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不齐

一八九零年，光绪十六年，光绪帝已经亲政一年之久，但依然改变不了大清朝的没落，虽说亲政，但实际上大权依然掌握在慈禧太后手中，并过着骄奢淫欲的生活，而底层人民却在“水深火热”之中，老百姓们经常说：“十羊九不全，一全坐殿前”。

腊月，也是农历的最后一个月，通常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也是人们开始忙碌的时候，有一首顺口溜专门形容人们为过年而准备着，期盼第二年可以更好：“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你喝几天，马上就到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保安县古城镇，交通便利，在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是中心位置，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到古城镇赶集（每逢初三、初六、初九）外乡人都会拿上自家的东西到古城镇叫卖，古城镇也算相对繁华，镇上商铺、饭馆、药店等应有尽有。

北方的冬天，凛厉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咆哮着，古城镇家家户户早已进入了“窝冬”状态，坐在家里的热炕上，生怕走出家门而冻伤，而古城镇的王家人却在这冰冷的冬天异常火热，因为在今年的大年三十又是选镇长的日子。

李家，李老爷子李尚喜这几天格外高兴，二儿子李福生马上再次当爹了，村里的老娘婆（接生婆）看儿媳妇的肚子说，十有八九是男孩。李尚喜对儿子说：“这些天你多去上山下兔子套，看看有没有什么冻死的野鸡，多砍些柴回来，再过二十几天你就在家呆着，等你媳妇肚子疼了，马上吆唤（叫）老娘婆。”李福生高兴的如捣蒜般不断点头答应，心里想着一定让媳妇吃好，住暖。

“爹，该选镇长了，我们还是支持谢家吧”李福生道，李老爷子没有说话也算默认，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李家已经不是七十年前的李家，当时李家从京城搬到了古城镇，虽说人生地不熟，但是李家当时比较有钱，很快在古城镇周边有了名气，而且还经常帮助谢家。现在的李家已经落魄了，虽然现在说是四大家族论选镇长，但是从李尚喜自从懂事起李家就再也没有被选过当镇长，都是从另外三个家族中选出，谢家有时会帮衬李家，选择谢老爷子当镇长更好，至少不会被张家和王家打压。

李尚喜没有谈论选镇长的事情，李尚喜多希望李家可以出一个很有出息的人，当选镇长，再带领李家富裕起来。

谢家，谢老爷子谢忠红坐在炕上用剪刀剪着药材，并计划着再去山上挖一些大青根（板蓝根），开春后人们容易上火生病，用大青根熬水可以清热解毒消炎。二儿子谢雨强火急火燎的推开房门道：“爹，今年选镇长我听说王家人想连任，这几天在偷偷在买东西准备给村里的一些有头脸的人送过去，这不是破坏规矩吗？”谢忠红放下手里的剪刀，拿起烟袋锅子从烟袋里面按上一锅子的烟丝点上抽了一口说道：“从老几辈开始，咱们古城镇就是论选镇长，为的就是怕一家独大，影响镇上平衡，规矩一直没有打破。”

“现在李家落魄了，不然我们可以联合李家一起来制衡张家和王家”谢雨强愤愤说道。

“现在年成（时代）一年不如一年，大清朝给排的皇粮一年比一年多，而且现在王家有钱有势，张家虽说和王家关系好，我估摸着（估计）张家也不想让王家继续当选镇长，虽说李家落魄，但在镇上还算是大户，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李家肯定不会选王家和张家”谢忠红道。

“让王家和张家狗咬狗最好，这些年王家都在镇上干了什么，偷偷的开烟馆，设赌摊，每天晚上都招撩（招人集合）乱七八槽的人来我们镇上，爹，今年你也好好准备一下，选你当镇长吧，这些年你的威望很高，经常给穷人看病不要钱，不然我们爷送一些东西给村里的人”谢雨强道。

谢老爷子道：“我们没有必要送什么东西，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再说吧。我对于选镇长，谁当镇长没什么没太大感觉，我希望人们不生病，人人有口饱饭吃，他们太胡闹了”。

说完话谢忠红陷入了沉思，老百姓越来越难，很多人现在连口饱饭都难，镇上还有烟馆、赌摊，王家这些年光想着自己，对镇上的村民基本没有任何帮助。谢忠红想也许这也是这个年代的无奈......

