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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垂拱殿日内外
着便服,站立在垂拱殿殿檐下的齐王。
忍耐不住慢慢地向殿门方向走去。
皇帝的一声怒喝突然惊到了他:站住!
(切)殿内。
站立的皇帝,
瘫跪于地的张陆正,
愤怒跪地的御史们,
和他们之前的何士钊,
所有人的脸,都望着已经向殿外走去的萧定权。
萧定权茫然继续前行:说了,是臣。
皇帝:皇太子!
萧定权喃喃:臣……先回去等圣旨。
皇帝:萧定权!
萧定权终于止步,返回两步,
皇帝稍喘了口气,
萧定权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弯腰恭谨地放在了地上,
然后不回头而去。
他越走越快,
出殿门,
躲闪未及的齐王一愣,
萧定权仿佛没有看见他,
径直快步离去。
对事态发展也稍感惊诧的齐王,再度想看向殿内。
何士钊的怒吼再度镇住了他的脚步:请陛下——严惩皇太子!废储!!!
齐王再往下看,
萧定权的背影早已远去。
2东府日内外
带着宦官们匆匆从廊下赶往寝宫方向的王慎:张陆正?殿下的手书?——那个贱人,现在哪里?
3东府日内
寝宫,坐在破碎铜镜前的阿宝。
和站在她身后的长安:朝上出了大事,姑娘赶快走吧。
阿宝平静地:还能有什么大事?又还能够,走到哪里去?
长安:姑娘现在说这个——殿下不会放过姑娘的!
阿宝:我就怕,他放过我。
门外脚步声已经传来,
长安紧张地看了一眼廊下:姑娘!来不及了!
阿宝:所以,贵人赶快走吧。
长安愣住,
阿宝:抓了贵人不要紧——
长安看看门外,
叹气后,
转身离去。
阿宝接着说未尽的话:连累了贵上——
身后,王慎带人已经入室:居然还敢留在这里!
阿宝:王翁,妾还有什么——
王慎:捆上!交到刑部——不,交到控鹤,严刑拷问去!
拿着绳索的宦官们拥上。
阿宝笑笑:——不敢的。
4东府日外
纵马直入东府的萧定权,
匆匆向寝宫的方向驰去,
萧定权勒马,拦住了一宦官(长安):她呢?
微紧张的长安:谁?殿下?
萧定权:(陆)的发音……(陆)……她!
长安:殿下是问——顾姑娘吗……?
萧定权:人呢?
长安:王常侍要……
萧定权:她还……在?
长安:殿下,王常侍刚刚带着人去……
马上的萧定权,望着寝宫的方向,态度安静了下来:去给我找,几样东西来。
5寝宫日内
纷乱中,
已经被绳索缚紧的阿宝,
王慎唠叨自语:把她送到殿帅那里,不信她不招——
阿宝从妆台前平静站起。
往外走去。
王慎看着她的态度,
突然动怒:死到临头,还敢摆这副——
王慎冲上前,一掌批下。
阿宝撞倒在妆台上,
铜镜落地,
她的头发也散乱了下来。
王慎犹不解恨:先给我——
宦官们再度近前。
身后萧定权的声音:放开她。
王慎回头,
看见了拿着一只小匣走入的萧定权,哽咽扑了过去:殿下?殿下!殿下……
萧定权突然动怒:叫你——放开她!
王慎愣住,慢慢松手:殿下要——亲自问吗?
萧定权看着阿宝:对,都出去。我要——亲自问。
6东府日外
李重夔带着数骑重甲的控鹤卫士,
驱驰向东府的方向。
紧贴着他的控鹤卫士某,腰边悬着的一副锁镣,随着动作当啷作响。
7东府日内外
站在廊下众宦官,搀扶着王慎。
王慎边哭边诉:我早说过,陈内人再毒——怎么,毒得过——?都是我没拦住——(抢地)皇后殿下!
宦官们七手八脚上前扶持。
王慎:说什么,这回都得——把她交出去,才能救殿下……
(切)室内。
萧定权望着半跪坐在地的阿宝。
一步步慢慢走近她。
他的神情复杂,阴晴难辨。
他做出要半蹲的动作,
意识到了手中匣子,
先将它放到了妆台上。
阿宝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
不语朝自己身上的绳索伸手,
阿宝肢体上明显戒备的姿态。
他的手在触碰到绳结的一瞬又缩回。
萧定权低语:可以……
阿宝蹙眉。
萧定权:我可以……碰你吗?
阿宝沉默,放松了。
数秒沉默之后,
萧定权终于伸出手,
尽量不接触到她的身体,
小心解开了绳结。
阿宝撑地想站起,
萧定权欲伸手,
阿宝躲避的动作,
萧定权缩回了手,
看着她自己慢慢站起,
对着破碎的镜子用手大致整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
阿宝终于开口:是我说了傻话……
萧定权没有回答。
镜中,阿宝扭曲的面容:以后……不会了。
萧定权迟疑地上前,
阿宝避开他:让我整理一下,刑部也好,控鹤也好,我自己会——
萧定权越过了她,默默拿掉了碎掉的镜子,
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轻轻放在了原来的镜架上。
阿宝一愣后,淡淡一笑:这算——什么?
一面崭新的圆满铜镜。
萧定权迟疑地,轻声地:我可以……碰你吗?
阿宝沉默。
8东府日内
梳篦穿过了万缕黑发。
崭新的镜前,
坐着的长发披离的阿宝,
和站在她身后,持梳篦,轻轻为她梳着头的萧定权。
萧定权平静地诉说:从前,张尚服给我梳头。总说,我有一头好头发。
阿宝不语。
萧定权勉强笑笑:她要是见过你的……
阿宝不语。
萧定权:你不知道——张尚服是谁吧?毕竟那时候,你还……
他住口。
阿宝不语。
萧定权:是我娘的旧人,已经不在了。如果她还在,如果我娘还在,中秋那天就不会……
阿宝不语。
萧定权微泪目:很疼,现在也还是很疼——开始我还数着数,后来疼忘了,一心只想,为什么还不晕,为什么还不,死……
阿宝不语。
萧定权:我想起你说的,真的很疼的时候,可以不用忍的——陈谨让我咬着手,我还嫌丢人,后来,都不要紧了……
他握着梳子的右手一颤。
梳子下,右手虎口处,隐藏的一道深深的牙印。
萧定权手脚笨拙地为她挽起了简单的发髻:确实是拿不动笔。
阿宝微蹙眉,微厌恶的神情。
萧定权:因为是他,也确实是——不敢用印。
阿宝嫌恶的表情加重,正打算起身。
发髻也即将毁于一旦。
萧定权:但我也确实是打算,万一有事——就抛弃你。
阿宝的动作停止了。
萧定权:我想过,真那样了,以后午夜梦回,偶尔想到你,也许会悔愧无极,也许——无动于衷。
阿宝不语。
萧定权:毕竟——被我抛弃,被我辜负,让我噩梦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阿宝不语。
萧定权看着镜中的阿宝的容颜,强忍着眼中泪水:你,跟别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你,又有什么特别的呢?……阿宝……?
