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短板

“哦，你想要收服我，哪怕我曾经杀过你的子孙。”

这样说的罗丰，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

龙魔之主闻言，冷笑道：“只有弱者为强者贡献，哪有强者为弱者效劳的道理，你们六道宗的理念吾很是赞同，弱肉强食，优势劣汰，活着的才是天才，死了的都是废物，他俩若还活着，吾倒也不介意替他俩报仇，但既然死了，那不过是两具废物的尸体。”

龙魔之主遗留血脉成千上万，又岂会在意区区一子一孙的性命，哪怕这两位曾展现出不俗的天赋，但已经死了，对他而言便是无关者，决不会因此而影响到自身的利益判断。

罗丰转头瞥了一眼，司空玄正利用破解之心打开空间壁垒，转移伤残遍体的师兄弟。

在方才疯狂的毁灭射线肆虐下，元丹境的修士除非有特殊的保命手段，或者得到法相修士的保护，其余皆已身亡，倒是伏婴境修士因为凝练出了元婴，哪怕肉身被毁，仍有重生的机会，倒是绝大部分还剩下一口气。

天人修士的晋级，相比战力的提升，存活能力的提升要更为显著，虽然并非每一位修行者都追求永生，但永生是修行途中衍生的必备品。

修行的本质，是一种生命和精神的升华，对敌的战力反而是其次。

龙魔之主要击败他们固然轻松，但想彻底杀死他们，还需再认真一些才行。

“若我投效魔主，魔主愿意信任一名人族吗？”罗丰问道。

龙魔之主豪气道：“只有无能的主君，才会忧心降服不了自己的手下，吾不管你是人族、妖族、魔族，只要臣服于吾，为吾效力，吾便会一视同仁。不问出身，只看能力，这点微薄的气量，吾自信无疑，何况，你也不是第一个投效吾的人族。”

罗丰立即联想到了慕长生，随即又问道：“以魔主的伟力，何须在于我这点绵薄之力。”

“你的武力，在吾眼中确实与杂鱼无疑，但你拥有绝大多数魔族都不具备的智慧，这是吾最需要的能力，”龙魔之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莫要将吾当成有勇无谋之辈，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吾用武力就能轻易解决问题，比如你们，根本不值得吾动用智慧。吾需要你们这帮智者，帮吾制衡篆颅魔主。”

“篆颅魔主？”

“他是魔族的智脑，包括这场战争的布局，皆出自他之手，他的智慧，深不可测！”龙魔之主脸上露出几分忌惮的表情，“吾考虑过，要制衡他，必须集齐一大批顶尖的智者，而你恰好便是合适的人选，值得吾屈尊求贤。好了，三息内给出你的答复吧，不要妄想用谎言拖延，欺骗吾的代价非常严重。”

罗丰知晓，对方透露出的这些机密情报，便是“求贤”的诚意，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龙魔之主自信，就算罗丰拒绝臣服，也能迅速灭口，防止情报泄露，因此根本没放在心上。

三息的时间限定，则是为了确保人质，眼下司空玄刚好打开了空间壁垒，所有的修士正在穿越，预计三息后恰好转移完毕，但闭合空间壁垒仍然需要时间，而这点时间，足够龙魔之主挥拳将所有的修士击杀。

在龙魔之主狂傲的表面下，藏着一颗细腻的心，没有因为自己的实力镇压全场，就目空一切。

“魔主的诚意，我见识到了……如果魔主现在是全盛状态，我想，我除了臣服，没有第二个选择，但是现在，请恕我拒绝！”罗丰一边说着，一边暗提真元。

龙魔之主眉角微扬，没有因此动怒，而是道：“恃才傲物，坐井观天，终究只是条杂鱼，你做了最短浅的决定，不仅葬送了自己的生命，也赔上你的同伴的生命。”

心念一动，便要挥拳将这个拒绝他的善意的蠢辈击成齑粉。

忽闻一声悠扬钵音，回荡虚空，龙魔之主狂暴的情绪为之抚平，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念头陷入永恒沉寂之中。

“你的伤势能快速回复，但跌落的境界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回升，这就是你最大的缺陷，在面对‘拷问境界，无视修为’的招式时，便不免陷入支绌。”

