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后半晌(下午),雪已经渐渐的变小了,一脚踩在地面上雪已经没过脚踝到达小腿的地方,雪比较厚,无法再次前进,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吹醒了谢强顺,虽然刚刚有惊无险没有伤亡,但是在这个四外开阔的地方还是不安全,何况晚上更冷,要找一个庇护所,否则晚上再来一次土匪,也许这些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所有人听着,这里刚刚经过了战斗,还不知道附近还是否有土匪,这里不安全,我们要往前赶路,探路的人还是先行探路,剩下的人马上开始收拾行装,我们在天黑前找一个避风所,防止晚上冻伤冻亡,同时还可以进行防御,开始行动”谢强顺打了个冷颤(抖了一下)说道。
“这雪怎么快停了,哎......希望晚上还可以继续下,时间还早”张龙叹气道。
“哎,媳妇,今天怎么样,有没有肚子疼”李福生问道。
“没有任何动静,没事,有动静再去叫老娘婆吧”肖安利说道。
“这么大的雪,现在雪停了,起风了,估计不会下了,我去再砍点柴火回来,放心,我不去山上,再备上两担柴,我怕你生的时候太冷,我先让娘过来陪你。”李福生说完就出了门。
雪终于停了,李福生老早就发现这几天烟筒(烟囱)过烟不好,他怕媳妇生孩子时家里烧火有烟,而且也怕在房间里烧土炉子熏着(一氧化碳中毒)李福生小心翼翼的上房清理的烟筒里的黑油后拿着扁担出门了。
土炉子,用土坯切的炉子,和炕连在一起,在房里的地面上挖一个漏灰坑,在坑上盖上木板来漏泥灰并防止灰到处飞,炉子上有两个洞连接炕里面,一个洞过烟直接连着炕里的烟道直通屋顶的烟筒,一个洞让热气进到炕里面,让炕变的暖和。炉子里面烧的是黄胶土和无烟煤煤粉搅拌物,将黄胶土用水泡软,然后倒入煤粉进行搅拌,先给炉子下面用木材生着火再将搅拌好的煤倒入土炉子用黄瓜粗的通条(一根铁棍或硬木棍)在搅拌物中间扎一个洞与下面的漏灰坑进行通气来燃烧,这样的土炉子没有烟,但是如果与炕的烟道连接不好,或者炕的烟道或屋顶的烟筒有堵塞的话很容易一氧化氮中毒,当时在农村叫熏着了。这样的炉子李家也不会经常用,只是媳妇做生孩子坐月子才会用,平日里都是用与炕连接的灶台烧火取暖并做饭。
......
西北风狠狠的刮了一夜,第二天天亮,风和日丽,把地上的雪都刮走了不少,王仓早早的就起床了,看到长工道:“你去叫两个人一起到山上砍几担柴回来,然后送到祠堂里,明天晚上要选举了,镇上的人都在里面熬夜,别冻着了,王家不能失了礼数”。
一个长工边走边说:“真不把咱们当人看啊,这么冷,俗话说,三九四九冻死狗,家里有柴火那么多还让咱们上山砍柴”。
北方农历中“九”是习惯用的民间节气,有“冬九九”和“夏九九”,其中“冬九九”流传较为广泛。“冬九九”又被称为“数九”,从冬至算起每九天为一个九,一直数到“九九”八十一天,即为“出九”,其中三九、四九为全年最寒冷的季节。农村俗语“九九消寒歌”曰: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冻死狗,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小声点,咱们还不是为了口饭吃,而且在王家也不会受外人欺负,先找个隔牢牢(一般指墙角,这里是指避风的地方)躲一会在砍,不然干完回去的早还得干别的。”另一个长工说道
......
大风吹散了积雪,谢强顺出发了,整个晚上都没有发什么不好的事,谢强顺很高兴,终于天晴,再走两天差不多年三十晚上可以到家......
张龙很早早的起床了,看着天气,知道不会再下雪了,但就是迟迟不肯出发,一直等到吃完中午饭才磨磨蹭蹭的套车,因为他要在赶黑(太阳落山前)到达下一个镇上再住一晚,等着年三十再出发,刚好晚上到达。
......
