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山林中的一间避世小村庄,本该是桃源乐土,远避纷争的场所,今朝却化为一片废墟,昨日还在溪边洗衣,农间种田,山中打柴的村民,如今化为一具具被残忍杀害的尸体,血水顺着山路,蜿蜒流转,悲戚的淌入浇灌稻田的水渠中。
在村庄的百丈上空,两道身影在激烈的厮杀着,时而交错冲击,时而后撤退避。
伍鸿手持蓝色短剑,每一次挥剑,都会斩出近百道数眩人眼目的碧色剑气,并且每六道剑气一组,凝成晶体状,梭空之时,还会扬起漫天的雪花,正是飞雪冰心剑法。
这门剑法的杀伤能力只是寻常,但其特殊之处,在于对环境的侵蚀,能在对敌时,不知不觉将周遭环境改变成对己有利的条件。
不旋踵,方圆百丈的天空已是遍布飘絮的雪花,白茫茫的一片,寒冷的空气不仅能滞碍对手的行动,增强伍鸿的功体,还能隐藏她的剑气。
“哈哈哈,天庭的弟子,只会耍这等不入流的把戏吗?只有弱者,才会想着避实击虚,怯于正面交战。”
关满英舞动战斧旋身一转,劲气扩散开,将附近的雪花逼出十丈外,他手中的虎头战斧刚刚饱饮了鲜血,斧刃处的猛虎头像一片鲜红,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斧刃上跳下来。
“残杀无辜,为一己之私,便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就是六道宗弟子的风格吗?”
伍鸿怒喝一声,举剑指天,剑意冲天而起,雪花纷飞回旋,真气氤氲出天蓝色的气壁,缠绕在短剑上,凝成一柄九丈高的白色剑光,当空斩落。
关满英不屑的哼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天庭弟子都是良善之辈?大门大派,哪个不是藏污纳垢之所?天下修士,皆是为一己之私而违逆天道,又有哪个是仁义之人?既然决心踏上逆天修行路,便不该再留不忍之心,岂不闻,圣人不仁,视百姓为刍狗!”
他不闪不避,挥舞战斧,正面冲锋,猛烈一击崩碎白色剑光。
正欲一鼓作气拿下对手,谁料剑光破碎后,竟而迸发出森森寒气,令他身形一僵,气血流动不畅。
“机会!”
伍鸿身与剑合,化作煌煌剑光,排空激刺而出,而方圆百丈内的飞雪也受到牵引,纷纷缠绕到剑光上,在外壳凝成一冰明亮晶莹的冰剑。
这等内外相叠的手段,很容易叫敌人上当,以为破开了外层的冰壳,就能击溃此剑,实际上冰剑轮廓只是虚招,杀招是潜藏内中的剑光,而且在冰壳破碎,同样会释放出大量的寒气,迟滞敌人的行动。
关键决杀之时,只要行动上有一息的迟缓,就会决定生死。
“半吊子的决心,你的剑法中充满了迷惘,真不知道就你这般水准,如何有资格代表天庭参与三教六宗的斗法?难怪当初素媚等人轻松胜出,原来是一群徒具虚名的庸才,三教之一的天庭看来也没落了!”
关满英用手指轻扣斧刃,血色猛虎跃然而出,接着他一拍腰间的锁魂袋,放出一大批魂魄,皆是之前的那座村庄中被屠杀的百姓,他们中有不少散发出枉死的怨气,只消假以时日,就会化身成冤鬼和厉鬼。
然而,在血色猛虎面前,再强的冤鬼和厉鬼也只能俯首称臣,只见猛虎张开大口一吸,瑟瑟发抖的百姓魂魄皆被吞食入腹,接着猛虎的后背就长出了小鬼模样的怪异翅膀。
为虎作伥,常人被老虎吞食之后,便会化作狐假虎威的伥鬼。
得到伥鬼之助,虎头战斧的威能暴增数倍,凛凛威势搅动风云,迎面一斧劈去,势若破竹般击溃冰剑。
蕴藏的寒气在破碎刹那喷发而出,可战斧上的伥鬼主动迎上去,吸收寒气被冻成冰坨,却保护了关满英,令他不受影响。
随即就是煌煌剑光与斧刃的碰撞,在钟磬金鼓的轰鸣声中,剑光如琉璃破碎,而虎头战斧好似劈柴一般,直斩而下,迅疾劈中来不及闪躲的伍鸿。
轰隆一声,如巨石坠湖,伍鸿的身体化作水华四溅开,然后每一滴水珠都不约而同的往一个方向退至百丈外,并且重新聚合,凝成伍鸿的身躯。
“原来如此,天赋道体,看来这就是你所倚仗的本领。”
关满英嘿嘿一笑,并未因此生出惊慌,反倒颇有几分得意。
重新凝聚形体后的伍鸿脸色苍白,浮现痛楚之色,并非完好无损,她右手的手臂上变成赤红一片,散发出污臭的气味,乃是被污秽的血气侵染所致,
水德缥碧道体能豁免非灵能的攻势,以及水属法术,但对其他的手段就没有太好的防御效果,尤其血术的侵染能力在对上水术时会发挥克制的效果。
“该送你上路了!”
