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清缨是第二次进宫参加晚宴,还是不由得为眼前的盛状恍了眼。
深深宫邸,纸醉迷金。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具是欢声笑语。
“哀家瞧着倒是比上次多了不少新面孔,看来还是皇儿的面子大喽。”
话语间听着是拈酸吃醋,面上也是一脸不愉的模样。宴席间都仿佛是安静了一瞬,倒是弘景帝笑着接话道。
“母后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飞醋,朕瞧着左不过就是这些子人。您倒是眼色极佳,也告诉孩儿多了哪些新人。”
轻松愉快的语气,众人都不经感慨,难怪都说太后娘娘与当今皇上感情颇深。
“哀家这放眼望去,这眼前怎么多了个如此标志的姑娘,真是将棠儿、茹儿都比下去了。”太后看着清缨笑着说道。
“母后,臣妾听闻这是皇上新封的荣华县主。该是上次坐的远了一些,您没瞧见。”
皇后倒是听萧湛经常提起,对清缨很是有好感。
清缨上次来皇宫,行为举止十分低调,着衣打扮相较朴素,后来出了戏子一事。更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到她。如今封了县主,服饰皆是按县主规制,难免就奢华了一些。
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
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插于鬓发,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华胜缀于额前。
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的红扉若隐若现。更有了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本就是国色天香之人,精心打扮了一番更是艳丽的扎眼。
不少年轻的公子已经频频将眼睛投了过来。更是有人窃窃私语讨论清缨的身份,如今皇后一言倒是解了大家的疑惑。
清缨见太后说到自己,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莲步轻迈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又是惹得在座不少人一番凝视。
“原是荣华县主,果真是个钟灵毓秀之人。快来,坐到哀家旁边来。”太后听闻了清缨的哪些事迹心中本就有些好感,如今见了本人甚有眼缘。便将其召到身边。
清缨心中有一些暗暗吃惊,唐仲宣也是没想到太后为何会如此行事,又瞧见太后对着萧湛使了个眼色,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难道允信已经像太后他们禀明了心思了吗,看来自己也要抓紧了,不由的神色凝重的看了萧湛一眼。
萧湛恰好接收到唐仲宣的眼神,心下一紧,还以为筵席上出了什么岔子,又见成延一瞬便移开了目光便又放下心来。
倒是何阳修看着清缨有点暗暗的担忧,毕竟伴君如伴虎,生怕清缨举止之间出了什么差错,冲撞了贵人。
“看来是皇孙会错了情,还以为皇祖母是在怪罪云儿上次没能赶回来贺寿,没想到,祖母压根没给孙儿弥补的机会。”
说是这样说,萧云还是将礼物双手奉上。
“母后,云儿可是废了好大的心思才准备这份寿礼,当时在青州的时候便想着派人送回来。后来还是想着亲手献给母后才更有诚意。现如今趁着皇上诞辰,倒是成就了一番双喜之意。”
好话全叫淑妃一个人说了去,明明是不够妥当的做法,竟叫人一时不知如何指诋。
“云儿有心了”太后笑着命身边之人收下。
“没想到我倒是与表弟想到一块去了”
一道水润深沁的声音传来。若说萧云与萧湛有三分相像,此人却与萧湛五分之像。不说五官外貌,只论气质,同样的身为皇家子弟,却又带着一股邪肆风流。
只不过萧湛的风流中带着明朗,而萧卓祺却多了几分不羁。
还不等太后说话,皇上倒是出言呵斥:“你们一个个的真是越来越不知礼数了,看着朕与太后不计较的份上如此放肆。”
虽说语气中带着责怪,实则并没有生气。
萧卓祺连忙告罪到:“皇上恕罪,侄儿快马加鞭从雍州回来便是为了能够赶上皇上寿辰。家父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将给皇上太后的礼物好好献上。”
堂而皇之的用了淑妃的话术,却也因为这份坦荡叫人生不出半分疑窦。其实礼物如何送不是送。太后这么多年又是什么宝物没有见过,不过是当今皇上重孝,又向来敬重太后,想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有道是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三皇子和成王世子不愧是皇家风范,孝意可嘉。”
