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24-03-13 作者: 艾袁
楔子

楔子

清晨,天空阴沉沉的,水面上飘着厚厚的水汽,河边的垂柳无力地煽动了几下胳膊,就安无声息。几声鸟啼划开了这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清脆,嘹亮。心情不畅的风传鸣,听到这鸟叫声,仿佛涌入一股温泉,慢慢地在胸中散开,晕开。表情也由沉重转为平静,刚才他还担忧着,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妻子是否平安。他讨厌这种规矩,几次想进去,却都被轰了出来。看着妻子忍者疼,红着眼圈安慰着他,让他去外面散散,等一等,他心如刀绞。他明明知道,妻子也想让他陪着,毕竟生个孩子如同过那鬼门关,是生死大劫。可他又妥协了,从一开始得知妻子有孕,到现在妻子临盆。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欢喜、期待、直到后来妻子听人说起生孩子疼,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她担心他,万一她生孩子挺不过来怎么办。看着她日益消瘦的小脸,他也只能叹叹气,尽量找好的产婆,甚至他还偷偷去饭馆学习烹调,只想着妻子能赶快恢复身体。他站在门前的河边,手扶着一棵垂柳,呆呆的望着河面暗想:今天应该会下雨的吧,我给孩子起的什么名来着呢。可是,这边我人生地不熟,又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找到的产婆是最好的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我却老让我的妻子跟我受苦。他在心里偷偷叫了几声妻子的闺名:凤茹,凤茹,羞涩的笑了笑。两人相识于幼年,父母算是知交,他从小就知道有个妹妹,长得冰雪聪明,就是身体不太好,常常卧床不起,父母疼她如珍珠,呵护着,恨不得替她做所有的事情。如果吃饭如厕能替的话,他感觉,那对父母绝对会去替她做。害怕她孤单,又生了几个弟弟妹妹,怕生的跟她一样,他们天天吃斋,许长愿,就为了她以后能有个照顾,有个玩伴。可他看在眼里,感到可怕,这是一种束缚,是一种枷锁,压得人痛不欲生。“他们的初衷是挺好,可让底下的弟弟妹妹怎么想。这两口子疼他们那闺女,都胜过他们自己,穷养穷养,这样容易折了孩子的福。你可千万别去他家,他们应该也不会把闺女带出来。”他有些奇怪,关我什么事,于是,越发关注她,她喜欢她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也并没有像父母说的那样,欺负她,疏远她。她弟弟妹妹来他家玩耍的时候也经常提起她的姐姐,让他愈发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让她弟弟妹妹不嫉恨她,抢了父母所有的关注的。可是弟弟妹妹也把她当成心头宝,这让他奇怪。他好几次想问他的父母,可是大了之后,没在听他的父母提起过她,只是说了一句,好像快搬走了,不知道又要搬哪去。哪个地方都住不长,真替他们愁,有钱也不带这么花的。

过了几天,他们全家来致谢,感谢之前对他们的照顾、帮助。这次,他才算是见到了真人。他偷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还行,长的清汤寡水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大概表情太失望,再一瞧的时候,发现两人对上了眼,看到了她眼里的揶揄,顿时,羞了个大红脸。再看对面的那家人,完了,脸红得更厉害了,被看穿了,引起了哄堂大笑。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头看着这干净的青砖地,脑子在飞速地转着,我爹娘好像挖了个密室来着,到底哪块砖是机关来着呢。这下就连神经粗成麻绳的爹都看出来了。哎,每次想到这一幕,他都会后悔,我怎么会那么蠢,连个好印象都没留呢。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声孩啼冲向了耳膜,打断了他的思路。这是生了!他不假思索便跌跌撞撞的跑向屋子,哎,果然,还是进不去。他想张嘴叫叫妻子的闺名,安慰她一下。可看着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产婆,还是识相的立在一边,倒背着手,面容平静。只是后面的那只手泄露了心情,不停的搓来搓去。

