候,心中往往会更加愤怒。况且,花添锦还是一名高考生。
是个和祁妙同一天、同一所学校参加考试的高考生。手机的震动声,最终打破了这一沉默。
局里来电话了。
云艳辉起身接通,一边听着,一边连说了三个“好”,神情却越来越严肃。
挂了电话,她才对床上的小姑娘道:“妙妙,我得回去一趟,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找护士和医生帮忙,也可以跟我联系……”
祁妙问: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用紧张。”云艳辉出声安慰。
“是花添锦的阿姨……来我们局里投案自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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