很快便有官员上前恭贺,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倒是淑妃和萧云心中生出一丝不愉,两人对视一眼,心中记上了萧卓祺一笔,怎么什么卖好的事他都撞上了呢。
“卓祺一路奔波进京,可是雍州的事已经处置妥当了。”皇上倒是又想到什么,一脸探究的看着萧卓祺。
“回皇上,父王可能是太过焦灼不安了些,金国初初犯境,给了雍州一个措手不及。卓祺领命前去支援时,其实已经有了抵抗之法,我留在那帮父王善了一下后。便立马回了京城。”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怎么不在雍州多留一段时间,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们父子相见甚少,有机会倒是可以多多培养培养感情。”
萧卓祺暗暗腹议:“要是不快点回京,恐怕你心中就不知如何猜忌了。”
“说起来倒是叫皇上笑话了,卓祺在父王眼中一向都是不学无术之辈,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如今没了母妃从中调剂。我倒是回到京城乐的轻松一点。”真情实感的说完,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抹轻松。
皇上听完,心中暗自放下了一颗心,面上却不显。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二弟了,这些年来驻守雍州,倒是委屈他了。”
“皇上多虑了,虽说雍州远离京城,地域荒凉些,物资贫瘠点。不过也少了许多交际走访,但是合了他的性子。我都常常感想,父王要不是担了成王的名号,此时怕已经在山林间隐居了,毕竟他连我这个儿子都懒得搭理。”
皇上听此一言,心情愈发舒畅了起来,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难免就多虑了些,猜忌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成王当年也是有机会称帝的。这么多年来,他也甚是防备着,甚至将成王嫡子留在京城作为质子其实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短短的几句交锋,萧卓祺便打消了皇上的顾虑,话里话外,一表达了他们父子之间并不和睦。二表达了成王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三更是说出了成王近些年来疏与练兵,一遇小事便慌不择已,还要向京求助。
清缨不由的多看了萧卓祺几眼,心中感叹此人的聪慧。
唐仲宣正好瞧见了清缨的目光,轻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暗暗腹议:“难道,她喜欢的竟是这一款。”
“成王世子倒是聪明人。”陡然又听到唐晟在一旁夸赞,未究其深意便回到。
“也就一点浅显的聪明。”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
唐晟听到此言,不由一愣,放下手中的酒杯,打量了唐仲宣几眼。
“怎么,你与成王世子交恶了。”又细细思索了一下,扶了下额头,奇怪,他的记忆中没有这回事啊。
“没有,只是今日不和眼缘。”唐仲宣这才转回往日的样子,拿起酒杯轻呷了一口。浅浅淡淡,无波无澜的说了一句。
宫宴已过大半,太后拉着清缨说了好一会儿话,交谈之间愈发喜欢这个得体知礼的丫头。只是毕竟人老了,精神头不如年轻人了,倒有些疲乏了,便放了清缨和年轻人去玩,自行回了宫。
之前萧棠和萧茹也在一旁交谈,对清缨的印象都颇为良好。
“每次父皇生日,从不拘着我们年轻一辈,荣华不若随我们去沁平殿吧,这个点了,那里的昙花恰时开了。”萧茹温婉的询问道。
“如此甚好,不过我先去跟家里人说一下。”清缨礼貌回道。
“既是如此,本宫就先去了。”萧棠虽然觉得清缨人不错,甚至开始的时候还很是佩服她。但身为嫡公主,自是有一番骄矜。尤其她还与她讨厌的萧茹也相谈甚欢。萧棠心中便有点小生气,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不过走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傲娇的说道:“听说你还有个双胞姐姐,倒是可以叫上她一起。”不等清缨回话,并又疾步走了。
清缨不由的暗暗发笑,没想到公主居然这么可爱。转头,又对着一脸为难的萧茹说道:“二公主不必等清缨,给我留个宫女便可。”
“如此也可,那我便先去沁平殿布置一番。”
清缨莞尔,等她领着清歌和悦昭来到沁平殿时,只见萧茹与魏友瑶相谈甚欢,萧棠坐在一旁神色恹恹。看见清缨来眼神亮了一瞬,遂又一脸傲娇的扭过了头。
“臣女悦昭”“臣女清歌”“参见四公主、二公主。”悦昭和清歌行了一礼。