傍晚，王仓吃完饭盘腿坐在热炕边上，“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袋锅子，在炕沿边上磕一磕烟灰问儿子：“老二，东西准备的咋样了？”

王郎朗道：“放心吧爹，我按您说的，给不同的人家送不同的东西，都分好了，都放在西房的缸里了，耗子进不去，大哥我也通知了，让大哥去找张家的老大送些钱拉拢拉拢，让张家老大也从县城回来，等着过完小年，咱们就开始送礼，这次爹您肯定还可以在当镇长。”

“哎”王仓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选举很难，虽然王彪找了张家的老大，但是张家这次还会支持王家吗？虽然表面和和气气，其实心不齐，李家经常受谢家照顾，虽说没有什么选举希望，每次都支持谢家，而张家也一心想选镇长，只是张老爷子走的早，没有等到机会，镇子上虽说是所有人参加选举，但其实还是四大家族说了算。

“你去抱点柴火，就去忙活吧，那两个点得看好了，别让人闹事，到年底了，明天多找几个人在赌摊那边，别让外乡人把钱给抢了”王仓道。

张家，宋老太太念叨着“张虎，你赶紧找个媳妇，你是打算让我死了也看不到儿媳妇吗？天天不是和家里的长工喝酒，就是外面乱跑弄什么选镇长，人家谢忠红当镇长就挺好，轮也轮到谢家了。”

“娘，你不懂，大哥刚刚去县城发展不久，还有很多时候需要仰仗王彪，这次选镇长，您就别操心了，在家好好的养身体。”张虎道。

“谁当镇长我才不操心了，你看看你多大了，你大哥一家子去城里了，我还想抱孙子呢，你也不着急，真让我死不瞑目”老太太生气说道。

“娘、娘、娘你别生气，过了年我马上找人说媒结婚，我听您的”张虎马上坐在老太太身边，生怕老太太气病。

此时的张龙看着王彪送来的五条“大黄鱼”，心里面百感交集，刚刚来县城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立足，但是又不想再让王家当选镇长，正因为王彪先来镇上发展变的有钱有势，上次的王仓才当选了镇长，这次如果还是王仓，那么王家的实力必定会再大一些，镇上的土地会有更多的优先选择权，在张龙愣神的时候。

媳妇武娇艳过来了说：“他爹，别愁了，不行就把钱给送回去”

“哪有那么容易，最好是钱也拿了，也不回去，等五年后再次选镇长，我们如果也有实力了我们回去再争，得想个合理而且不回去的理由啊”张龙两眼放光，内心做了很大的决定......

“福生你老婆快生了吧？”李福生刚刚从山上回来，手里拎了一只小野鸡和一只瘦小的兔子，碰到了谢雨强，被问道。

“谢二哥，快了，估摸着也就这十来天了，到时候要来喝喜酒。”李福生热情回道

“到时候缺少什么，别不好意思，只管开口，顺顺利利的让孩子出生，起好名字了没有？”谢雨强问道

“谢二哥，怎么好意思老是麻烦你们，这些年谢大爷（大伯）帮的不少了！贱名好养活，小名叫狗蛋，大名还没有想好。”

“别不好意思，有事早点言语（通知），噢，对了，又快选镇长了，听说王仓要送东西收罗人心？”谢雨强把李福生拉倒墙下面低声说道

“谢二哥，不管王仓做什么，李家还和以往一样，还是全力支持谢大爷，不能对不起谢家这些年的照顾。那谢二哥，你先忙着，我先回了”李福生说道

李福生经过镇上的戏台时看到有几个小贩用独轮车推着一些货物在戏台下面叫卖，零散的围观了几个人，打算买点或用粮食换点平日里不舍得买的东西过年，因为这种推车小贩的货比镇上店铺里面的货便宜些。