阿宝眼中也微有泪。
(切)锁镣碰撞的响声。
顿跪在地下哭泣的王慎抬头:殿帅?
廊下,李重夔已经带着控鹤卫士大踏步前来。
王慎:殿帅来干什么?
无表情的李重夔没有理睬他:皇太子在哪里?
王慎看见了镣铐:陛下要把……殿下怎么样?
李重夔:是在里头吗?请他出来吧。
王慎扑了过去,拦住了李重夔的脚步:殿帅,小人求你了,先杀了小人吧——!
(切)室内。
也听到了窗外动静的萧定权,
看着镜中的阿宝,奋力隐忍下泪水,语气转决绝:可是我,不会后悔——
阿宝蹙眉。
萧定权:我也,不会道歉——
阿宝蹙眉。
萧定权:更加,不会补偿——!
阿宝不语。
萧定权的手,伸向了一旁的漆盒,打开漆盒:这些——
李重夔入室:皇太子萧定权接旨!
打开的盒中,是一枚鹤头金簪。
萧定权拿起了金簪,
慢慢提起,
想关入阿宝已经绾好的发髻。
李重夔紧张地:住手!先——拿下!
萧定权将它关入了已经阿宝已经盘好的发髻旁。
控鹤卫士上前,强行按住了萧定权。
萧定权抬头,望向阿宝的眼泪终于垂下:这些全都是,真心话——!
9晏安宫日内外
还没有换下朝服,闭目靠坐在棋盘前的皇帝:去了吗?
陈谨:殿帅带着圣旨去了。
皇帝不语。
陈谨:殿帅知道分寸——
皇帝咳嗽:朕担心的,不是他。
陈谨:殿下也不会……
皇帝突然一把扫掉了满案棋子,大怒:就叫他去死!!!
陈谨在内的满殿内臣跪地。
皇帝起身:朕只后悔,那天晚上怎么就没有打死他?!朕前世是造了什么孽,才养出的这个!!——混账东西,就算是他授意杀了陆英,为什么给张陆正写那种东西?!就算写了,为什么要当着满朝认下来?!!!
无人敢言。
皇帝手指殿外:他到底想折腾什么?!他自己不想活了不要紧——顾思林那边,长州那边!!!
(切)着便服的顾思林,匆匆上阶的背影。
皇帝:朕现在就是不想动也——!
宦官某匆匆走近:陛下……陛下息怒……外头能听得……
震怒的皇帝被他截断两秒后:拖出去——杖毙!
陈谨不敢多说,指挥:拖出去……
宦官某吓呆两秒后:陛下……恕罪……恕罪,武德侯在外面,求见……
皇帝暂时愣了一瞬。
(切)玉阶上,顾思林凝视着紧闭的宫门,他脸色铁青。
(切)皇帝身旁,
几个宦官开始匆忙张罗着捡拾着棋子。
皇帝也凝视着紧闭的殿门,同样面色铁青。
两个宦官开启了殿门。
门开的一瞬间,顾思林和皇帝两人,神情都转换了。
10晏安宫日内外
皇帝os:朕常常教导太子,君子死而冠不免。不管多着急的事,都让他先换好了衣服。可事情轮到了自己身上……
隔着已经清空的棋盘,
仍穿着大礼服的皇帝,
看看眼前顾思林身上的便服。
皇帝:谁能够免俗?
顾思林不语,按着膝盖准备行礼。
皇帝:慕之腿不好,虚礼就不用了。
皇帝示意陈谨去扶持他坐下:慕之这毛病,还是从前在凌河留下的吧?
顾思林:这些小事,陛下还记得。
皇帝:谁又不知道,顾将军冲锋时叫人射中了膝头,就在马背上生生把狼牙箭拔了下来,还硬是策马上前斩了敌首头颅。
顾思林:年少轻狂,不知什么叫做害怕。当时也没有当回事情看。只是这些年,每到变天,才后悔年轻时没有保重,到老才落下了这样的隐患。
皇帝:是呀,一晃二十多年。你我在京郊驰骋,走马上南山彻夜不归的时候,都还是少年子弟。而今挟弹架鹰,携狗逐兔的,已经都是儿孙辈了。逝者如斯,我们做父祖的,又怎么不自叹,垂垂老矣呢?
顾思林沉默片刻后,离座跪倒:陛下,三郎失德,犯下了这样大罪——
皇帝:慕之啊,这是政事,不关慕之的——
顾思林打断他:陛下!中书令在朝会上说的是实情,臣不敢为他分解半句,阻碍陛下行国法家法——
皇帝叹气:慕之深明大义,真体谅朕的难处,就先起——
皇帝亲自起身去搀扶顾思林。
他的手刚刚握住了顾思林的手。
顾思林抬起头:可是——思卿(皇帝蹙眉)她,只留下了这点骨血。臣如果保不住他,日后九泉之下,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皇后?
提及前皇后,皇帝松手,
看着顾思林,复杂的表情。
顾思林:就算是看在先皇后的份上,也请陛下从轻发落,饶过他这一次吧。
皇帝默然片刻:朕当年在南山顶起誓,此生必不负你顾慕之,必不负你顾氏。顾氏女必为嫡后,其子必为储君——
顾思林望着皇帝。
皇帝:你放心,朕没有食言,也从没有忘记。
顾思林微松了口气:臣代太子殿下谢——
皇帝打断了他:先不用谢!朝会上,这事当着天下人提了出来,还拿出了他自己写的铁证,他还是那么个混账样子,你让朕怎么替他遮掩?!
