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渝从章家港赶到滨江派出所,跟值班副所长商量好怎么布控回到分局,方国亚也检查完分局辖区内的大小商户消防安全情况回来了。
消防支队,看似很清闲。
不出事没什么,可一旦辖区发生重大火灾事故,就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扑救。如果火灾事故造成人员伤亡,不但要被追究责任,甚至可能要坐牢!
方国亚被华清池火灾给搞怕了,从汉武参加完总结表彰大会回来本可以休息两天,但现在临近春节,离除夕还有几天,就能听到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连空气中都带着火药燃烧的味道。
对市民而言这是年味儿,对方国亚来却是危险的信号。
韩渝去食堂打好饭准备回办公室吃,见他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下意识问:“老方,有没有吃饭?”
“没呢,我刚回来。”
“你晚上又不值班,怎么不回家?”
“分局这边不用我值班,消防队那边需要。老陈家里有事,小孙刚出院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帮他们盯两天。”
“辛苦了。”
“谁让咱们干这一行呢。”方国亚无奈的笑了笑,问道:“韩局,你打算回办公室吃?”
“食堂里冷,办公室有取暖器。”
“食堂有空调!”
“又没几个人吃饭,开空调费电。”
食堂空间大,安装了两台柜式空调。哪怕只开一台,也比开办公室的空调费电。
方国亚猛然想起眼前是以抠门而著称的韩渝,不禁笑道:“我先去打饭,打好去你办公室陪你吃。”
“行,等你啊。”
……
副局长办公室有空调,但韩渝还是习惯用取暖器。
打开取暖器,收拾好办公桌,想想又走过去打开饮水机,打算吃完之后喝点水,政治处主任丁曙光竟端着饭盒跟方国亚一起进来了。
“韩局,一人吃饭不香,我来凑凑热闹,欢不欢迎?”
“欢迎欢迎,我帮你拉椅子。”
“我自己来,国亚,你也别动。”丁曙光放下饭盒和筷子,自己把椅子搬到办公桌前,忍不住调侃道:“韩局,国亚过完年就要高升,我们要珍惜跟国亚一起吃饭的机会啊!”
“有道理,我正在烧水,等会儿以茶代酒,先敬国亚一杯,热烈祝贺国亚去汉武高就。”
“韩局,你也笑话我?”
“我怎么可能笑话你,你调回分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滨江港工作的时间长。你这些年把企业消防队带得那么好,不夸张地说滨江港企业消防队的业务能力跟武警消防队不相上下,在船舶火灾和油库火灾扑救方面的专业水平甚至超过了武警消防队,你的成绩有目共睹,上调汉武实至名归!”
丁曙光拍拍方国亚的肩膀,哈哈笑道:“听见没有,这既是中国水上消防协会滨江分局理事长从专业角度给予的评价,也是东海交大研究生从学术角度给出的专家意见。”
“丁主任,说句心里话,我是真不想去汉武。”方国亚不想再被调侃,立马换了个话题:“韩局,蒋支和贵祥那边有没有进展?”
“暂时没有。”
提到刑侦支队正在侦办的集资诈骗案,韩渝边吃边好奇地问:“老方,你在滨江港工作的时间长,认不认识单富良,对单富良了不了解?”
方国亚连忙道:“认识,但不是很了解。”
“丁主任,你呢?”
“国亚在港务局干的时间再长也没我长,我对单富良倒是挺了解的。”
“说说这个人。”
“行。”
丁曙光吃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说:“他跟我一样是港务局子弟,以前港务局既有码头也有船,他爸以前是港务局的船员,他是初中毕业顶替他父亲来港务局上班的。
他刚开始只是3号码头的普通工人,后来找关系自个儿掏钱去学开车,一拿到驾驶证就又找关系调到了车队。开了几年卡车,因为会来事,从车队调到了小车班。”
那会儿驾驶员很吃香,甚至比普通干部吃香。
韩渝能想象到单富良有多精明,边吃边示意丁曙光继续说。
“给领导开车,就是领导的身边人,下面人个个都给他面子,他就利用职务之便,让他退休在家的父母开了个专门卖五金店,专门卖各种五金配件、工具、钢丝绳,刚开始主要卖给港务局,后来越做越大,把江边好多企业都变成了他家的客户。” “难怪那么多人上当呢,原来他家有店,原来人家很早就认识他,甚至跟他打过交道!”
