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带着一群锦衣卫从龙营士卒浩荡而去的皇帝,一群朝廷高官聚在一起。
“这陛下怎么张口比画比划,闭口看谁的拳头更硬。”
有些摸不着头脑,孙如游开口道。
“恐怕陛下巴不得有人造反呢。”
闻言,工部尚书徐光启开口道。
“四卫的那些个新兵,没上过战场见过血,说到底还是嫩了些。”
“如果内地有人造反,刚好就用来练兵了。”
“这些渣子,士卒们都拿去混上菜叶蒸了饭团。”
听到毕自严的话,朱由校沉默了一下,而后问道。
“为什么,因为有渣子混进了水中。”
“臣觉得,有三百斤。”
“将土豆打成碎屑,土豆里的团粉(淀粉)才容易溶到水里。”
但他也不傻,会将这种事挑明,故此说了上田的产量。
“马屁精!”
“臣为言官之事而来。”
“这是做什么?”
“沉好的底子去掉细小的渣滓,经风干后就成了团粉。”
有的士卒抬着清洗好的土豆来到几台机器的面前。
指了指眼前盛着淀粉的大缸,朱由校对毕自严道。
北魏贾思勰所著《齐民要术》中,就有关于粉条的明确记载。
“毕师猜猜,这土豆亩产多少。”
礼科给事中暴谦贞的奏本:
阁臣者,陛下之肱骨也。言官者,天子之耳目也。
“臣失礼。”
“臣惭愧。”
顾不上惊异,毕自严连忙对皇帝行礼道。
“筷子掉了,再给拿一双。”
听到了毕自严的话,周应秋当即拱手道。
意思很明确,他担心。
说着,朱由校带着毕自严继续往前走,来到一群正在进行过滤的士卒面前。
“既然敢称清流,那就让他们证明一下。”
“孟子有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暴谦贞奏本通篇的意思就是,大臣是国家的肱骨,言官是国家的耳目。朝廷养着言官的目的就是弹劾朝廷里的大臣,培养他们的刚正直谏不畏强权之气。
说着,朱由校看向毕自严道。
虎贲卫和龙骧卫的士卒们,分成了好几批。
这要是形成惯例,以后再想要掀起舆论风力,就真的要三思而后行了。
亩产八百斤是个什么概念?
一亩田能当三亩用,这要是推广到整个北方,漕粮运输都能取消了。
“朕不是什么浊世昏君,但是现在这水却浑浊了。”
站在皇帝的身侧,看着一众虎贲卫将士们劳作,毕自严满脸写着奇怪。
这件事,内阁不好拟票。
“将朕的话,告诉群臣。”
事情办完了,你们还留着干嘛,打算偷了宝泉局吗?
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毕自严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做粉条。”
吃着粉条,朱由校看向毕自严道。
“这辊压机,是朕让人做的,用钢材制成,钢齿非常的坚硬、锋利。”
好一会儿,毕自严才开口到。
他这皇帝,还是过的有点儿不食民间五谷了。
翻开一本奏疏,毕自严就看了起来。
“第一,既然敢称清流,就必须清廉,要干净,要敢让正廉的锦衣卫缇骑去他家查。”
这些士卒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块白色的纱布,将磨好土豆屑包在里面进行浆洗。
“先吃粉,粉吃完了我们再说。”
“。。。”
“不要觉得朕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在暗地里,拿着士绅豪右的钱财,为那些人奔走呼号。”
在西苑外下了马车,递了拜帖后,毕自严就被卫士引着进了西苑。
土豆放的时间长了,温度一旦控制不好,就容易变绿发芽,吃了是会死人的。
这能救活多少的百姓?
大明每年饥荒的时候,百姓饿了那可是能将山上的树皮、地上的观音土都给扒下来一层。
就在众人心思纷纭之时,毕自严已经签完了入库堪合。
翻开几本看了看,毕自严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见状,朱由校挥了挥手,示意道。
“臣遵旨。”
两天时间,足够京中的官员们勾连了。
看了好一会儿,毕自严拿出一张浮票,没有进行票拟,直接夹在了奏本里。
“八百斤?!”