大年三十,人们都早早的起床,开始贴红纸(贴春联)、挂灯笼、剁馅包饺子......好不热闹,还有些有钱人家的小孩手里拿着香放着鞭炮......
王仓指挥着一群村民和长工开始收拾祠堂,扫地、往祠堂里面搬凳子、收拾供台、劈柴......
祠堂,每个镇上或者村上都有,放着当地有名望人的灵位,同时也是对当地人的认可,外乡人死后是不能进入当地人祠堂的。
古城镇祠堂挨着镇上唱戏的戏台,从路面要向上九个台阶才能上到祠堂前面空地上,空地比较大,用石头铺的地面,在王仓第一年当镇长时买了洋灰(水泥)对地面进行了修整,人们经常会在空地上打豆子、晾晒粮食。原本古城镇的祠堂在每一任镇长都维护的很好,在王仓当镇长时除了修整祠堂前面空地了地面,就再也没有修理过祠堂。
原本祠堂上方挂着“古镇祠堂”四个大字的牌匾,但是在三年前的冬天让风刮走了,镇长也一直没有让人维修。祠堂外边是六根柱子,柱子顶着房檐,原本是大红色的柱子,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现在已经看不出是红色了,因为没有及时的保养,柱子已经被太阳晒的开裂,变的非常粗糙......
此时的祠堂已经比较破败了,外墙有的地方已经开裂,有的土坯经过雨水的冲刷变的凹凸不平,祠堂内的柱子有的也已经让虫子给蛀了,地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木屑......
祠堂大门是双合页的四开门,大门正对的墙上摆放着镇上去世的有威望,有能力的人,还有镇上去世的秀才,在灵位下面摆着一张梨木做的香案,梨木木质硬,不容易开裂,这也是几代人总结出的经验,在香案前面摆放着九张椅子,其中一把椅子在中间是镇长坐的,两边各四把椅子是镇上的一些大家族和有威望人坐的,每次镇上有什么事,这九个人就会在祠堂开会讨论,选镇长时每家每户都会派出自家的男丁或者一家之主来祠堂进行选举。
祠堂内部很大,可以容纳几百人,现在早已在大门前挂上了大红灯笼,在祠堂里面每间隔一段距离地面上就会有一个小圆坑,等着晚上选镇长时用来放火盆,这样人们走动就不会碰倒火盆。
王仓已经让自家长工从家里扛来了两大袋子的瓜子,等着晚上选举人们吃,王仓看着忙里往外的人,心里感觉好像缺点什么,叫停了干活的长工说道:“你回家再搬几袋子疙碴(锅巴,人们再坐小米饭或者高粱米饭时在大郭里面做的),今年咱们多吃点,好好唠唠”。
“你就别去祠堂了,媳妇马上生了,在家好好看着你媳妇,我和你大哥去,反正每次选举都一样,一会吃完年夜饭你嫂子和孩子们就不回家了在你这边等你大哥,也可以在你这里熬熬夜,说说话,孩子们让他们的小叔李金生带着玩”李尚喜对李福生说道。
......
天刚刚黑,王仓就和两个儿子到达了祠堂,而王家的长工们早已经把将火盆放在了地面上的圆坑内,也把祠堂外的灯笼点燃,王仓推门进入祠堂感觉很暖和,脸上露出了笑容,很满意。
镇上的人陆陆续续的开始往祠堂走......
“你家今年小猪捞了(活了)几个,等着过了年不行我也从你家捉一头(买一头)养一下”......
“这两天怎么样嘛,听说你前几天手气很好啊,我都很久没去了,输没了,不敢去了,再去怕我爹打断我的腿”......
“你家今年梁上(在上山,平日里无法浇水,梁地的收成完全看老天爷)的那块地还行啊,今年雨水好,你又把那地拾掇(收拾)的挺好,打了(收货)不少粮食吧?”......
“听说了吗,镇西头(西边)牛老二家的儿子偷偷的抽那大烟膏子,让他爹那一顿打,我隔了条街都听到了”......