罗丰手持玄黄废世钵，衍化佛国世界，将龙魔之主困住，接着连连催动寂灭法音，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无视彼此悬殊的根基差距，直击心灵，欲将其陷入永恒不动的寂静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长久催发寂灭大道，过往他顶多是催发一声，用以打断对手的节奏，使其露出破绽再予以致命一击，可惜眼前的强敌，就算站着不动任他攻击，也无法造成一点伤害。

寂灭意境扩散而出，钟声、经声、祈祷声、晨钟暮鼓的敲击声，处处回响，就连空气中飘浮的风声、喧哗声、鸟鸣声，也被感染成无比庄严的天籁梵唱。

四面八方聚拢而至的金色梵文滚滚涌动，犹如万鸟归巢般，架起了一条横跨苦海，沟通痛苦与极乐的彼岸金桥，诸多愿力凝聚成金碧辉煌的庙宇，尽显大自在，大极乐，大宁静。

与此同时，无数佛陀、菩萨、明王、金刚纷纷显出亿万庄严宝相，照亮虚空大千，他们与庙宇一上一下分开排布，组成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向内收缩，欲将龙魔之主封印。

一座黑黝黝的十八层浮屠出现在曼荼罗大阵的下方，向天耸立，并绽放一道洞天彻地的十二色琉璃佛光，衍化万千气象，令人一见而心折，恨不能跪伏在地，顶礼膜拜。

八座雄伟的洁白雪山从苍穹中坠落，如一瓣莲花般盛开在茫茫苦海之上，山上黄金、琉璃、水晶等七宝遍地，神庙、色树、清泉、功德池、莲花等事物处处皆有，无数信众个个脸露笑容，气息泯然澄静，或诵念经文，或结印静修，或起居享乐，一派安详宁和。

浮屠与雪山一上一下，相互配合镇压，加固结界封印。

两座曼荼罗大阵开始收缩，包括中央的空间也开始缩小，如混沌鸡子，欲塌陷成一点，再突然喷发，从有相化无相，湮灭物质与精神。

“针对对方主动跌落的境界下手，亏你想得出来！”通天古书惊愕道，“或许还真能行，修士斗法的关键无非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虽然境界攻势非是你的特长，但就眼下敌我状况而言，却是差距最小的一项。”

以整体实力而言，罗丰对比龙魔之主无疑是天渊之别，但龙魔之主也并非每一项能力都远远胜过罗丰，如果以水桶做比喻，龙魔之主的境界就是最短的那一块木板，仅仅比罗丰高出一层，针对这一处下手，的确有可能将这块木板掰下来，漏光水桶里面所有的水。

和丹青大师比棋艺，和棋道国手比书法，和书法大家比琴乐，和琴术高手比耕种，和田园老农比刺绣，和妙手巧妇比作诗，胜负之道，无非如此。

换成其他修士，即便知道了也未必有能力将想法付诸行动，可罗丰修炼诸多上乘功法，涉猎广泛，几乎踏足所有的领域，堪称全能，哪怕在境界攻势上并不擅长，可多少也懂一些。

眼看双阵封印越来越小，通天古书也不由得兴奋得大叫：“哦哦哦，就差最后一步了，一旦成功，你就创下史上最悬殊的越阶记录了！”

然而，当双阵缩成拳头大小的时候，那股压缩的趋势就被强行中止，只见龙魔之主屹立当中，纹丝不动，一层又一层的金光好似金漆般涂抹在他的身上，仿佛要将他转化成一座金像。

看起来似乎被彻底定住，但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龙魔之主的神态微妙地向着愤怒转变，怒气充斥在眉间，体内的极道魔元渐渐摧上巅峰，使得各处窍穴开始沸腾起来，好似化作了幽幽暗暗的深渊，非黑非白，似有限而纳无穷，令地风水火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态，强行打破寂灭意境，燃烧无量佛光。

在极道魔元的冲击下，原本收缩的双阵竟而逆向扩张，龙魔之主身旁的空间开始以每一个窍穴为核心，剧烈扭曲压缩，层层叠叠的空间涟漪化为璀璨光华绵绵不绝，一*摧毁着外围的庙宇和佛陀、菩萨、明王、金刚的庄严宝相，令其不断湮灭。

浩如渊海的魔气中，仿佛有无数洞天世界按照玄奥的方式结合重叠，在龙魔之主的体内，仿佛有一个独立的多元宇宙解开束缚，向四面八方无限扩展开来，玄黄废世钵的佛国世界受到冲击，渐趋崩溃。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如果我拥有界域之力的话……”

