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黄远常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赶回单位。
第一次洪峰送走了,第二次洪峰即将来临,长江水位居高不下,汉武的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和汉武的高校几乎都组织了人员上江堤抗洪。
长航局同样组织了,黄远常已在大堤上值守了四天四夜。要不是局里打电话让赶紧回来,他依然要在大堤上坚守。
办公室主任说局长正在等,他连脏兮兮的衣裳都顾不上换,就一口气爬到局领导所在的楼层,快步走过去敲开局长办公室门。
“袁局,您找我?”
“进来,坐下说。”
上游的港口码头被淹,货轮靠不了港,客轮靠不上码头,渡轮全部停航。
长江中上游的航运几乎瘫痪了,袁局长奔波了三百多公里,指导沿线的港口码头抢险救灾,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了港监局、长航公安局和航道局等单位上报的材料。
他顺手把材料递给刚坐下的黄远常:“小黄,你先看看这个。”
“不只是认识他们。”
袁局长没想到他对那个年轻的预备役营长评价那么高,更没想到他竟不假思索地说陵海预备役营的战斗力只会比汇报材料上强,绝不会比汇报材料上弱。
光安抚有什么用,受灾的老百姓需要实实在在的帮助。
“肯定不是,袁局,您这两年没去下游检查工作,如果去检查过工作就会知道‘万里长江第一哨’并非浪得虚名。
在去上游指导沿线港口码头抗洪的路上,经过一个堤坝溃决的民垸。
他们几家从88年就开始联合执法。我在滨江港监局港巡三大队担任大队长的时候,也牵头组织过两次联合执法。
黄远常小心翼翼地说:“可这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赶紧订机票,坐飞机过去跟人家谈。”
“还有就是要赶紧让几个具有行政审批权的处室的同事回来,港监局那边也一样,可能长江委那边都要沟通协调。”
“只要我们做做工作,滨江的市领导应该能同意。”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房子倒了没有,家什还在不在?养了没几个月的那几头猪估计早就冲走了。”
“这么安排也行,但这只是防汛抢险业务上的指导关系。他们现在是预备役部队,预备役部队过来肯定要按部队的规定有个上级,所以我们要帮他们找个不会外行指挥内行,也不会把他们调来调去的上级。”
袁局长发现眼前这个小伙子的能力比想象中更强,居然能想到那么远,不禁点点头:“让他们接受省军区指挥肯定不行,省军区现在听省防指的。要说险情,到处都有,求起援一个比一个急,省军区要是有这个营的指挥权,不但会把他们调来调去,甚至会把他们拆分成两三支抢险队伍,这么一来会失去战斗力。”
“防汛抢险跟水上火灾扑救一样,具有很大的危险性,专业性很强,滨江市领导肯定会担心人员安全和价值几千万的装备安全。我们在谈的时候要做出明确的承诺,只要求他们去哪儿抢险,绝不外行指挥内行,干涉他们的抢险过程。”
也许是水边长大的,他们不怕水,会在大人不注意的时候跳到浅水里游泳、打水仗,一个个赤身裸体,黝黑的身体被蚊虫叮咬得到处是红斑、紫块。
袁局长权衡了一番,轻轻敲敲桌子:“采购抢险物资所需的经费和后勤保障我们负责。”
如果一切属实,并且能把那几家拼凑的防汛抢险营调过来,长江几家管理机构就能拥有一支水陆两栖应急抢险力量!
袁局长越想越觉得长江委的建议可以考虑,托着下巴道:“但现在的问题是想把这个营调过来很难。”
袁局长权衡了一番,微笑着补充道:“等调用的事确定了,你全权代表我们局里跟那个抢险营沟通协调,全权负责他们的后勤保障。既要做好联络官,也要做好后勤工作。”
袁局长看着心里难受,让随行人员把船上的水和干粮都留下了,回船上前又忍不住回去试图安抚那些灾民。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小黄,你小子立了大功!”
黄远常看着材料,觉得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楞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袁局,对韩渝这个人我很了解,他十六岁就参加工作,可以说我是看着他成长的……”
黄远常翻了下材料,抬头道:“有好多熟人,有我老单位的同事,有长航滨江公安分局的,有滨江港务局的,有航道段的,也有滨江海关的朋友。”
“再就是关系要理顺,或者说要明确指挥权。”
他们蜷缩在小小的容身之地,眼巴巴的盼着解放军用冲锋舟或小船给他们送干净的水、面包和方便面,祈盼洪水尽早退去,能早日重回家园。
“这个工作怎么做?”