“朕让人在西苑里种的土豆熟了,除了留种的外,剩下的拿着做了粉条。”
学着皇帝的样子,毕自严伸手抓出一把土豆屑捏了捏,好奇的问到。
“然朝中清流对此议论颇多,臣有些担心。”
闻言,毕自严躬着身道了三个字。
“做不到这两点就敢称清流的人,一律发榜公告天下,告诉天下人,这些人的虚伪之处。”
“土豆打成屑后,再经水浸泡,其中的团粉就会被水带出来。”
而皇帝呢,正端着碗粉条坐在小马扎上吃的香甜。
三个言官上书弹劾杨镐,紧接着就让送到辽东转运司了,后面还有毕自严推出的言事辽东任职大礼包,大明的言官清流们没意见才怪了。
这件事上,他,或者说内阁不好拟票。
闻言,毕自严连忙回忆了一下自己进来时,看到堆在西苑校场上的土豆山,猜测道。
“我等身为人臣,有助君分忧,安定天下之责,万不能让此等生灵涂炭之事发生。”
“清流,什么叫清流?”
“给毕师上副碗筷,一起吃。”
这些都是想要搭救三个被送去辽东转运司的言官的。
北方田地,亩产一般在一石到两石之间,三石的那是上田。
看着士卒一筐一筐的抬走一种奇怪的作物,毕自严有些好奇的向身侧的刘时敏问道。
“。。。陛下聪慧。”
当来到万寿宫前时,毕自严就一脸惊讶的看着皇帝一家人。
这些个奏疏不是弹劾他,需要他避嫌的。
然后,毕自严就惊讶的发现,今天虎贲卫的士卒们没有在训练,而是在劳动。
“自此,一些洁身自好、以天下为己任、敢于直面弹劾权贵,直谏君上的官员,就叫做清流。”
闻言,朱由校理所当然的道。
“陛下令将那些敢言兵事之人送往辽东,臣亦赞同此策。”
三八.六.一六六.二一一
皇帝让人种的地,这些太监肯定搞鬼了,把外面种出的粮食往里面掺和了。
现在这三人做了自己本职工作而被贬斥,太过于冤枉,应该宽恕他们。只有这样,今后言官们才会遇到事情而不退缩。
“回皇爷。”
“谨遵毕阁老教诲。”
刚进了文渊阁,毕自严就看到内阁中书给他抱来了一大堆的奏章。
见状,毕自严连忙躬身行礼,而后看着面前的碗筷有些发懵。
闻言,毕自严连忙先道了一声,而后道。
“三百斤?”
皇帝吃粉条子的办法,很是简单,腌酸菜的治水舀出来后,掺上净水煮沸,然后放入粉条子就行。
待到毕自严吃完,朱由校就带着毕自严在西苑中转悠了起来。
干活的干活,运水的运水。
“第二,既然敢称清流,就必须要动起来,要实地去调查。”
闻言,刘时敏当即就回答了一句。
宋朝陈叟达的《本心斋疏食谱》中,提及“碾绽绿珠”,说的就是绿豆粉。
听完了毕自严对清流的解释,朱由校突然问道。
“似毕师这般久经官场,替天子牧养天下之人,就会在这缸底渐渐的沉淀下来。看似不甚典雅,却可充饥,解一餐之忧。”
啪啦一声,毕自严被皇帝的说法给惊到了,手里刚拿起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粉条子这玩意儿,也就是宫里的贵人们吃上一吃,士卒们顶多在活干完后,犒赏时能吃上一碗。
“土豆这东西,虽然亩产多,但却不顶饿,就算一时吃的饱肚,但很快就会感觉到饿。”
“方才我们吃的粉条,就是这些团粉制成的。”
听完了皇帝的讲究,毕自严好一会儿,才憋出了四个字。
说着,朱由校指了指正在给土豆削批的徐慧儿。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毕自严令人将这些奏本装箱,令人整体送去了司礼监。
“毕师看看这大缸,这就是大明的官场。”
见状,徐婉儿先是一楞,然后连忙亲自给毕自严捞了一碗热腾腾,刚出锅的粉条。
好端端的皇宫大内,让皇帝搞的跟农家院一般。
“将这土豆屑浆洗完后,就会得到这些白浆。”
徐光启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南衙运回的银子,诸位都已经看过了,且回衙门办公吧。”
看着离去的内阁中书,毕自严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拿出自己的朝服,进西苑。
“做不到这两点的人,就不配称为清流。”
粉条在中国,最少有一千四百年的历史。
闻言,朱由校吸溜了一口粉条,而后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头。
说着,朱由校看向毕自严,表情认真的道。
土豆这东西,要么鲜吃做菜,要么切片晒干才能长时间保存。
“你是担心,有人说你重用循吏,而打压清流吗?”