罗丰竭尽全力，统御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向内收缩，奈何龙魔之主的极道魔元虽然不能直接对抗寂灭法音，却能阻止空间的塌陷，恰好对准了曼荼罗大阵的特点，使得罗丰仅能维持平衡，而无法扩大成果。

光靠寂灭法音，无法长期困住龙魔之主，尽管是差距最小的短板，可龙魔之主的境界终究还是比罗丰高出一层，能够越阶制衡，本身就已凸显出先天寂灭大道的不凡，倘若罗丰证的是其他相关的后天大道，连一息都不可能困住龙魔之主。

尽管充满遗憾，但既然确认封印无法成功，罗丰果断作出了抉择，毫不留恋地舍弃佛国世界，任由龙魔之主摧残，迅速驱使元神退出。

玄黄废世钵这件法宝，他本就打算转化成以建木为主的神道国度，原本的佛国世界就算舍弃了也没有遗憾，何况要对付一名极道强者，毁掉几件宝器根本不算什么。

意识回归肉身，罗丰立即发现所有的修士都已经越过空间壁垒，前往了羽化界，开辟的通道口处，司空玄正焦急的等待着，而在瀛仙界，只剩下自己和正在迅速往这边赶来的玄影，以及被其所救的陷入昏迷的秋萍真人。

尽管在佛国世界中运用了诸多手段，可在现实里，不过刚过去三息时间。

“以玄影的速度，还差一点，龙魔之主会在她赶到前先一步脱困，必须再拖住一段时间。”

通天古书焦急道：“别等了！想着救别人之前，先顾好自己吧，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等那龙魔脱困，杀你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玄影是听了我的指令，因为救人而被耽搁，我又怎么能弃她不顾！”

一念之间，便已做出判断，罗丰减缓前往羽化界的速度，转身一指，朝着轰然爆碎的佛国世界的幻象点出。

“天衰神老坠无间！”

同样是无视修为，拷问境界的极招，生死轮回之力无视龙魔之主的玄灭大虚罡，直接将其拽住，拉入无间地狱，虚空翻起血黄浑浊的污水，这束缚元神、洗荡心神、消融记忆，让生灵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龙魔之主刚刚脱困，便迎面中了此招，再度陷入泥沼。

而几乎是在罗丰使出此招的瞬间，一个巨大的拳影占据了他的视线，并在他出招后，消失不见，只是卷起的拳风呼啸而至，直接触发护体罡气，而残留的余劲也绵延而来，竟是摧枯拉朽地将长生罡气摧毁，顺带将罗丰狠狠震飞，而且错开了司空玄打开的空间通道的位置。

“仅凭余劲，就破开了我的护体罡气，还让我略微受了点内伤，这就是极道强者的实力么，我连一招都接不下。”

罗丰分外遗憾，如果自己晋级了五重界王境，凭借《六道轮回法》的极招，配合玄黄废世钵，以及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结界，倒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击杀跌落境界的龙魔之主，现在却顶多是用来逃生。

不知道自己那一招能困住敌人多久，罗丰抓紧时间，催动循间步，向通道口赶去，而玄影所化的黑线也在同一时刻赶到。

“吾说过，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天魔毁道，龙爪式，裂宇！”

伴随彻底的愤怒，龙魔之主无视功体不全带来的反噬，强催魔道极元，狂暴的毁灭之力碾压诸天，瞬间挣脱无间地狱，单手化成巨大龙爪，穿梭虚空，朝着通道口狠狠挥去，便要连路追杀，将目光所及者全部撕成粉碎。

就在这时，上方虚空突然激荡，绽开圆形裂缝，一道巨大的身影从中穿出，一口将龙魔之主吞噬，正是护法神兽螭吻。

“快走，我困不了它太久……”

话未说话，它的身躯猛然膨胀，就像是远古巨人要从它肚子钻出来，又仿佛盘古开天地，只听得一声惊爆，血雾漫天，碎肉飘零！

“何来太久，你连太短都困不住吾！”

龙魔之主再度脱困，转头便见司空玄催动破界之心，正在缩小空间通道，

“杂碎，休想！”

抓住空间通道尚未闭合，还剩下半人大的空缺，龙魔之主竖掌为刀，朝着缺口劈去，便要斩杀司空玄，终止通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