过了多久,仿佛过去了一个甲子,他才听到甘霖般的声音,恭喜老爷,生了,生了一个女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糟,我算的是男孩,怎么会是女孩呢。他迈着机械地步子进了房门,脑子里还在想,刚才我说没说过赏呢?不管了,管家会替我安排周全的。一抬头,看向妻子的眼睛,又是揶揄的目光打量他。他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我想改变那个形象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先维持着吧。三步并两步,他走向床边,又叹了口气,这房间好像大了点。怎么那么慢呢?难道这角色就进入的这么快,刚生啊,我就有当了爹的觉悟了?一下子老了10几岁,还想再叹口气,算了,到了,他讨好的看向妻子。看着妻子衣服已经换过,头发好像给她收拾了一下,不是不能收拾吗。用手摸了摸床褥,还行,干的,看来找的这个产婆还行,挺好。还真的给帮忙换下来了。妻子爱干净,他别的做不到,但是只要他能做到的,他肯定会尽可能的提前安排好。他找产婆的时候,第一句先问的是老不老实,干不干净,管家当时觉得这事他也可以干干。可是破天荒的这事他从头管到尾,他想:我是不能进去陪,怎么也得把这些琐事做到了。让她感觉到,我的心是跟她在一起的。“他想跟别的男人一样,说几句甜言蜜语,可是嘴巴张了又张,话在嘴里打了几个旋,愣是给咽回去了。他懊恼的想揪自己的头发,被一只白白净净的手给按住了。哎,我再叹两口气,把我今天的气都叹完,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年轻点。他满是心疼的看向妻子,瞧着妻子对他努努嘴,用手指了指孩子,他才魂归故里,脑子开始正常思考了。他看着用红色包被裹着的孩子,还行,脸长的皱皱的,不能报太大期望,毕竟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妻子长得,怎么变好看了呢。心里说:“闺女,像我就行,蠢蠢笨笨的,别像你妈,一个我就够受的了,要是两个,我怕我提早归西。不用好看,身体健康就行,到时候我教你识字,别让你娘教,这边叫娘,叫什么来着,撒娘。估计太难,你还是叫娘吧。”

他其实挺想叫妻子叫老婆的,可是,哎,不行,不能叫。如果叫出来,我会不会变得风趣点,玉树临风点,妻子会不会多喜欢我点。妻子靠在床头,旁边睡着闺女,他觉得挺好,就这样吧,两个人相视一笑。他其实很想坐在床上搂着妻子,犹豫再三,还是出门找管家安排一下夫人的饮食问题吧!他早就打算亲自为妻子做次饭,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他烦死君子远庖厨了这句话了。心里哼着小曲,他拎着菜,悄悄的来到后院,自己花了几天垒了个灶,在这里练习做饭,不会别的,只会炖汤,时间一长,倒也能算美味。不过,他没敢跟妻子提,一开始做的都让他偷偷挖坑埋了。妻子家里不允许浪费,可他家不一样,妻子生过几次气后,他妥协了。可是,那汤实在是难以下咽,他心里一边默念:佛祖保佑,小生绝对不是故意浪费食物,等我妻子产后,我愿吃斋3年。他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紧盯着火候。管家其实早就知道他在哪,找不着他的时候,甚至会帮他应酬外来的访客。他有的时候特佩服他妻,真是厉害,也没怎么着,就找着了这么能干的管家。让自己不用为这些琐事烦忧。

可就是有一条不好,他老早就想找管家提一提,你不能老是如影随行的跟着我,我不会干坏事的。我想跟我夫人多待一会,可是看到你那面无表情的僵尸脸,我实在是不敢说。你……你管我那么死干嘛,条条得合规矩,条条得守着礼数。

他东张西望了一下,应该没人吧,我想哭会,可是躲在妻子怀里哭多好,我干嘛不敢,我得偷偷的在这里哭,万恶的旧社会。我先心里咒骂一下,应该合规矩吧。我想求着管家带我去叫老婆的那个地,再学学做菜,不能这1个多月里只喝汤吧,还是喝一种汤。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根树枝,漫无目的的在地上瞎划拉。我上次翻书给男孩起的啥名来着,我姓什么来着。对了我姓风,男孩风明,女孩风梨,好像被否决了。现在好起名字了,性别我是知道了,叫什么风梨不行,风桃,风果,风莓,我感觉风子也行,叫什么都行。还是让妻子起吧,我还是用我家的老传统,男孩风子,女孩,风丫。对,风丫挺好,风丫头,这不挺好听的吗?他蹲的有些累了,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打算席地而坐,算了,我还是坐在石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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