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情骨

第71章 情骨

于是，柳清风就这样在秦戈的竹屋待了半个月后，身体也好了个大半，把珍贵的灵药当饭吃，恐怕也只有秦戈这样的人才能够做到。

半个月相处，柳清风可以看出秦戈是一个真正的冷漠人，一颗心都被封印起来，一切在他心中皆是空无。

倚榄看着秦戈在不远处的湖边坐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柳清风穿着白色里衣，衬得脸愈发苍白，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件斗篷披上，走到秦戈旁边坐下，无头无脑地问了一句。

“你心里一片空无，你为何还会在身上带一些累赘。”

柳清风口中的累赘指的是秦家，亦或者是百君学院。

秦戈睁开眼睛，眼角给了柳清风几分，俊美如刀削的脸上出现一抹浅笑，道：“我修为止于天窍已有千年。”

柳清风恍然，点了点头，是因为心中已经没了任何东西，连追求至高的心也丢了吗？

“那你，能说说你的事吗？”

秦戈眼中似是回忆，问道：“你爱过人吗？”

不等柳清风回答，自顾自地说道：“谁人不曾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怀中一腔热血和鲜活的心，踏上了大道征途。”

眼睛轻轻闭上，往身后一靠，粗暴的土变成了柔软的青草，拖着这具身体。

千年前，我也曾如此，也曾用满腔热情爱着一个人。

那人是魔界中人，我后来方才知晓。无数次都在问心，如果早知道她是魔门中人，可还会爱？

可惜这个时间从来没有如果，就算时间回溯也无法改变的过去，爱了就是爱了，我从未后悔过。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千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最后，她还是走了。

那一日她穿着最不喜的白衣，与我前去秦家祖地寻求成全，却被老祖拒之门外，她为了我……

去了极寒之地采摘圣品灵植回灵草。

回灵草带回来了，还有她的命。

她回来的途中，每一个脚步都是鲜血淋漓，如此宝物，怎会无人争夺，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子，她也是魔界堂堂尊主，我不过一个清髓镜的世家子。

自此，我努力修炼，将曾阻拦她之人屠尽，一个不留。

五百年光阴到达天窍，那些人也全部下了地狱亦或魂飞魄散，天窍千年便会迎来大劫，我绝对无法躲过去。

说到这里，秦戈停了停，柳清风也不动，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那回灵草天赋异禀，早早生了灵智，竟然从老祖手下逃脱，带着她的执念来到我身边。

我对它寄情，便已留住了。

五百年前，我迎来千年大劫，若能渡过便会成为神合期大能，若不能等待我的便只有身死道消。

那回灵草在五百年的时光里，加之天道宠爱，实力成了与我相当的大妖。

后来，千年大劫我渡过了，世间再无回灵。

柳清风在古籍上听说过回灵草，集天地造化孕育而出，可以夺天机造化，一株天窍境回灵草的牺牲，必为这人夺了天大的福源。

秦戈睁开眼睛与柳清风对上，明明是一段历经千年的难忘过往，他眼中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柳清风，你总有一天也会和我变得一样。”

“万物有一骨，名情骨，情骨看不到摸不着，情骨赋予情，便有了七情六欲。我有办法可以摘除情骨，你有一日若是想，便来此处寻我。”

柳清风闻言，眉间带了轻蔑，道：“若不是院长一人寂寞，好叫我来陪你，世上可再无第二株回灵草为我夺取造化。”

秦戈不以为意，起身时瞥了柳清风一眼，道：“你已好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说完便不再做停留。

柳清风也没有任何东西在这里，躺在柔软地草坪上，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阳光透过斑驳的竹影印在他身上，很好，阳光的味道，暖暖的。

没有立即就走，刚刚秦戈的话其实他全听了进去，特别是最后的情骨说。

“看不见摸不着，为何存在？”

手抚在心脏上，轻轻地压了一下，眼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难道不在心里，真是奇怪。”

想了想，不明白。摇着头进了竹屋，秦戈正在床上打坐，那张床他睡了三个月，也真正体会到其作用。

“秦院长，这次多谢。”

“身上的东西在没有相匹配的实力之前，还是小心藏着。”

听到回话，看着连一根眉毛都没动过的人，轻笑：“劳烦院长费心了。”

柳清风心念一动，一件青色法衣已经穿在身上，看了一眼秦戈，走出了门。

秦戈的眼睛也在他出去的时候睁开，一直平淡地没有表情的脸上，隐约出现一丝僵硬。

“这……”

