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也是急忙跟着小女孩进入屋内。
室内光线很暗,而且空气之中还夹杂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闻起来,让人会有些不舒服。
陈道只是快速扫了四周一眼,眉头就皱得很死,这不到三十平米的空间里,竟然只有两张破败的床——如果说,那破旧的门板也是床的话。
除此之外,仅有一口破铁锅,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的电饭煲,然后就是一些洗得发白、还有几个拳头般大小洞的被褥。
再去看右手边的木板床,上面躺着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光线虽然昏暗,但她的面容陈道还是看得清晰,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脸上更是长满了黄褐色的斑纹,同时因为剧烈咳嗽,嘴角甚至溢出了血来。
“小同、同志,是不是……是不是,咳咳!咳咳咳……”
老妇人咳嗽越来越剧烈,陈道见了急忙走了上去,他把手放在老妇人佝偻的后背,之后将丹田之中的真气,丝丝缕缕地渡入老妇人的体内。
陈道没有学过如何使用内力治疗别人,不过眼下他只是让老妇人的气息顺畅一些,并不算复杂,只需要用真气将老妇人的气息调顺就行了。
老妇人气息被调顺了,又急忙用颤抖的手抓住陈道的手臂,满脸急切地看着陈道:“小同志,是不是凌队长找到孩子了。”
陈道万万没有想到,老妇人身体已经到了如此状态,竟然还念念不忘自己。
他将老妇人缓缓扶了起来,之后陈道当着老妇人的面,对着她跪了下来。
“小同志,使不得,咳咳!使不得啊!”
老妇人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同时也引来门外一些邻居的关注。
“张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让人跪在地上,快让人起来吧。”
陈道毕竟是军官,肩膀上的军衔都带着呢,因此门外很多人都纷纷劝阻陈道。
“妈,是我,我回来了。”
脱口而出的,是这一句陈道没过脑子的话。
张梅定定地看着陈道,一开始她还没仔细观察陈道的脸,而她越看,就觉得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军官跟年轻时候的陈冲有几分相似,她的手越发地颤抖了起来,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想通过痛楚来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其实,陈道并没有叫错,陈道的亲生母亲是在陈道六个月大的时候就和陈冲离婚了,那个时候,陈道还未开始牙牙学语,而他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妈”,那个时候,他正是对着张梅喊出声的。
虽然对于张梅,陈道并没有记忆,但是出于本能,他还是喊出声了,极其顺口,仿佛眼前这个长时间卧床,已然命不久矣的老妇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谁都没有想到,如此英俊帅气的年轻军官竟然会喊张梅母亲,门外那些看客们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哎,哎,真没有想到啊,张妈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她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么,一个早夭,另一个病死了。”
“你们不知道吧,其实还有一个呐。我和她做了二十几年邻居了,她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早年呀,有一个军官把一个男孩耳让她抚养,后来这男孩两、三岁的时候被人给偷抱走了,哎,从那时候起,张梅就再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可怜呐!好在老天有眼,如今孩子回来了,她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正如门外那老邻居所说,现在就是老天爷让张梅去死,她也会含笑而终。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捧陈道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青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牙牙学语、蹒跚走路的小娃娃了,陈道已经长大了,他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当年还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被人抱走。
然而,让张梅感到意外的是,陈道却是把脸贴了过去,让张梅的手能够贴切地触摸到陈道的脸颊。
“妈,我回来了,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好起来的。”
此时此刻,陈道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颗百消丹,只是,陈道很清楚,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了。
张梅哭了,这些年她不知道多少次以泪洗面,不知道抽了多少次自己的脸,而今天,她是唯一一次笑着哭了。
只是,好景不长,张梅的身体忽然一颤,接着便昏厥了起来。
“妈!妈!”
陈道抱着张梅,急忙对着外面的人大喊:“快叫救护车!”
