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侯府,张灯结彩,鞭炮连连,上门送礼者络绎不绝,热闹的气氛,令整座城都变得喜庆起来。
虽然齐伯仁想替父亲守孝,但臣子们纷纷提出,家主之位不可一日空悬,而且早日继位,可以让各方官员安定下来,令管辖下的百姓不再为此惶恐。
齐伯仁非是不顾大局之人,在思虑后也就同意了,只是要求一切从简。
好不容易修成正果,跟随他的那些将士们心中雀跃不已,不过顾及到前任武昭侯刚去世,哪怕心中再高兴,面上也要维持住悲伤哀痛的表情,以免落人口实,毕竟等大公子继位后,就是分享成果的时候,此时给大公子留下坏印象,导致将来得不到好处,可就真正连哭都来不及。
宗庙祠堂中,作为当事人的齐伯仁,脸上并无喜庆之色,他看了看排在最末尾的齐仲义的牌位,叹了一口气,转身退出房屋。
门外,早已等候着的罗丰请辞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去向月湖真人回复了。”
知晓对方的性格,齐伯仁没有挽留,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这两个月来,全赖仙长筹谋,又兼从旁激励,在下才能渡过重重劫难,期间诸多不成熟之处,给仙长带来许多麻烦,心中愧疚不已,有一物相赠,想聊表心意。”
他又转身回了宗庙祠堂,从里面拿了一柄剑出来:“我知寻常金银珠宝,对仙长而言如溪边沙石,毫无价值。但曾听得,若是历史悠久的名器,就可以炼制成拥有灵性的法宝,此剑名为‘鸦九’,乃是昔年先祖征战时,从一座皇帝陵墓中所得,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代末期,若仙长不嫌弃,还请收下。”
罗丰接过剑,拔出鞘后,并没有见到剑光逼人的景象,虽然后人保养得很好,但终究是过了数千年的凡兵,边角处都有了锈迹,剑刃锋利不再,鸟形剑柄上刻着一句诗“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
不过,的确能感受到剑身中孕育着未开化的灵性。
这并不罕见,一些江湖中的剑道宗师经常用佩剑催发剑意,久而久之后,都能诞生出些许灵性,这种拥有灵性的剑器在炼器修士眼里,是最好的胚胎,若是辅以上等材料炼制,得到灵器的可能性比寻常状况要高出许多倍。
一般而言,越是有名,越是久远的古董兵器,内中孕育的灵性就越强,至于本身的锋利反而是最不要紧的因素。
罗丰感受到剑刃中孕育着温热的灵性,便灌入纯阳赤火劲,霎时剑生异象,中心处一条赤红的线纹亮了起来,描绘成九只乌鸦的图案,每只乌鸦都有三只脚,却是指代太阳的象征“三足乌”。
以纯阳赤火真气勾连后,这柄鸦九剑就像是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变得格外灵活。
罗丰满意道:“此剑于我大有用处,便不矫情推辞了。”
“仙长能收下,是在下的荣幸。”
说完后,沉默了一阵,齐伯仁苦涩的说道:“仙长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我没有生出相让的心思,事事与家弟相争,他是否就不会走上现在的极端呢?”
“谁知道呢,人心繁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若你事事赢过他,或许他会因此心生怨怼,远比现在更憎恨你也说不定。当然,也不排除他彻底对你认输,不再生出较量的心思的可能。但不管怎样,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所谓的‘如果’都是你心中幻想,于事无补。”
“我知道,可是始终放不下……”
“你既然要如果,那为何不如果得更彻底一些?如果二公子生下来是女子身,如果当初武昭侯并未再娶,如果你的生母未去世,无论是哪一个如果,都能彻底避免悲剧的发生,但是你却没有这么想。你连如果都如果得这般现实,现在又要妄想些什么呢?”
齐伯仁如遭当头棒喝,震撼之后,长叹一声。
他露出怀念的神色,道:“仙长问得极是,也许是我打从心底里,不愿否定掉过去的回忆。和仲义一起的过往,并非只有悲伤和痛苦,欢乐的时光要更多一些,我又怎么能用一句‘如果’,就将这些全部抛弃呢。”
他抖擞精神,眼中再无迷茫,对罗丰又是一个躬身大礼:“谢仙长又给我上了一课,不想临到分别,仍要劳烦你为我这根朽木开解心结,将来若有俗世中的差遣,请尽量让我来尽一份心力。祝仙长早日长生久视,证道虚空。”
罗丰微微颔首,祭出风行双翼,化光离开,途中汇合黄泉、方家姐弟三人。
返程途中,方月仪道:“观这位大公子的性格,就一方诸侯而言,或许还真比不得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弟弟,至少后者更懂得进取。”
罗丰摇头道:“若是乱世争霸,或许他弟弟更适合当领袖,但如今正值盛世太平,仁君比枭雄更适合管理一方领地,至少他麾下的百姓能少受许多苦。”
他又转头询问黄泉:“韩家人主动对我们出手,冒犯在先,那条不准对弟子的家族亲戚下毒手的门规已然失效,要不我们顺道,去将韩家灭掉?”
六道宗虽然鼓励弟子竞争,也不忌手段,但报复家人的事情仍是不允许的,否则两名弟子生出了嫌隙,双方皆无信心胜过对手,于是甲方杀掉乙方的亲人泄恨,然后乙方又杀掉甲方的亲人报仇,这般没玩没了,是门派不愿乐见的。
这并非出于慈悲或者不忍,单纯是高层觉得,一个不敢对付正主,只敢迁怒家人的弟子,将来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何况,修行界也是非常忌讳此事,这是基于多数人的利益所制定的限制。
因此宗内禁令中有一条,不准对同宗弟子的亲人动手的规矩,若想灭人满门,首先要杀死这名弟子,之后对方的亲戚就与六道宗无关,可以随意揉捏。
当然,如韩家这种有实力的大家族,私下对六道宗弟子动手,那么这条禁令也就形同于无,不必再遵守,否则可就成了规矩的漏洞,单方面对自家弟子不利,六道宗的高层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黄泉现在若杀上门去,也是理直气壮,没人可指责她的不是。
韩家非要找个理由,顶多是一口咬定,自己早就决定援助武昭侯二公子,与黄泉敌对乃是立场问题,并非有意陷害。
不过,这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子,六道宗是邪宗,可不是令行禁止、一板一眼的法家门派,大不了先屠你满门,事后再听你慢慢辩解,反正韩家唯一的靠山,韩林现在仍受禁闭,管不了那么多。
斟酌片刻后,黄泉摇头道:“不急,杀,韩林,优先。”
罗丰附和道:“这样也好,我想现在听到了风声的韩家,必然早早做了躲藏的准备,想报仇都未必能找得到人。我会写书信给齐伯仁,由他帮忙打探消息,力求掌握到每一名韩家人的下落。”
黄泉道:“不必,当初,动过手,必须死,余者,可恕。”
罗丰点头:“你能这么想,是最好。”
黄泉的意思是,当初参与过杀害黄家人的凶手必须死,其余人可以放过。
方月仪本还想劝斩草除根之类的话,可一想自己跟黄泉的关系不熟,也就咽了回去。
罗丰没有劝,他是觉得没这个必要,韩家行事霸道,树敌众多,只要唯一的支柱韩林倒下,自然会有一堆仇家上门,到时候根本无须弄脏自己的手,会有许多人代劳,甚至跟韩家交好的一些家族,也极有可能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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