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冯局所说,韩渝和马金涛这几天没别的事,主要负责给参加联合军演的各部队进行宣讲。
至于马金涛驾驶的那条动力舟,早被登陆艇大队的战士接管了。
在宣讲之前要写讲稿,讲稿要送给军区政治部和舰队政治部的政工干事审核。每场讲完之后要总结,要评估宣讲效果,并对宣讲稿进行修改。
可以说能不能把台下听的官兵们讲哭,是衡量宣讲成不成功的唯一标准。
值得一提的是,临时组建的“战地英模事迹宣讲团”已成为联合军演政治工作的亮点。
今天上午,宣讲团的领导权已被总政接管了。
据全权负责宣讲工作的总政余组长说,演习结束之后宣讲团不能解散,接下来可能要组织英模代表去没有参加演习的部队巡回宣讲。
韩渝没想到稀里糊涂摊上了这差事,并且这是政治任务,想不讲都不行,只能服从上级命令,一场接着一场的讲,已经讲到不再需要讲稿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宣讲团不像观察组有营区,讲完之后各回各家,第二天再准时集合。
韩渝讲的口干舌燥,正准备跟马金涛一起搭乘交通艇回实训船,东海基地的张参谋突然找了过来。
“韩书记,俞副司令和方组长找你,有急事。”
“什么急事?”
“我只负责传达命令,至于什么急事我真不知道,赶紧上车吧,别让领导等。”
“好。”
韩渝只能让马金涛先上交通艇回实训船,爬上张参谋开来的吉普车,风风火火地赶到后勤指挥部帐篷。
喊了一声报告,方组长在里面说请进。
韩渝撩起帘子,走进来急切地问:“方组长,俞副司令,什么事?”
方组长拿起一份电话记录,笑道:“计划不如变化,你的任务要提前结束了,赶紧用电台联系船上的同志,请他们帮你把行李收拾好送上岸,等吃完晚饭我安排车送你去机场,乘坐今晚11点的飞机回滨江。”
“滨江怎么了,江上出事了?”
“滨江没怎么了,但江上出了点事。”
江上要么不出事,要出就是大事,就会出人命的!
韩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江上出了什么事?”
方组长转身看了看俞副司令,解释道:“昨天夜里一点左右,中海旗下的一艘满载煤炭的货轮在章家港三号码头锚泊时走锚,货轮失控,顺流而下,撞上了一艘韩国的货轮。”
“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没有。”
方组长实在不想让韩渝走,可人家老总点名让韩渝回去参与事故调查,确切地说是想让韩渝这个“地头蛇”回去帮着收集对中海有利的证据,现在只能让韩渝回去。
毕竟你要在人家公司组建两个预备役运输团,人家公司的货轮出了事故你不能不帮忙。
俞副司令一样不想让“小师弟”回去,但考虑到与中海的关系只能同意,走过来补充道:“幸亏滨江海事局反应迅速,接到求援之后立即征调大功率拖轮救援,连夜把船员转移到救援船上,把中海的货轮拖到浅滩坐浅。”
“损失大不大?”
“虽然采取了一切能采取的救援措施,但中海的货轮最终还是倾覆了。从受损程度上看就算打捞上来能维修,包括所装载的一万八千多吨煤炭在内,经济损失不低于五千万人民币。”
“韩国的货轮呢?”
“韩国的货轮受损不是很严重,但据中海的同志在电话里说,他们货轮撞上韩国货轮时,韩国货轮的船艏把他们的货轮船体撞出一个大豁口。他们的船员担心货轮进水沉没,多次要求韩国货轮不要脱离,但韩国货轮依然强行脱离了,直接导致他们的货轮最终倾覆。”
“两船锚泊时相距多远?”
“0.8海里。”
“相距这么远都能撞上,他们在锚泊时难道没安排船员值班?”
“我也认为他们应该负主要责任,但据我所知按现行的水上交通法规,韩国货轮上一样要安排船员值班,发现中海货轮走锚应该及时采取避让措施。而且撞上之后不能轻易脱离,就这么脱离就相当于让江水涌进中海货轮的货舱。”
只要出了交通事故,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具体到方组长和俞副司令说的这起水上交通事故,韩国货轮很显然遭受了无妄之灾。
韩渝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苦笑着问:“这起交通事故由哪个单位负责调查?”