半个小时后,汶安县人民医院。
张梅在第一时间被推进了手术室,而为她进行手术的是医院的副院长和外科主任。
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灯依旧没有暗下来。
手术室外,陈道捂着头坐在长椅上,面色十分痛苦。
陈道比任何人都渴望亲情,他更加不能接受刚刚相认的亲人离开。
正当陈道痛苦地想要撕开自己的头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
正是这一声呼唤,让陈道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小妹妹。
陈道转过头,却发现小女孩那脏兮兮的小手递来了一个比墙壁还要白的馒头。
“哥哥,你吃吧。”
陈道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小女孩会把馒头给自己,因为从她偶尔吞咽口水的小动作,陈道看出,她肯定也是饿了。
见陈道没有拿,小女孩很认真地说:“这是刚刚一个护士姐姐给的,很干净,我、我没有咬过。”
陈道脸上的痛苦之色渐缓了不少,他伸手拿过馒头,大咬了一口,然后伸手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
“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新月,奶奶都叫我小月。”梁新月又抬头看向手术室的大门,一双灵动的双眼闪烁着担忧之色,“哥哥,奶奶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陈道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这样一个小女孩安慰,苦笑的同时,也倍觉温馨。
“咕噜——”
梁新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来。
陈道伸手轻轻抚摸着梁新月的头,对着梁新月道:“肚子饿了吧?哥哥去给你买饭,你在这里等一下。”
“哥哥,我不饿。”
梁新月坚定地摇了摇头。
“傻丫头,哥哥就是再穷,也不能让自己的妹妹挨饿。”
说着,陈道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考虑到梁新月还在长身体,陈道刻意多买了一瓶纯牛奶,而且还刻意让店老板热过,因为梁新月的肠胃从未接触过牛奶,冷牛奶很有可能会让她腹泻。
陈道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梁新月的动作让陈道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
她并非如刚才那样坐在椅子上,而是缩在一个角落里,双手抱着脚,蜷缩着身体,下巴贴着自己的膝盖,脸上尽是担忧和害怕。
她的眼角含着一丝丝泪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失去一直相依为命的张梅,还是在担忧自己的将来。
陈道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梁新月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缩在角落里,身体瑟瑟发抖。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放在梁新月的头上,她本能地一颤,惊恐地抬头,却是看到了一张她永远都无法忘却的笑脸。
“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陈道扶着梁新月坐在长椅上。
陈道买了两份盒饭,梁新月打开饭盒之后,并没有如陈道所想的那般狼吞虎咽,不但细嚼慢咽、更会转头看向陈道,眼角挂着泪珠,脸上泛着幸福的笑容:“哥哥,真好吃。”
一种很温馨的笑容浮现于陈道的脸上,不过,陈道心中最牵挂的,还是身在手术室的张梅。
梁新月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等得累了,就趴在陈道的大腿上睡着了。
陈道将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双目一直盯着手术室大门。
“咔。”
这时候,门内传出一声异响,接着大门打开了,梁新月也同时醒了过来。
陈道急忙冲上去,对着走出来的护士问道:“护士,我妈她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没有说话,又走了进去,后面医院的副院长走了出来,他解下口罩,流露出一张疲惫的脸,同时脸上还带着一丝遗憾之色。
看到医生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陈道的心“咯噔”了一下,颤着声线:“医生,我妈她……”
“我们已经尽力了,她的血管堵塞很眼中,血栓也很多;而且,她的肺因为长时间的剧烈咳嗽,已经有三处穿孔,虽然我们已经进行了修复,但因为她的心脉已经衰竭,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副院长看着满脸戚然的陈道,又是长叹一声,“两个小时后,她会苏醒过来,这恐怕是她生命最后的时间了,好好跟她说说话吧。”
因为陈道身份特殊,副院长刻意把医院最好的病房空了出来。
晚上十点左右,张梅终于苏醒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陈道就坐在她身边,小丫头梁新月因为过于疲惫,已经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护士送来的毯子。
陈道并不知道,这张沙发,是梁新月睡过最好的一张床,因此她睡得特别香甜。
“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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