李福生回到家把兔子和野鸡放在西房的缸里面，盖上盖子，这些是给媳妇坐月子的东西，不能让老鼠给糟践了。回到正房说道：“爹，娘我回来，弄了只兔子，捡了一只小野鸡，娘，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小贩来镇上卖年货，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李尚喜听后，转身到躺柜（火炕上的柜子）里面拿出了点钱说道“这个钱你拿去买一斤红糖，打半斤油，等你媳妇坐月子用，我和你娘就不买了，你大哥过年还会给我们送点，够吃了，这么大岁数了，吃也吃不动，喝也喝不动，你想再买点什么我就不管你了。”

“爹，这样不好，大嫂知道了你给我钱我怕大嫂不高兴”

“你怕你大嫂不高兴还不赶快把钱收起来，还嚷嚷什么，再说了你大嫂坐月子的时候，我和爹也是买了些东西的，赶快收起来吧。而且你大哥也不缺吃喝，他给十里八乡的人做木工，每年能给家里省多少粮食，还能赚点，你就别瞎操心了。”

“爹，咱们也去买点年货吧，这几天镇上很热闹”王郎朗红头涨脸（喝醉酒的样子）的推开王仓房门说道

“你看看你讨吃鬼的（骂人的话）样，你就和镇上那伙馋国狼（什么活都不想干的人）天天喝吧，迟早喝死，还买什么买，这次选镇长花了不少钱了，你天天的就知道吃喝，也不想着找个媳妇，你看看你大哥，有生意，有家，有孩子，选不上镇长准备喝西北风吧，这么大人了一点不懂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懂得收敛，好好学学你大哥吧，戳到（滚到）一边去”王仓怒骂道

王彪提前回到家了，并和王仓说道张家老大同意支持王仓继续担任镇长，张家老大在选举的时候肯定回来，怎么说也要回家过年。王仓听后心里的负担小了点，但是心里的石头还是吊着，不敢放松，王仓打算亲自再找宋老太太说说，听听老太太是什么意思。王仓和两个儿子商量怎么样送礼，先给谁送，后给谁送，有谁送了可能不要，这样可能就会多给别人一些......有哪些人会收礼，同时还会给王仓投票，有哪些人是需要争取的，有哪些人是收了礼也可能不选的。针对不同的人送的东西不一样，有的送一点肉、有的送点酒、有的送一点糖、有的送一些粮食、有的送一些烟。说是送礼，其实对于王家来说也就是送一些平常人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

马上小年了，不管人们有钱的也好，没钱的也罢，都开始忙碌起来，镇上的四个碾子房每天都在排队，人们碾细高粱米的，碾细棒子面（玉米面）的，有钱人自己做一锅豆腐，没钱人几家合伙做一锅豆腐平均分。对于孩子们来说也是最开心的，过年了多少都会有点好吃的，在打谷场有一群小孩在草垛子上打滚，有的还地里面滑冰车......有钱人家给孩子扯点新布做件新衣服，没钱人家给孩子用浆水（做豆腐剩下的水）给孩子洗洗旧衣服当新衣服......

在忙碌之余人们聊得最多的就是今年选镇长了。有人看不惯王家做事的，完全没有帮助村民、有人受过谢家恩惠的说选谢老爷子，德高望重，看病救人，肯定会带领镇上的人一起吃饱穿暖，人人有钱......有镇上的无赖经常与王郎朗混在一起的、有收了王家礼的、有偷偷吸大烟爱赌钱的说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谁知道谢家当镇长后会不会还不如王家，最起码选王仓这五年大家还能吃上口饭，别的乡镇有人连口饭都在吃不上，很多人都出来做讨吃（乞丐），之前谢家人也当过镇长，也没看到大家变的钱......还有人说都一样，选镇长就和当官一样，不管什么年代最苦的就是我们这些庄户佬儿（老百姓），谁当都会给自己分好地，给别人分梁地，还不如看看谁给我的好处多我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