顾思林叹气。
皇帝:乌台当廷把废储两个字都嚷了出来——不是朕压着,他现在就在三司手上了。
顾思林:……多谢……陛下呵护保全。但陛下打算——
皇帝:先关他几天,叫重夔去查查这件事,不然朕怎么跟天下交待?朕看他,(一掌拍在棋盘上)也该好好得点教训了!
顾思林怀疑地:陛下把他交给了……?
11东府日外
跪地的萧定权。
收起了圣旨的李重夔看着他。
萧定权暂时没有反应。
一旁的王慎难以置信地:……控鹤卫衙门吗?
王慎:殿帅是不是,弄错了?
王慎:不是宗正寺,也不是刑……
萧定权叩首:臣萧定权,领旨,谢恩。
李重夔示意,
控鹤卫士甲将带来的锁链象征性地挂到了萧定权的脖子上。
王慎一语不发晕了过去。
12晏安宫日内
顾思林:控鹤衙?陛下,愍太子当年就是在那里——!
皇帝没有表情。
顾思林:陛下这么处置,朝野会生疑心和妄念的。
皇帝拈起了一颗棋子,在掌心把玩:重夔手上,查重查轻,朕还能够把控。疑心和妄念,也总比——他要是落到了朝廷手里,落到了何士钊那群人手里,朕就是有心保他,怕也无能为力。
顾思林叹气,不说话了。
皇帝:他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慕之坐着说话吧。
陈谨上前,扶顾思林起身。
皇帝:儿女的事,你替他操一世的心都是不够的。
顾思林刚要落座。
皇帝:朕记得,逢恩今年也有二十……?
顾思林的动作又止住了,他沉默了数秒:他是,属蛇。
皇帝:二十三四了,还没有娶亲。
顾思林望着皇帝。
皇帝:承恩没留下子嗣,逢恩又这样,慕之的膝下也荒凉得很了。你顾氏一门忠谨,朕怎么忍心看到,到头来连个承爵的后人都没有?
顾思林望着皇帝。
皇帝:他还年轻,建功立业有的是时机。
顾思林皱眉。
皇帝:趁着一时无事,叫他先回京,把亲娶了,和夫人一起安生住两年吧。
顾思林望着皇帝手中把玩的棋子,不语。
皇帝预备丢下棋子:当然,婚姻大事——朕只是他的姑父。慕之要是有别的顾虑,也尽管——
顾思林终于开口:陛下这是垂悯臣,臣代犬子,叩谢圣恩。
13晏安宫日内外
顾思林已经离去。
殿内的皇帝,陈谨和众宦官。
陈谨小心翼翼地请示:陛下?那——
皇帝的余光瞥了一眼再度跪地的,刚才通报顾思林动向的宦官某,平淡地:杖毙。
宦官某瘫倒在地,被拖下。
皇帝看看空荡荡的棋盘。
皇帝os:慕之,我们这局棋,还有没完结——
(切)已经走出晏安宫的顾思林回首,望向了晏安宫的方向。
顾思林os:臣从未暂忘,陛下也从未食言——
皇帝os:看来就又要,重新开始了。
顾思林os:可早知今日,真的何必——
(切)皇帝将手中棋子放在了角上:让重夔——先把样子做足吧。
14东府日内外
书房内,
混乱的搜查。
书籍被搬动,
字帖被抽出,
抽屉被拉开,
所有临摹的字帖,未结的奏疏,未递送的书信,
都被收拾起,
集中堆送到院中某处。
室外,披着锁链站立的萧定权,漠不关心地看着这一切。
萧定权:殿帅,这算是,抄家吗?
李重夔指挥着:寝宫里——只是在搜集殿下的手迹。
萧定权:寝宫里头没有,那边侧殿还放着一些——本宫不是已经供述了吗?
李重夔:只是口供,还要物证。
萧定权一笑:口供,看来还真把本宫当成——
李重夔:和人证——
萧定权蹙眉,望向了寝宫的方向:什么……
李重夔:那个姓顾的民女呢?找到了也一并锁拿——
(切)寝宫内,开箱开柜,不时取出衣物、器玩等不相干物品,翻找着目标物的控鹤卫士们。
和一片混乱中,仍然坐在镜前,无动于衷的阿宝。
15东府日内外
神情逐渐紧张的萧定权。
在廷中站立的李重夔,
新获命同样持锁镣朝着寝宫方向走去的控鹤卫士。
萧定权:殿帅要干什么?
李重夔:那天晚上,她出过宫。
萧定权:本宫差去的。
李重夔:那就跟殿下,是共犯。
萧定权:是圣旨,还是尊意?
李重夔:这个案子,是圣上钦命,臣来主审。
萧定权:那罪臣,阻不住主审大人的钧命了,是吗?
李重夔沉默一秒后,坚决地:是。
萧定权:在宗正寺!殿帅没能带走她。
(切)镜前,无表情的阿宝。
和身后走近的控鹤卫士。
(切)萧定权:今天,主审大人觉得,就可以了吗?
李重夔:是。
萧定权:是因为罪臣,已经什么力量都没有了吗?
李重夔没有回答他,直接示意卫士:锁上,一起带走!
(切)两面卫士欲行动。
(切)萧定权:武德侯!
李重夔蹙眉。
萧定权:朝会后见过他了吗?
李重夔蹙眉。
萧定权:把罪臣交给了主审大人,而非三法司——不是想攥着罪臣这颗棋子,换更要紧的东西吗?
李重夔警告地:殿下,慎言。
萧定权:那他想要的,应该是枚活棋吧?
李重夔一愣,压低了声音:是为了殿下——
萧定权冷笑:主审大人觉得,罪臣想畏罪自裁,真还需要那一根簪子吗?
李重夔微怒:——为什么,包庇她?
萧定权平淡地:没有力量也想保护的人——殿帅就没有吗?