“码头上没人不认识他,你姐夫一样认识,你姐夫当年没少用他家供应的五金配件。只不过你姐夫只有权用,没权去他那儿采购,不管需要什么配件或工具只能开单子申请采购。”
丁曙光见缝插针扒了两口饭,接着道:“他家的五金生意做的很大,94年就买了一辆面包车,95年又买了一辆桑塔纳。可能因为家里生意好,他干脆辞职一心一意做生意。
后来港务局变成了滨江港集团,不但大领导全换了,连下面的小干部都调整了,采购和财务管理也越来越严。只要是供应商都要参加招标,好不容易中标进入供应商名单,还要先送货后给钱,货款甚至能压一两年。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做了那么多年港务局的生意,赚了那么多年港务局的钱,突然不从他那儿进货了,他自然不会高兴,仗着他们全家都在港务局干过,还找借口来闹过事。”
如假包换的地头蛇!
韩渝反应过来,好奇地问:“后来呢?”
“港务局刚移交给地方那会儿,主要领导是由市领导兼任的,别人怕他,市领导怎么可能怕他?别人要多少给他点面子,市领导怎么可能会给他面子?直接让保卫处把他赶走了,说要是再敢来,就打电话报警,让我们分局去处理。”
韩渝去接了一杯开水,轻轻放到桌上。
丁曙光说了一声谢谢,继续道:“从那之后我们就很少见到他了,他家在家属区的两套房子也相继卖掉了,据说在市区买了好几套大房子,还买了好几个门面。
直到两年前,他开着一辆大奔回来了,一回来就找杨部长,说是想承包修理厂。杨部长说修理厂不打算承包给个人,他居然声称要把修理厂买下来。杨部长问他买修理厂做什么,他说他要开厂。”
韩渝追问道:“再后来呢?”
“码头寸土寸金,修理厂宁可闲置也不可能卖,而且这也不是杨部长能说了算的。但通过这件事,很多退休的老干部老职工都知道他要开厂。他呢又表现出一副尊重老领导和长辈的架势,不是请老领导老职工去他在市区的办公室参观,就是请老领导老职工吃饭,有一次在五山宾馆摆了十几桌,比你结婚时都热闹。”
“然后就给老同志们画饼,骗老同志们投资入股?”
“他说的是天花乱坠,我家老头子这是没钱的,如果有钱也跟人家一样上当了。”
“他父母现在做什么,他家的五金店还开着吗?”
“他父母在家,五金店早关门了。”
“他老婆呢?”
“老婆也在家,据说想跟他离婚,可他人跑了,一时半会儿离不成。”
丁曙光不但很早就认识嫌疑人,而且案发之后参与过案件侦办,对嫌疑人家的情况比较了解,放下筷子接着道:“刚开始个个都以为他家有钱,后来才知道之前买的房子早被他卖了,市区的几间门面房也一样,现在就剩一套三居室,因为他父母和他老婆住在里面暂时无法查封。”
韩渝低声问:“他有没有孩子?”
“有,有个儿子,成绩不是很好,说是上大学,其实是上的一个什么继续教育学院,案发之后他儿子去南方打工了。前天我问过老蒋,老蒋说他儿子这两年没回来过。”
“我见过他儿子。”方国亚吃饱喝足,把饭盒放到一边,抬头道:“他非法集资的那会儿,他儿子刚考到驾驶证,经常帮他开车接送港务局的老同志。”
韩渝正准备开口,桌上的电话响了。
“老严,我韩渝,你们到了吗?”
“到了。”滨江派出所副所长老严坐在一辆面包车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楼房,紧握着手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韩局,单富良家很热闹,我安排生面孔上楼看了一眼,有六七个坐在他家讨债!”
“是港务局的老同志们?”
“不是,看着像是五金机电厂家的人,都是他家做五金生意时的供应商。还有一个开厂的老板,说他三年前借了二十万,到现在一直没还。”
“他老婆在家吗?”
“在,这会儿正坐在客厅里哭呢。”
“他父母年纪大了,你们盯着点,如果债主有过激行为就打110报警。”
“打110报警,韩局,我们是做什么的?”老严忍俊不禁地问。
韩渝抬头看看丁曙光,又看了看方国亚,举着电话轻描淡写地说:“他家那边又不是我们分局辖区,而且你们的身份也不能暴露。更重要的是,被债主堵在家里,让他们家人怎么出门?”
“韩局,你怀疑他老婆会过江去找他?”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总之,我们要给他和他家创造团聚的机会。”
“明白,我这就想办法把那些债主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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