“怎么这么久”萧棠抱怨了一句。又盯着清歌看了一会。继又说道:“你们不是双胞胎吗,原来也不是一模一样啊。”
清歌虽然也是侯府贵女,但宣平候府向来落没。虽是低调的性子,骨子里却有着贵女的自矜。是绝做不出像小官小吏之女巴结公主之举。因此往年宴会,倒是鲜少在萧棠眼前露面。
至于悦昭生为武安公的嫡女,家门显赫,又颇受器重,按理说应当与魏友瑶一般与公主颇为相熟。可偏偏梁悦昭从小便是一个不耐繁文缛节的人,大大小小的宴会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还随着武安公从军多年,京城认识她的倒也不比认识清缨的多多少,因此与公主也不过是几面之缘。
“医书卷宗上少有记载,依清缨拙见应是一宫两胎两脐带。这也是当年稳婆以为只有姐姐在母亲腹中的原因。”清缨出言解释。
萧棠却是突然来了兴致:“原是如此,难怪你们长的一点也不像。”又滴溜溜的转了下眼睛,不情不愿的夸赞道:“不过都是个美人。”
清缨和清歌不由的都是一笑,五人这才相谈甚欢起来。
“前段日子是友瑶想插了,觉得被利用心中不愉。如今想来,我倒是要感谢清缨才是。都怪我,之前钻了牛角尖,推了你们两姐妹许多帖子。”趁着其他三人交谈的时候魏友瑶笑着向两人赔罪。
“友瑶言重了,此事也是妹妹考虑欠妥,还望你多多担待。”清歌温柔的回道。几人这才消了心中的芥蒂。
“有道是玉骨冰肌入夜香,羞同俗卉逐荣光。这昙花开的却是美丽,却也不及眼前的几位姑娘美的各有千秋。”
萧卓祺陡然出声,虽说是夸赞所有人,眼神却只牢牢的看着清缨。不过几瞬,但还是被一旁的唐仲宣抓了个正着,好在清缨恍若未闻,心中不免有几分雀跃。竟是这十八载从未有过的情感。
“表哥”萧茹惊喜出声,往后一看。
“大皇兄、三皇弟、唐公子”一一见礼。
魏友瑶也不由的多瞧了萧卓祺几眼,压下心中的惊慌,上前行礼。
“太子哥哥,你们往年不是都在高阳殿饮酒作诗吗,怎么今日有空来赏花了。”倒是萧棠出声问道,萧湛平日最不耐跟他们女儿家家打交道。今日却带着一大帮人过来。
“喝酒喝的有些许烦闷,便一同出来解解酒意,没成想竟遇到了你们。”
“原是如此,那可真是凑巧。”萧棠一脸看透的笑着说道。
还当她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早就听他跟母后,皇奶奶三番五次的提起清缨,听得她都要起茧子了。不过好在今日一见,觉得这样的皇嫂也还不错。
接收到萧湛的暗示,她也懒的戳破。
“这便是闻名京城的荣华县主吧,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萧云突然上前搭话。
“三皇子谬赞了,清缨不过尽了绵薄之力,世人夸大了而已。”清缨谦虚的回道。
“百闻不如一见,我倒同表弟觉得一样,荣华县主莫要谦虚。”清润清浅的男声,就算语气中带了一丝亲昵,也不让人觉得唐突。
“不比成王世子,清缨听闻世子雍州诸事,也甚感佩服。”清缨客套的回复。
夜色愈发深了,宫宴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各府派了丫鬟来请人,几人才渐渐散去。
“小姐,奴婢见你心情不愉,可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秋月看着魏友瑶担心的问道。
“无妨,给我沏一壶清茶吧。”即使心中万般不快,贵女的教养也由不得她在马车上发泄出来,同道之上,指不定就被谁听了去。
想她魏友瑶京城数十载,哪次不是话题的中心,别人追捧的对象。如今多了个何清缨,倒是愈发暗淡起来,心中不禁又多了一些恨意。
“前几日,白兄、骆兄约我酒楼一叙。我听他们提起,清缨要去冀州一趟。”
唐仲宣终于找到清缨身边没人的时候,好不容易才说上几句正经话。
“不错,冀州那边传来了风采和玄尘子的消息。灵儿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身为朋友,又怎能袖手旁观。”
“说来也是,你们打算何日动身,皇上恰巧派遣了差事,不若我们同行。”唐仲宣适时说到。
清缨不由的抬眼审视了唐仲宣一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是他蓄意谋之。转而又一想,自己身上又没有他可以图谋的,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殊不知,唐仲宣看着那审视的眼神,一阵心虚。去冀州并不假,不过本来这差事是落在了萧湛身上,是他听骆翰说后,特意与萧湛换了的。
待清缨移开目光,才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
“左不过就是这几日了,到时我叫师兄告知你一声。”
唐仲宣笑着应道。
待清歌来唤清缨,两人这才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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