(切)镜前,突然以双手掩住了额头的阿宝。
萧定权看了李重夔两秒,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回望任何方向,径直朝外走去。
两控鹤卫士跟上了他。
他的身后,李重夔隐忍恨恨地叹气。
16东府日内
已经翻检零乱,和在继续翻检的寝宫内。
李重夔os:是非心,耻辱心,恭敬心——
李重夔从背后走近了扶着额头的阿宝。
李重夔:看来下官那晚放出去的——
他示意前来拘捕的两卫士退后:人证,也得先是人啊。
阿宝没有回答。
卫士甲前来回报:殿帅,这里没有什么……
李重夔:收了——回衙吧。
阿宝抬头,想询问什么,还是住口。
李重夔没有再理睬她,带着数名部下朝外走去。
身后仍有的开锁的声音:这个,怎么上锁了?
李重夔怒:收了!
锁同时被砸开的声音,和零碎物品被搬出的声音:什么东西——藏这么深?
卫士甲os:这些是——?
李重夔皱眉驻足。
卫士乙从内室搬出了数件物品:殿帅。
李重夔走回:什么?
卫士丙拿起了一只密封的影青瓷瓶,晃晃:是药?还是香?
几个人围着研究:还封着呢……
卫士乙开了一个匣子。
李重夔皱眉,从中取出的,太子妃未做完的半个肚兜,
翻看,
阿宝恰好抬头,惊愕,欲阻止:不能动,那是——
李重夔两只手指,已经从其中拈出了一缕结发。
阿宝微微叹气。
李重夔不解地将结发放回,
将肚兜也扔回了匣中:走!
阿宝松了口气。
卫士甲os:还有一件——
他捧出了一只细长的锦匣:殿帅,放在最里头的夹层里的。
再度止步的李重夔打开了锦匣,
从中取出装裱好的一卷卷轴。
卫士甲汇报:这应该是手卷了吧……
阿宝无意中,看着系带熟悉的绳结,蹙眉。
(闪回)顾瑟瑟将画轴拿在手中,本想往下展开一些查看。
卷头的题诗即将出现,她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将画重新卷好,系好了带子。(第二十集)(闪回结束)
她的蹙眉注视下,李重夔解开了绶带。
画卷逐寸往下展开。
题头诗出现了(按,代云陇雁浙江潮,人有迷魂犹待招。两句为陆文昔笔迹。)
阿宝逐渐怀疑的神情。
伴随着李重夔手上继续的动作,
她脸上逐渐显示地如遭雷击的表情。
17东府日内外
锁镣的震荡声。
戴着锁镣,一步步向报本宫门外走去的萧定权。
萧定权os:我,不会道歉——
(切)熟悉的画卷,在阿宝面前逐渐呈现。
(插入画面)画心,被站在桥头的陆文昔,丢弃入夜风。(第十二集)
萧定权os:——无法原谅,道歉何用?
(切)走至宫门的萧定权。
萧定权os:我也,不会补偿。
(切)继续展开的画卷。
(插入画面)画心,被萧定权递出了车窗:抱歉,我无力,也无心。(第十二集)
(切)走出宫门的萧定权,看着已经停泊的,控鹤卫移送的车辆。
萧定权os:那么多事,怎么补偿?
(切)完全展开的画卷,画上未竟的两句题诗。
和独鹤旁的留白。
(插入画面)卢世瑜宅,隔着屏风上的画,萧定权在屏风后:一样的画,也给我画一幅吧,我要——两只鹤啊。(第五集)
(切)萧定权看着站在宫门外一侧的长安。
他向长安点头。
萧定权os:我更不会后悔——
他登上了控鹤卫准备好的车。
萧定权os:——事到如今,追悔不起。
(切)李重夔等人,没有获得有效信息,已经离去。
室内余,呆望着卷轴的阿宝。
萧定权os:这些全都是真心话,除了……
入室的长安,打断了他的声音:姑娘,他们都走了。姑娘也,走吧。
阿宝喃喃低语:去哪里?
长安:小人会送姑娘离开。姑娘想去哪里,都可以。去——长州,也可以。
阿宝慢慢抬头:是——五大王?
长安迟疑了一秒:是……
18报本宫日外
一路走过东府,
环视两侧,一切熟悉景物的阿宝。
长安os:——太子殿下。
阿宝终于走出了宫门,
环视,
除了等候的一辆空车,
萧定权乘坐的车,和控鹤卫都已经不在。
她呆立片刻,
想回头,
已经把守宫门的控鹤卫士一语不发拦住了她的归路。
长安催促的动作。
阿宝再度环视,
空旷宫门外,仍然只有自己。
她终于回望了一眼报本宫的牌匾。
登车,
车行,
离去。
(切)在拐角另一侧的宫墙下,靠着车窗的萧定权,
从窗口看着阿宝车辆远去的景象。
他用手推上了车窗。
所乘坐的车辆,
在控鹤卫士的护卫下(此处,李重夔已经先行离开),
也终于开始缓缓朝着背道的方向驶去。
萧定权os:除了日后,午夜梦回,想起你,或许能够无动于衷——是在,说谎。
19东府日外
报本宫门。
两辆背道而驰的车辆。
萧定权os:事已至此,再无可待,唯一庆幸的只剩下。你没有变成,我的另一个噩梦。……阿宝……
20晏安宫日内
皇帝站在书案前,
神色阴郁地俯视脚下,
瘫跪涕泣的张陆正。
他一语不发挥手,
控鹤卫士入室,半强迫地挟持张陆正起身。
张陆正半被动地被带离:陛下,陛下……臣……
他离开后,
皇帝向身后噤若寒蝉的宦官们吩咐:去叫他来。
21齐王府日内
赵王在齐王书房内用蟹八件小心剥着螃蟹,一边吃,一边默默把完整的蟹壳,再摆成蟹的样子。
心情大好的齐王:好吃吧?
赵王没有回答,继续吃。
齐王:你大嫂特意预备的。
赵王没有回答,继续吃。
齐王:不就那天晚上没让你——她嫁来四年了,陛下一直还在盼着皇孙呢。
赵王没有回答,继续吃。
齐王:你一个光棍少吃一顿,今天不也都补回来了?——给他撤了。
赵王护住了螃蟹:大哥,我来可不是为了蹭你吃的。我有正经事。
齐王嗤笑:你能够有什么正经事?
赵王皱眉:大哥,这回三哥的事——你跟中书令,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王的笑容止住,怀疑地沉下了脸:你胡说些什么?
赵王:我就是个光棍,也没道理信口胡说吧——庚午,辛未,壬子,丙子……
齐王大惊:都出去!