柳清风出门后，走了几步突然换了个方向，嘴角放肆地勾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遇到那种比他还要平静的人总是忍不住逗弄一番。

来到小湖边，看着里面游来游去，养的特别肥的鱼，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

他本来就与修者那自视甚高的做法不同，凡人的过法才有活着的气息。

一个时辰后，秦戈的门被再次打开，某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两条烤鱼，笑着看他。

秦戈先是看了看那鱼，亏的某位烤鱼技术实在好，这鱼考的外焦里嫩，好在也没变了模样以至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来。

况且这地儿就那么大，那鱼何处来的再明显不过。

来到秦戈面前，将其中一条塞进他手里，道：“可不是人人有幸，这鱼便还了你那些丹药灵液的钱。”

秦戈本就不在乎那些东西，此时竟然有人将他辛苦养活的鱼烤了，美名其曰说是偿还。

秦戈不知怎么，当下冷下脸：“你的命就如此不值钱？”

柳清风一顿，笑容只是淡了一瞬，仿佛只是错觉。

“院长说的对，清风命贱，确实不值钱。再说院长不是最为清楚吗？这命也不过是你一句话，一个念头罢了。”

秦戈蹙眉，不语。

咬了一口鱼肉，味道可行，他自辟谷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些，这倒是千年来第一次，中肯地评价道。

“尚可。”

柳清风展颜，其实他有点明白秦戈这种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他才会在他面前展现出这一面，将心中的沉甸先放在一旁。

“既然尚可，以后可就要多多叨扰院长了。”

秦戈即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看了看柳清风道：“忧儿叫我师叔，你便跟着叫吧！”

柳清风愣了愣，也学他那般，没有说什么。

“这鱼味道甚好，我拿了也不好意思，上次见你喜茶，这些便赠与你罢。”

桌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玉盒，秦戈打开玉盒，是柳清风先前制的花茶，这茶过喉很涩，带着点点苦意，更多的确实清甜，他琢磨了好一阵才想起的。

“这茶也没那么多规矩，用寒水泡了之后最好。”

秦戈闻言拿了些，用寒泉水泡上，不过一会儿，一股淡淡的清香就从杯中飘出，另秦戈眼前一亮。

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一股甘甜在口中绽放，那一丝苦缠绕着舌尖，最后只剩下涩然。

“这茶何名？”

柳清风见他如此，想必是喜欢的，回道：“不曾有名，我也算半个爱茶人，这是我亲手做的。”

秦戈点了点头，将花茶小心地收起来，眼中的郑重让柳清风微怔。

“人在你眼里，竟然还不如这花茶一杯。”

秦戈闻言却没有丝毫波动，指导将花茶都收好，才似答非问地道。

“当过往已经过去，你会发现现在才更值得珍惜。”

柳清风笑着点头道：“是如此，和你在一起难得的可以轻松些，很多时候也在想，人活着真累。”

秦戈看着这个样子的柳清风，心中突然有些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后，秦戈脸色更冷了一些。

“你是修者，已经脱离了凡人，凡人称修者为仙。”

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掩饰一下自己，继续道：“不过，修者更累，凡人短短百年光阴，倒是喜怒哀思全部尝了遍。”

虽短暂，却精彩。

秦戈看的太明白，像一个旁观者，这样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让柳清风心中微微一动，那种对这个世界陌生的气息。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最后还是柳清风动了，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两个酒杯，接着就是一股酒的醇香。

“喝茶多没有意思，不如品尝一下美酒。”

说完，就倒满了酒杯，推向秦戈毫不避让。

秦戈是一个很克制的人，不知为何原因，接过了酒杯，将酒一饮而尽，这饮法着实有些粗暴。

柳清风眼中盛笑，却不想告诉他酒不是这样饮的，需得慢慢品尝，体会其中妙趣。

一个时辰过去，酒壶中再倒不出一滴酒液，柳清风衣襟微湿，外已是黄昏，眼中却无半分迷离。

只见秦戈还是端正地坐着，脸上染了颜色，眼睛深处偶尔划过茫然，若是仔细便会发现他僵硬地后背。

柳清风看着打翻地酒杯，在看看对面的人，轻笑：“如此是真不懂，还是太过自信。”

自信自身的实力，就算现在意识迷糊，凭着本能也无人可伤害他半分。

柳清风起身整理对襟，转身走了出去，看着近眼的黄昏，一步步离开了这个竹屋，这片竹林。

醉过之人，尚能欢乐片刻。

不醉之人，自饮悲苦离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