“说具体点。”
每次出动的执法船艇都不会少于十条,连海关都安排缉私艇参与。所以整合资源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对他们而言不是很难。”
在滨江港监局,尤其在港巡三大队的基层工作经验和所取得的成绩,是黄远常在长航局的政治资本。
“材料上写的很清楚,向上级申请把他们调过来很容易,但滨江市委市政府不一定会同意他们来。”
生活在那个民垸里的农民一夜之间成了灾民,有的就近安置在学校、仓库,离城镇远的只能在没溃口的大堤上临时搭小帐篷甚至草棚。
袁局长越想越有意思,站起身哈哈笑道:“我们是要求滨江,但滨江一样要求我们。他们不是要建皋如港,要建长州港吗?如果没记错陵海港也有几个手续没办。”
局长站起来了,你不能坐着。
“认识这两个同志?”
“这么说港监局、长航公安局和航道局并不是夸大其词?”
“小黄,这件事交给你,你负责跟滨江沟通。至于滨江几个区县建港口码头的行政审批,我让王主任协调各处室和港监局等单位抓紧办。”
孩子们全然不顾,依然在泥水里奔跑、嬉戏。
黄远常急忙站起身,笑道:“只要是我们这边审批的,我们特事特办,一次性帮他们批了。至于部里,我们甚至可以帮他们想办法。”
与其被上级拿去救灾,不如“召回”长江几大管理机构拥有一半“股权”的预备役营参与防汛抢险,不但能实实在在干点事,也能干出一点成绩。
“只要他们能过来,帮他们找上级的事我来想办法。”袁局长顿了顿,紧盯着他问:“还有呢?”
再想到还有更多的民垸岌岌可危,如果抵御不住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洪峰,会有更多农民变成灾民,袁局长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抬头道:“小黄,滨江那边的情况你很熟悉,对于你的老朋友、老部下组建的那个防汛抢险预备役营究竟有没有材料上说得这么专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问孩子的爸爸妈妈去哪儿,怎么不在一起?男孩说爸爸去参加巡堤查险了,妈妈在不远的帐篷里,昨天还偷偷划小船回家看过,可是水太深,只有房顶……
领导问起老单位的人和事,他自然要往好的说。
调到长航局这么久,今天这是第一次单独向局长汇报工作。
“袁局,这么大事在电话谈可能不太合适。”
黄远常岂能错过这个帮局领导分忧的机会,绞尽脑汁想了想,笃定地说:“袁局,我认为不是很难。”
“这好办,材料上说的很清楚,他们有自个儿的专家组,水文局的一个教授级高工就是他们那个专家组的成员。到时候跟长江委打个招呼,请长江委让那位教授级高工指导抢险。”
韩向柠那丫头竟也成了预备役军官,他们小两口还真是夫唱妇随。
“是。”黄远常接过厚厚的材料,仔仔细细看了片刻,喃喃地说:“咸鱼和韩向柠什么时候服的预备役,他们还组建了一个防汛抢险的预备役营……”
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妈指着远处的一片汪洋向他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话直到此时此刻仍在他耳边。
脚下是连日降雨形成的一踩一个脚窝的烂泥坑,头顶上是炎炎烈日。小帐篷宛如蒸笼,白天闷热,晚上蚊虫叮咬。下雨的时候,住在帐篷或草棚里的人像是在淋浴。
长江上的几大管理机构,难道还养不起一个预备役营?
退一步讲,遇上这么大的洪涝灾害,几个单位账户上的经费就算不花在这儿,一样要按上级指示花在那儿。
防汛形势严峻,袁局长是真担心。
黄远常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说:“首先是后勤保障,从材料上看他们的机械化装备多,滨江经济虽然发展的不错,但不可能既把那么多人员和价值几千万的装备借给我们,还要倒贴防汛抢险期间所产生的费用。”
咸鱼那小子真会折腾,居然成了滨江预备役团副参谋长兼一营长。
他曾问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你的家在哪里?男孩指着浩渺的水面说就在那个方向,在这儿看不到。
咸鱼那小子是真有本事。
他想做的事要么不做,做肯定能做成。
如果咸鱼能带队过来防汛抢险,肯定能干出一番成绩。
等击退了洪水,咸鱼他们肯定是要回去的。就算咸鱼他们不回滨江,谁又能抹杀我的功劳?
黄远常激动的热血沸腾,急忙道:“是!”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