室内的宦官宫人们皆退出。
齐王脸色不善:你是怎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赵王看了他数秒后:我知道,什么啊?——刚我出门,正好碰到中书令被刑部的人带去。他看见我,非让我把这八个字转告大哥。说——大哥听了,就明白了。
齐王愣了两秒,脸色缓和,低语:老狐狸,现在来要凭据了……
他想想,走到了书案边,提起了笔。
赵王边吃边漫不经心地:大哥,这是生辰八字吧?
齐王写着聘书:不是。
赵王:这年纪,是他家二公子吧?
齐王继续书写:不是。
赵王掰开了一只蟹脚:不是就好,这要是叫,大嫂知道了……
齐王投笔:说了不是!
赵王:不是就不是嘛……
刚刚出室的宦官某的脚步声接近,未入室就听到他紧张的声音:大王!赶快更衣——陛下宣大王进宫去。
齐王皱眉:什么事?
宦官某:来的人没说——
齐王随手将写了一半的聘书夹进了案上的一册书里,对赵王:你吃完了自己回去。刚刚的话,你要敢外头乱说——
宦官某:五大王,也吃不了了。
赵王怀疑的眼神。
22晏安宫日外
通往晏安宫的阶上,
穿着朝服的赵王,还在闻着自己的手。
齐王皱眉:也叫你来干什么?
赵王:对啊……
陈谨出殿:陛下叫大王进去。
赵王要跟入。
陈谨用手势阻止了他。
赵王止步,看着齐王入殿:也叫我来……干什么?
陈谨看了他一眼。
23晏安宫日内
齐王入殿,
殿门旋即在他身后关闭。
齐王有些疑惑回望。
前行近皇帝书房。
齐王:爹爹?爹爹要问臣?
他突然住口。
怀疑地看着殿内已经预备好的木梃,和刑凳:……什么?
身后皇帝的声音:跪下!
齐王一惊跪地,
身后走来的皇帝:朕现在问的话,你有一句不实!
齐王看看木梃:是,臣请陛下……垂问。
皇帝走到了齐王面前,居高看了他数秒后:中秋事后,你,是不是背着朕私会过朝臣?
齐王蹙眉,紧张,两秒不语。
齐王:……会过。
皇帝:谁?
齐王:……
皇帝: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齐王:……
皇帝:他今天在朝上,就敢卖了太子?!
齐王:……
皇帝:五伦之亲莫过父子,当着你父亲的面,有什么话,你说不出口?
齐王抬头:陛下!臣——
皇帝:下朝之后,朕见过他了——他反问朕,这不是,上意吗?
(闪回)同一地点,张陆正涕泣着向皇帝叩首。(闪回结束)
齐王:陛下……
皇帝:除了你,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皇帝:——好好问你不说是吗——
齐王扑到了皇帝脚下:爹爹!儿错了!可是中秋那事,儿就是看不惯三郎,他对爹爹的——
皇帝怒(示意宦官):给朕——!
齐王抱住了皇帝膝盖,泪下:儿罪该万死!可儿就是看不惯——!爹爹就是打死儿,儿也还是看不惯!
皇帝一耳光扇到了他脸上,眼中微有泪:都是朕的好儿子。你做下的好事,要朕来替你,担这个恶名。
24控鹤卫衙门日外
控鹤卫衙门前,
逼仄的甬道,
戴甲持戈,戒备森严的全景。
压抑的控鹤门下,
萧定权乘坐的车慢慢驶入。
皇帝os:爹爹说句偏心的话,你们兄弟几个——爹爹的手心,爹爹的毛羽,爹爹最心疼的,——
(切)车中,萧定权冷漠无表情的脸。
25晏安宫日内外-京师日外-长州城内
皇帝os:——大郎,就是你。
(切)齐王泪眼的脸庞。
宦官和木梃已经撤下。
坐在案后的皇帝,
和靠近跪在他膝头下的齐王。
齐王还在微微饮泣。
皇帝:但是,你得明白,三郎虽然可恶,但爹爹现在最想做的,不是把他怎么样,而是得把兵柄,从顾思林手里收回来。
(切)一骑(李重夔)引着十数控鹤卫士,疾驰出春明门。
城门在他们身后闭合。
皇帝os:他一天北面坐镇,爹爹一天,就不能够安枕。
(切)马蹄踏过的古道,马蹄朝向的天际、远山、芳草,京城外万里江山的起点。
皇帝os:大郎,你一定要记住,这天下,是我萧家的天下,不是他顾家的天下。这个心腹大患,朕绝不能够把它留到下朝天子的手里了。朕的意思——
(切)皇帝:你明白吗?
齐王:陛下,臣明白。
皇帝:顾思林在长州和京城都经营了那么多年,一道旨——要是管用,朕何必拖到现在?朕必是要一步步把他的腹心替换下来,换成朝廷自己的人,才能安心——
(切)长州外城,
正处于整风中的顾氏军营,
顾逢恩的营房中。
有军官在无所事事地投掷骰子。
在仔细折叠自己衣服的顾逢恩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
将衣服收入属于自己的衣箱,
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走出账,抬头回望京师的方向。
皇帝os:朕今天已经跟他说了,先召顾逢恩返京侍病。
(切)齐王抬头:那他就——肯奉旨吗?
皇帝看着他,冷冷地:这不就是要靠你,干下来的好事?
齐王低头不语。
皇帝:既然张陆正已经提起来,满朝也都看到了——太子那边,查必须得查,可是查轻查重,就要看长州的动态了。
齐王略不甘心地:是。
皇帝:但这事,不许你再插手。在他还京之前,太子出了什么岔子,朕绝不轻饶你。
(切)晏安宫外殿檐下,
已经被陈谨告知了皇帝意愿的赵王,
赵王朝阶下走着,又回头一脸懵懂不解望着殿内的方向。
他想回转,陈谨阻止催促他赶快一同离开的动作。
(切)齐王微有不满:他自己要作死……关臣什么……
皇帝警告地:这句话,是要你当圣旨来听的!