人们陆续的到了祠堂门口,有的人在门口还寒暄几句,然后进门,有的人相互问问谁家的儿女岁数,打算定个亲事......
“胡老八,今天总算让我碰见你了,你个王八蛋,前两天在我家院子里偷我家的玉黍黍(玉米),你给我换回来”其中一个人突然喊道。
“你放屁,什么时候偷了,老子是用你家的玉黍黍顶账,你把耍钱欠我的钱还我,我就给你玉黍黍”胡老八怒道。
“你懂不懂规矩,赌桌债、赌桌了,下了桌你等着我在赌桌上还你,你承认偷了是吧?走找镇长评理去”二毛蛋说道。
“你个车轱辘(形容做事鲁莽),还想找镇长评理,别逼我和你动手啊”胡老八说道。
胡老八刚说完话二毛蛋就打算动手打人,还好被其他村民给拦了下来,胡老八和二毛蛋被其他村民拦着,但是两人相互骂着对方,突然听到有人大喊:
“你们两个王八蛋吵够没有,想死了是不是?”所有人回头看见是王彪在祠堂门口大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就是不选镇长这么大的事,今天只单单熬大年,你们两个这样,你们的礼恂(礼貌、礼节)呢,啊?过了年,你们两个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也没人管你,再吵吵打断你们的腿。”
随着王彪一顿骂,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陆陆续续开始进了祠堂,慢慢的镇上的人全部进了祠堂。
“大家静一静,大伙左右看看还有谁家没有到,不行的话找几个人去他家喊他一下”王仓开口说道。
王仓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喊道“爹,爹,你先快回去,安利要生了,我去请老娘婆”李福生说完就跑出了祠堂。
“老王哥,谢老哥,你们看,这事闹的,不行我就先回去,让我家老大在这里替我”李尚喜开心的说道。
“行吧,这也是千古不遇,大年三十生孩子,需要帮忙吗?”王仓说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你们先忙活吧”李尚喜起身说道。
“老李,我找人送你回去吧”谢忠红说道。
“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行”李尚喜说着话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往祠堂外走去。
......
李尚喜回到家后,看到二儿子李福生在父亲的屋里面在烧水,李民生的两个儿子李牛、李粮和李芳让奶奶带到了堂屋玩着,而大媳妇、老婆子和老娘婆在帮着接生。
“老娘婆进去多久了?”李尚喜走到李福生面前问道。
“有一会了,老娘婆让我再烧些开水”李福生紧张的说道。
“水烧好了没有?你媳妇生的费劲,不是头先出来,很难生,这会儿(现在)你媳妇没力气了!这会儿出血就很多了,再这样耽搁下去,出血再多有可能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你去门口和你媳妇说说话,让他加把劲”老娘婆突然走到李福生面前说道,说完话又赶快进了屋子里去接生。
李福生听后立即跑到了房子外面,向屋里大喊,和媳妇说话,虽然自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是李福生就一个念头,保住媳妇,让媳妇们加油,挺过这一时间,就没事了,因为李福生知道,很多人在生孩子的时候都出现了危险,最后有可能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李福生马上向屋里问道:“我媳妇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
“都没事,你先别着急”不知道谁在屋里面喊了一句,这让屋外的父子二人都放心了。
过了半个时辰,老娘婆走了出来道:“有惊无险呀,是个带把的,不过你媳妇出血太多估摸着以后不能再生了”老娘婆说完话,就被李尚喜请进了自己的屋子。
李福生听完后自言自语说了句:“都平没事就好”。然后赶紧走进了房间,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的儿子......
“老二,你去送送你白大娘”李尚喜在屋外喊道。
......
李尚喜打心里高兴,在大年三十出生的孩子,百年难遇,而且又给老李家生了个男孩,看到李福生回到院子后,把李福生叫到了自己的屋内,屋里的孩子们都睡着了,小声说道:“这小子,虽说出生难,但是出生的时辰好,一出生就搞这么大动静,又是男生,又是选镇长,以后肯定不得了,能干大事,是个帅才,你刚刚去送老娘婆,我把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李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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