“。。。”
“清流,清者,净也。流者,动也。”
“什么叫做清流,他们配得上清流这个名字吗?”
带着毕自严来到一连串的大缸前,朱由校指着这些缸道。
太祖有言,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
皇帝,有一个明君之像,让他很是放心。
毕自严是个经年循吏,他的政治主张用皇帝的话说就是:实干兴邦,空谈误国。
闻言。毕自严有些不知道皇帝的这话该怎么回答。
没有继续在吃的问题上深究,毕自严躬身道。
有的士卒就着西苑的池水,将校场上的土豆清洗干净。
闻言,毕自严拱了拱手,连忙端起碗吃了起来。
这个小萝莉,喜欢吃土豆丝,经常吃的小肚子浑圆浑圆的,但很快就会又叫着饿了。
这件事还是要和皇帝说一说的。
“再不济,就拿去给田地堆了肥吧。”
一连看了好几本奏章,意思都和这个差不多,不能将言官发配到地方为官,特别是辽东这种苦寒之地。
“这分开不到两个时辰,毕师就来寻朕,是为了什么?”
听到刘时敏的话,朱由校的表情有些尴尬。
“不过,朕有办法,就是做这粉条,粉条子很是顶饱。”
“臣是听到亩产如此之多,有些惊讶。”
“称为清流,他们不配。”
“臣毕自严恭请圣安。”
“这是在做什么?”
“是朕疏忽了。”
“经过半天到一天的沉淀,溶在水里的团粉就会渐渐的沉到缸底。”
这机器,有一个摇把,摇把转动时,带着齿轮旋转,让机器内的刺辊将放入其中的土豆压成碎屑。
见到毕自严,朱由校也不意外,转头对徐婉儿吩咐了一声道。
“陛下,臣有一惑,这土豆取完粉后,剩下的渣子是怎么处理?”
见到周应秋的样子,在场的不少人都不屑的对周应秋撇了撇嘴角。
皇后在煮粉条,小贵妃在从旁帮忙。
“渣子?这个朕没关心,不过想来是拿去喂猪了。”
迈着轻巧的步伐,毕自严上了马车就回了内阁。
若是因为弹劾皇帝的肱骨大臣而被贬斥,恐怕就会让言官们丧了胸中的正气,以后朝中出了奸佞就不敢说话了。
“时间久了,一个官员如何,就能看的出来。”
“这点,顺妃有经验。”
今陛下重肱骨而轻耳目,言官行本职而遭贬斥,乃弃本用边之举。他日虽国家有大利害、朝廷有大奸邪,谁肯进逆耳之言,以正朝纲。
听到皇帝如此不接地气的话,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刘时敏连忙道。
将手里的团子丢在盆里,朱由校对毕自严解释到。
“臣谢皇后娘娘恩典。”
“而那些个言官,就是这水,为天子耳目,监察群臣,就是这水,他们负责将朝臣中的奸佞分辨出来,让实干之才可为君用,让奸佞小人被国法惩治。”
“陛下一直都在准备,准备大乱而后大治。”
“回陛下,北宋欧阳修《朋党论》有言:唐之晚年,渐起朋党之论,及昭宗时,尽杀朝之名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辈清流,可投浊流。’而唐遂亡矣。”
“二月种的土豆,朕亲自看着他们种,看着他们挖的,亩产八百斤。”
“陛下,这。。。”
听到皇帝亲自对清流二字的定义,毕自严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这可真的是全新的定义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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