齐王一迟疑后,叩首:臣不敢,臣遵旨。
皇帝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他毕竟也还是——你的亲兄弟。
26控鹤卫衙门日内外
(皇帝梦中同一景,现在)
锁镣的振荡声。
萧定权的靴子踏着败叶,
绕过萧墙向院中走去。
檐角的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
宫鸦惊起,啊啊掠过。
已经替换下了朝服的萧定权,
在几个卫士的解送下,
一路走去,
直到宫苑的最深处,
前方半掩门的室内。
门被卫士开了,
萧定权入室,
控鹤卫士开始摘除他锁撩的同时,
也解除了他腰上玉带,以及衣带等一切可用以自杀的物品。
萧定权木然任由他们摆布着,
同时打量着室内蔽旧简陋的陈设,
案上生锈的铜镜,
他的目光,
同时顺着铜镜中的倒影,
回头,抬头,望向了,
(愍太子曾经悬梁的)空荡荡的屋梁。
控鹤卫士最终拔下了,他束发的金簪。
萧定权嘴角嘲讽的一抹淡淡笑容。
27控鹤卫衙门夜外
时近黄昏,
一脸紧张和惊诧的赵王,
走向了控鹤卫衙门。
临近控鹤门,
赵王突然转身,
欲离开。
陈谨拦住了他:五大王,你又来?
赵王:陈常侍,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这也不是我该干的事啊。
陈谨:是圣旨,怎么就不该了?
赵王:圣旨怎么会让臣——之前的主审不是殿帅吗?
陈谨:对啊,现在是五大王了。
赵王:他是我兄长,还是储君啊。于公于私,我怎么能审他……?
陈谨低声:储君都能够下诏狱,还有什么不能呢?
赵王听见了,再度要转身:我面见陛下去。
陈谨拉住了他:说是主审,其实就是看好了殿下,没让五大王——五大王也,干不了别的啊。
赵王怀疑地:真的?
陈谨:是,穿好衣吃好饭,别出什么事,就成了——
赵王犹豫地止步。
控鹤卫士某自门内走出,对两人低语了几句。
陈谨惊诧,匆匆走入:殿下?为什么?
赵王一脸郁闷跟入:……就成了?
28控鹤卫衙门夜内外
夜已深。
陈谨在检查食盒中,
已凉的,
一点未动的几样肴核。
陈谨:午膳就没用?
卫士某:没有。
陈谨:那晚膳?
卫士某:……
陈谨打开另一个食盒,同样没有动过的肴核。
赵王微焦急的声音传来:殿下——
没有回应。
赵王os:殿下,是臣——
没有回应。
陈谨放下食盒抬头,
萧定权适才走入的监室,
紧闭的室门,
室内无灯。
赵王站在门外:臣萧定楷,奉旨前来——侍奉殿下。
没有回应。
赵王向前:殿下,备膳是不是不合口味?
没有回应。
赵王:殿下想用什么,尽管吩咐,臣去安排。
没有回应。
陈谨叹气:这是想干什么?
赵王无措地:……怎么办,这要上报陛下吗?
陈谨指指室内,询问卫士某:簪带全都收走了?
卫士某:全收了。
陈谨:枕头也不是——
卫士某:不是瓷枕。
陈谨点头,对赵王:现在上报什么?(示意室内)今天肯定也没有胃口,先算了……
陈谨先离开,一面嘱咐卫士某:殿下平时,喜欢吃点甜的……
赵王欲转身,又回头:那殿下先请安歇,臣明天再来——请安。
没有回应。
赵王看着陈谨背影:——就成了?!陈翁,殿帅到底到哪里去了?
29京师夜外
春明门外,
带着十数骑控鹤卫士的李重夔,
驰走入夜色,
至某处岔道前,
马速未减弱,卫士们分成两列。
其中一列跟着李重夔前行。
另一列向另一侧驰去。
暗夜中驰动中形成流线的两路火把。
李重夔os:我奉圣旨前往京营驻守。你等持敕,三日之后,务抵长州。
30顾思林宅夜外
窗棂上映出的,
坐于书房灯下的顾思林的影子。
家人甲低声汇报的声音:殿帅出城之后,城门就关了,这些天应该都不会再开启了。
顾思林的影子沉默未动。
家人甲os:这是担心大人带回来的人,跟京卫营里吧……?
顾思林的影子沉默未动。
家人甲os:敕使也已经往长州去了。那二公子——?
顾思林沉默片刻后,os:告诉杨盛——殿下,要紧。
家人丁(控鹤卫细作)瞩目的眼神。
31长州内城日外
长州城,
隔开内外城的城墙甬道上(长州城的设定为非回字型城,内外城相黏连。想攻破内城必须强硬突破外城,可参考山海关)。
树立的高耸旗杆。
一人(杨盛)带领人从甬道走近钟鼓楼的旗杆。
杨盛驻足,看了看城墙下驻扎的顾军军营。
兵士们日常的没有紧张感的活动。
走近旗杆的卫士甲一笑:还不知道死期到了。
背身的杨盛以手势示意。
卫士甲取出钥匙,打开了旗杆下与地面平齐的铁盖上的锁。
从其中取出了一面四角缀铃的旂旗(《尔雅·释天》有铃曰旂。《说文·旗部》旂,旗有众铃,以令众也。)
随着旗帜的缓缓升起,
旗上的顾字与城头展现,
和铃在风中发出的脆响,
杨盛的眼中,
刚才还在进行日常事务的军士们,
视线渐集中,
并立刻以警备状态,
以营为单位鸣金通知,
或先或后,
朝营前空场迅速收拢集合。
32长州外城日外
军营前空场上,燃烧的火堆。
高处的钟鼓楼上,
顾字旌旗飘扬,
清晰的铃声依然。
火堆映红了,集结于内城营地内空场上的军官们的脸。
也映红了身穿铠甲站立其间的顾逢恩的脸。
赌具、酒具被扔到了火堆中,
几个穿着绫罗的美人也陆续被拖出。
杨盛指着美人:这是谁?
几个藏匿她们的军官跪地。
杨盛:皆斩!
军官们和美人们都被带离:都虞候,都虞候饶命——
他们求饶的声音很快被纷纷斩断。
杨盛:早说过,聚赌的,斩!酗酒的,斩!私藏妇女的——我想都没想过,还有人敢,在我的军中这么干!
军官们齐声:属下不敢!
顾逢恩低声对隔壁抱怨:我爹不在,他还真登台拜印,还敢升调军的将旗?