俞副司令犹豫了一下说:“滨江海事局。”
“我爱人是滨江海事局的船检科长,我回去合适吗?再说我就算赶回去,又能以什么身份参与调查?”
“冯参谋长说你好像是滨江海事局的什么顾问。”
“俞副司令,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确实客串过一次滨江海事局的Psc检查顾问,不过这是交通事故调查,不是检查船舶存不存在缺陷。”
中海非让“小师弟”回去,摆明了是想让“小师弟”帮着拉偏架。
俞副司令觉得这确实为难“小师弟”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方组长冷不丁来了句:“咸鱼,现在还有个问题,两条货轮相撞,中海货轮上的一万八千多吨煤炭沉没了,韩国货轮上装载的两千多吨甲苯也不知道有没有泄漏,可以说已经对长江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当务之急是要采取措施把污染控制在最小程度。”
俞副司令缓过神,连忙道:“你是滨江水师提督,正在被污染的是你的江段,采取补救措施的工作离不开你。”
生怕咸鱼不帮忙,方组长意味深长地说:“回去之后怎么调查和调查出什么结果是一回事,但你回不回去则是另一回事。”
“方组长说得对,你只要回去就能体现你对中海的事是关心的,回去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而且像这样的水上交通事故,海事部门也只能调查调查。至于最终怎么处理,肯定是要去海事法庭。将来是调解还是裁决,跟你没什么关系。”
韩渝嘀咕道:“这是个大麻烦,接下来的麻烦事有一大堆。”
方组长下意识问:“有多麻烦?”
“首先是两条货轮的救援费用最终由谁出,出多少一样争议。其次,打捞污染物的费用由谁出,对打捞费用有没有争议。再就是事故责任如何判定,两条货轮的损失和货物的损失谁承担。
两边的船公司,两条货轮的保险公司,货主,货物的保险公司,再加上参与救援和打捞的单位,个个都有理,这官司有的打,想调解没那么容易。”
韩渝轻叹口气,想想又补充道:“而且被撞的是韩国货轮,搞不好会引发国际海事纠纷。”
俞副司令很清楚这事有多麻烦,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韩国有什么好担心的,提到韩国我就来气,今年四月份韩国的货机在东海发生空难,他们的飞行员把高度单位搞错了,他们还想把锅甩给我们中国民航的空管!”
今年是世纪之交,也是多事之秋。
四月份韩国货机在东海发生的空难震惊全世界,当时韩国方面确实如俞副司令所说一个劲儿指责中国。
为调查空难真相,国家从可能造成坠机事故的机械原因、飞行操纵、空中管制、货物运输、公安等五个方面入手,分别组建飞行、空中管制、公安、运输和机务五个工作组,由中国民航的领导担任各小组组长,中、韩、美三国政府官员、专家分别作为小组成员参加调查。
调查结果最终证明确实是飞行员的问题导致飞机坠毁,而且原因非常之荒唐:韩国飞行员竟然搞错了高度单位!
通过解读黑匣子和分析飞机与空管的通话发现,他们从东海虹桥机场起飞时,需要按规定飞到1500米的高度,避免影响其他航线的飞机。
在飞机爬升时,副机长扫了一眼仪表盘,见飞机的飞行高度读数是4500,已经“超过”规定高度。于是他连忙提醒机长,机长一看4500这个数字吓得一机灵,果断猛推操纵杆,让飞机俯冲。
然而,慌乱中的正副机长,都忘记了4500后面的单位应该是英尺,而不是米。直接导致两百多吨重的飞机失速坠毁,把东海的一个居民区撞击爆炸的一片狼藉,造成五人死亡,四十多人受伤。
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他们不再叫嚣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赔偿飞机坠毁给地上市民所造成的经济损失。
再想到按中国现行的水上交通法规和与之相关的国际公约,韩国货轮虽然是被中海货轮撞上的,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责任。
两条货轮锚泊的位置相距那么远,如果韩国货轮按规定安排专人值守,发现中海货轮走锚后及时采取避让措施,这起水上交通事故就不会发生。
更何况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你建议人家组建预备役运输团,人家现在遇到事找到你,你就算不帮忙也不能不表个态。
韩渝权衡了一番,抬头道:“我服从命令,我回去参加调查。”
“太好了。”俞副司令递上一张纸条:“这是中海负责处理这起事故的唐总的手机号码,到了滨江记得给唐总打个电话。”
韩渝收下纸条,问道:“观察组和宣讲团那边呢?”
方组长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帮你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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