关满英祭出魂器,背后浮现狰狞恶鬼的虚影,乃是七品武格“野仲”,乃是民间传说中有名的残暴鬼物,记载为“残夔、魖与罔象,殪野仲而殱游光。”
加持武格时,趁着虚影吸引伍鸿的注意,他藏在袖子的左手轻轻一弹,一件透明之物悄无声息的射出。
随着丝丝鬼气笼罩全身,血色猛虎在吸收后变得更加魁梧,体型增大了一圈,关满英扬斧而起,幽冥鬼气凝成一柄数十丈长的巨斧,参耸入云,带着毁山断岳的气势怒然劈下,威如盘古开天!
伍鸿正欲遁逃,忽觉身体一紧,发现自身被一张隐形的网状法宝捆住,一时挣脱不得,眼看着耀目斧光煊赫降落,映照出她那张发白的脸色。
“算了,这就是命啊,烽、销、极、塞……”
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在他人寄予厚望中诞生,最后却落得弃之如履的结局,四位手足丧命他人之手,但宗门只是冷冷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或许正如对方说的那般,自己只是个半吊子,在失去生存的意义后,靠药物延长寿命,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这种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伍鸿叹了一口气,放弃反抗,闭目待毙,激荡的罡气刮得她的道袍猎猎作响,面目生疼。
然而,等了片刻,预想中的裂身之痛没有降临。
睁开双目,就看见一只白净的手抓住了斧刃,如同蚂蚁驮山一般,抵住了弥天重斧。
“想寻死,等回答完我的问题后再死不迟。”
罗丰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先天无极真气勃发,将鬼气幻化的巨斧粉碎成渣。
伍鸿看着那张留给她深刻印象的脸,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后,乍然听到熟悉的刻薄的言语,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心中满是不解的疑惑,为何此人会出现在这里?
关满英的杀招被阻,心下震惊,尤其对方于轻描淡写中就给破去,更显其深不可测的威能,有意识的拉开距离,避免靠得太近。
等看清来者的模样后,发现竟是同门师弟,但他心中的戒备未减分毫,凝目问道:“罗丰师弟,怎么,你也寻此女有事?嘿,相见即有缘,师兄便将她让与你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关满英性子虽残忍嗜杀,其实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哪怕再怎么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因他看不透对方的深浅,忌惮非常。
昔年罗丰夺得斗法大会的首席,关满英瞧出里面分明有着私下交易的痕迹,尤其最后两场的对手皆是放水,故意让罗丰取胜,所以他对这位首席并没有抱着敬畏之心,私底下曾想过,若是事先自己对上罗丰,未必没有取胜的可能。
可此回再见,罗丰给他的感觉,居然和门中那些真人嫡传的大弟子相同,高深莫测,有如鬼神。
但那些大弟子都是九重境巅峰的强者,距离天人之境只差凌门一脚,可罗丰又算是什么?五六年前跟自己同为五重境,接下来就算进步如飞,总不可能一年突破一重境界?
关满英暗中思忖,对方肯定是动用了某种秘术,不仅能隐藏自身修为,还能虚张声势,宗门的藏经阁中就有类似的功法,故而他虽然心生忌惮,却没有转头就跑,否则传扬出去,以后在六道宗怕是要沦为笑柄。
罗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有兴趣,关满英如今是六重境巅峰,这种进步速度和他或者素媚相比,的确慢得像乌龟,可事实上这才是正常天才级修士的进步速度。
六重念威境本来就是修行大难关,三元合一的玄牝大门拦住了不知多少被长辈期待的天才弟子,很多人直到老死,都未能突破这一关隘。
那一届斗法大会的八强弟子,一个个突破念威境跟下饺子似的,这才是不正常的情况,而且必须承认,其中还有吸收了地脉龙气的功劳,否则就算最后人人皆能突破,也绝不可能如此之快。
关满英的晋级速度,才是正常天才弟子的水准,想来他在斗法大会后,用了三到四年突破六重境,之后则是积累修行,增长根基,如今达到了六重巅峰,随时都可能突破七重境。
这种修行速度实在算不上慢,说出去怕是能羡慕死许多弟子,譬如天生道体的伍鸿现在也不过是六重境,而且受心灵迷惘的影响,论积累其实还比不得关满英雄厚。
奈何,他生错了时代。
“既然你不走,那就留下吧。”
罗丰淡淡说了一句,伸手一招,轮回转业塔凭空出现,当头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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