隔壁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杨盛瞥了顾逢恩一眼:当打了个胜仗,就可以懈怠了?!这算哪门子胜仗?!你们的部下,战死的多少?你们的同袍,多少没回来?!看看你们身边站的,是不是还是去年的那个人?!
军官们没有说话。
顾逢恩继续低声抱怨:你旁边站的,也不是我大哥了啊……
杨盛再瞥了他一眼,继续训话:存者有功,该给的军功,朝廷都给了你们!你们倒好,活下来就是为了——
顾逢恩:就是为了受你这匹夫的气的吗……
一阵风过,旌旗随风烈烈而动,铃声愈盛。
顾逢恩铠甲上的披风也被风震起。
杨盛突然停止了训话,皱眉,怒:还有妇女没找出来?!
军官们也纷纷开始吸鼻子:都虞候,确实没有了。
杨盛走近了顾逢恩站立的方向,直视顾逢恩:这又是,什么味道?
军官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
杨盛:包庇者,同罪!
站在顾逢恩身边的军官终于开口:不是妇女,是(看着顾逢恩)……盔甲上的……
顾逢恩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盛走到顾逢恩身边停下:顾部将,本将告诫过你的吧——再往盔甲上熏香——
顾逢恩不耐烦地:不是熏香,那天打城里回来——
杨盛:本将会军法处置——!
顾逢恩:随手放在衣箱里。谁想这里的香材,隔着纸包还——
杨盛:拖下去!
两侧军法官欲动手。
顾逢恩:你敢!那是长州刺史送的!不信你去问——
一旁的军官连忙拉拉顾逢恩的胳膊,示意他住口。
杨盛蹙眉,看了顾逢恩一秒后,示意军法官住手:李明安?管民政的?
顾逢恩被隔壁拉得有些心虚:怎么了……
杨盛按剑逼近了顾逢恩:你抬出他来——镇压军政吗?!
隔壁军官停止了拉扯的动作。
满场静默,
只剩下旌旗逐风的声音,和柴火燃烧时,木柴和赌具轻微爆裂的声音。
顾逢恩被诡异的气氛震慑得稍微气弱,嘴硬:杨盛,你小题大作——
杨盛:本来一顿军棍——
顾逢恩:——想干什么?!
杨盛:乱军之罪,斩!
军法官愣了数秒后,还是上前拖起了惊愕的顾逢恩。
数个军官跪地:都虞候——顾部将未必就是……
杨盛:敢多言,同罪。
军官们不再说话了。
顾逢恩逐渐被强迫带离:杨盛!你跋扈!
顾逢恩:跟自己人逞威风!算什么——!
顾逢恩:你自家纵敌的事!——又要怎么说!
杨盛微变色,举手制止。
顾逢恩紧张地喘促。
杨盛:你不服?
顾逢恩:我怎么不——你把阵前纵敌之事,当众说清楚了,我一万个,服气!
杨盛不语。
众将沉默。
顾逢恩冷笑:说不上来?——我看你敢不敢留我到我爹回来。让我瞧瞧,这军法是不是长了眼,偏偏就砍不上你的脖子?!
杨盛看看沉默众将,终于点头:好,我就让你亲眼看了之后,死得口服心服。
杨盛冷冷下令:把他先捆在这里,禁他食水,等着将军亲自处置。
顾逢恩不服气的喘息。
33长州军营夜外
空场上燃烧的火堆,
拿着干粮和清水走过的军士们,
都不由望向了火堆的另一面,
篝火映红了被捆绑在立柱上顾逢恩的脸。
顾逢恩看看他们手中的食物,且羞且恨地扭过了头。
34控鹤卫衙门夜外
原封未动的各种菜肴,
以及数种甜食。
陈谨已经开始紧张:还是……
卫士甲:饭不吃不要紧——
陈谨提起了一个装水的银壶,
晃了晃,
满水的声音。
卫士甲:一滴水不沾,这可就——
两人目光转向,
萧定权的监室前,
手持着一只烛台的赵王:殿下——殿下?
没有回应。
赵王:殿下,臣能够进去吗?
没有回应。
赵王:殿下——臣僭越了,臣进——
陈谨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烛台往室内走去:谁审谁?还虚哪门子礼?
陈谨屏烛推开了门。
赵王一愣跟上。
黑暗室内,
一灯的草草临照下,暂时没有发现人影和动静,
赵王惊:陈翁……这可怎么办……
陈谨皱眉:都点亮了!
数个控鹤卫士提灯屏烛走入,
室内光明大盛,
他们也终于看到了靠墙,安静坐在室内一角的萧定权,
后者平静而虚弱的,抬起一手,微微挡住了过于刺目的光线。
赵王和陈谨松了口气,上前。
赵王试探地:殿下——是不是这两天的膳食,不合殿下的——
陈谨干脆地打断了他:殿下再这样,小人就要上报给陛下了。
赵王嘟囔:我前天就说要……
放下了手的萧定权,没有回应。
陈谨:小人知道殿下难受,可殿下这样,陛下看着,就是抗旨不满。在这种时候——!
萧定权没有反应。
陈谨:殿下不想别的,也该想想……(压低声音)武德侯……的处境。
萧定权微抬眼,看看赵王,终于虚弱开口:怎么……是你?
赵王:是,臣奉旨来,侍奉……
萧定权:李重夔……是去了京营,还是……长州……?
陈谨和赵王都一怔。
萧定权浅浅一笑,靠着墙合上眼睛:鱼肉的处境,刀俎去想……就够了。我累了,你们,出去。
35控鹤卫衙门夜外
走出的赵王和陈谨。
赵王:这可怎么办,要让陛下知道了,我……
陈谨不理睬他,询问卫士们:你们殿帅在,碰上这事,会怎么处置?
卫士甲:捏着嘴硬灌。
陈谨皱眉。
卫士乙:再不就打,打到肯吃——
陈谨叹气:他在,未必不敢。
赵王:陈翁,殿帅他们真去京卫跟,长州了?
陈谨:不知道。
赵王:去干什么啊?
陈谨:不知道。
赵王:那这个报不报啊?
陈谨愤愤:——不知道!
36长州日外
军官甲拿着干粮和水,
左右右盼,
悄悄走近了,
日光和篝火下,
脸色惨白,
嘴唇干裂,
被反缚在柱上,
已经极度虚弱的顾逢恩。
军官甲:顾部将……
顾逢恩微睁眼。
军官甲:喝口水吧……
顾逢恩微摇头。
军官甲把水壶凑近他的嘴:杨都虞出城去了,昨晚一晚都不在……
顾逢恩别过头。
军官甲:三天没吃没喝,还有力气赌气?!总得熬到将军回来啊!
顾逢恩迟疑了,没有再躲避。
军官甲正要将清水倾入他的嘴中。
一物从旁飞掷过,
撞掉了他手中水壶,
清水汩汩渗入脚下沙地。
同时落地的,是飞来的一柄马鞭。
军官甲回头,垂头。
远处走来的杨盛:捡起来,自己领八十鞭去。
军官甲:属下遵命。
他拾起马鞭离开。
一旁匆匆跑过的士官,向杨盛低语了几句。
杨盛蹙眉,又打量了顾逢恩数秒后,不语转身离开。
顾逢恩逐渐模糊的视线,看着脚下湿润的沙土。
他的头终于无力地垂下。
37长州日内外
杨盛匆匆向军帐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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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外,马上重甲的控鹤卫士们。
杨盛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手中牵着的李明安的马,进帐。
已经在账内站立等候的李明安转过了头。
杨盛行军礼:李刺史!——刺史来……
李明安:杨都虞,接旨吧。
杨盛一怔后跪地:臣杨盛,谨领圣命。
李明安:嘉义伯呢?
杨盛有些迟疑,蹙眉不语。
李明安:本镇要见他。让他过来吧。
杨盛看看账外,终于:是。带他——过来吧。
李明安蹙眉:带?
账外传来的奔跑的声音,
和焦急地呼喊声:顾节级?顾节级?!
叫医员!
先解开,放下来啊——
38长州夜外
长州内外城全景。
外城军营的灯火。
杨盛和李明安一起行走在营中。
杨盛:李刺史今天,就不回内城了吗?
李明安:君命召,不俟驾而行。杨都虞,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杨盛:是。
李明安:何况武德侯召还的家书,你也是看到了的。
杨盛:是。
李明安:可他被你搞成那个样子!现在叫他上路,跟杀了他有什么两样?
杨盛:是。
李明安:这样子——本镇还回得去吗?(先向前走去,进入某处军帐)本镇就在这里守着,等着他能动身!
杨盛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后,随后跟入:……是。
(切)账内,李明安眼中,军医正在取银针,探向床上昏迷的顾逢恩的指尖。
39控鹤卫夜内
一根银针刺进了萧定权的指尖,
手指微微回撤。
闭目躺在榻上,
半昏迷的萧定权的脸,低语:……逢……逢恩……
施针的陈谨,皱眉叹气:还顾逢恩呢,先顾自己吧……
40晏安宫日内
案上托盘上堆着的黄柑(按,宋代黄柑果期在公历十月,但可以贮存到次年公历九月)。
赵王紧张地站在黄柑前,小心地观察案后,低声:……就是这样了,陈常侍让臣来禀报陛下……
齐王在看一封三枚鸟羽的急报,他从急报后露出眼睛,嘲讽看了赵王一眼。
案后凭几依坐剥着柑皮的皇帝脸色阴沉,态度尚算平静:新下来的柑子,这就要到重阳了吗?
齐王:是,陛下。
赵王:……没有奉事好殿下,这都是臣的失职……
皇帝:还是再存存,风味更佳。
赵王:……殿下那里,陛下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皇帝:确实是你的失职。
赵王想跪地:臣请陛下责罚……
皇帝:你不是主审吗?他抗旨,你不会动刑吗?
赵王愕然,停止动作:这怎么……!?
皇帝:控鹤的那些家底呢?
赵王大惊:陛下,殿下已经四五天水米未进了。现在动,动,动……
皇帝:叫他们全都翻出来啊。
赵王跪地:陛下,臣万死不敢!
齐王已经看完信,轻轻放回到了黄柑旁。
皇帝:冤杀了陆英,叫人当廷翻了出来,现在还敢跟朕,(看了一眼齐王放回的急报,手下加力,柑子被掐破)叫这个板?!
赵王:三哥不是那个意思……
皇帝:你现在去——
赵王哭了起来:陛下,那是储君,还是三哥——
皇帝:传朕旨意,告诉他——
齐王目示他不要再哭。
赵王无视地,一边叩首一边放声大哭:陛下,请先赐臣一死……陛下……!
齐王无奈皱眉。
皇帝将手中柑子掷出:哭?!
赵王被打中,停止了哭泣。
皇帝接过齐王送上的巾帕擦手,示意黄柑:把这个给他带回去。
赵王抹着眼泪起身:是……
皇帝:跟他说是御赐。跟他说,朕会亲临的。
赵王:是。
赵王亲自端起了柑子,正要退出。
皇帝:也告诉他,重阳节,朕亲鞠陆英狱事之前,他最好给朕先吃下去。
赵王愣住了:重阳……吗?
皇帝扔掉了手巾:免得到时候——熬不住刑。
赵王手中的柑子,纷纷坠地跳跃。
41晏安宫日内外
宦官甲捧着柑子,
跟随泪痕未干,表情呆滞的赵王,
和齐王一道出殿门。
齐王嫌弃地看了他一点:原来你不光会哄丫头,也会哄上头。
赵王:不,大哥,我是……真的害怕。
齐王冷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堂,他迟早是要过的。现在装模作样的怕什么?
赵王:可重阳节,那是……
齐王打断:是什么日子,都救不了他了——这也怪不得陛下,要怪,就怪他那个好表哥,跟好舅舅吧。
赵王:怎么?
齐王甩袖下阶:——李明安来信了,顾逢恩,没动身。
赵王惊恐地看看他远去的背影,再回望殿内方向。
(切)殿内,皇帝凝视着齐王放下的急报。
皇帝自语冷笑:饿过头了?动不了身?
皇帝用手指叩了叩案面。
宦官某近前。
皇帝:严旨赵王,亲鞠当天只问萧定权,张陆正酌情再审,此事先不要让外朝知道。
宦官某:小人遵旨。
宦官某正准备离开。
皇帝再度开口:但是要知会,顾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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