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让将三个说杨镐杀良冒功之人送到辽东转运司的圣旨后，周应秋亲自到内阁找上了毕自严。
在这里，他又知道了另外一个消息。
毕自严让所有说辽东军务的人，都要到辽东历练。
内阁大堂上，周应秋一脸惊讶的看着毕自严。
“阁老如此对待朝臣，就不怕幽幽人言吗？”
“怕。”
点了点头，毕自严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四十余岁，就坐上了吏部天官的后生。
说到这里，毕自严表情严肃的看向周应秋。
“严嵩之后，犹有徐阶，徐阶之贪，比之严嵩更甚，江南十数万田亩，俱是姓徐。”
“胡惟庸！”
“以我之见，天下大弊在于朝堂，在于朝臣缺少毕阁老一般的务实。”
“文官对武将喊打喊杀，让陛下很是不安。”
“你方才问我，是不是怕怕幽幽人言。”
“好。”
闻言，周应秋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胡惟庸的侄女嫁给了李善长的侄子李佑，两家是姻亲，胡惟庸与李善长，与淮西的那群武勋走的太近了，这才招致了灭族之祸。”
说着，周应秋将手中的奏本放在毕自严的身前。
“如今，陛下意图再振武事，重启勋贵，若是文官与武勋交集太多，就又是一场祸事。”
“如此观之，何为忠，何为奸。何为清，何为浊。”
说着，毕自严拿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道。
说着，毕自严突然转移了话题。
“张居正以帝师之尊，携先帝遗诏，逆水行舟，变法图强，终归却落得个身死政消。”
嘉靖末年，海瑞抬棺上书，说天下之大弊嘉靖皇帝，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对于如何投机，周应秋是相当的有心得。
“可他们这是弹劾啊。”
而前面的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可以说将皇帝执政方式玩了个遍。
“前番经筵之时，我为陛下讲《礼记》。同时我也在思索。”
“然，诚如海刚峰所言：迩者严嵩罢黜，世蕃极刑，差快人意，一时称清时焉。然严嵩罢相之后，犹之严嵩未相之先而已，非大清明世界也，不及汉文帝远甚。”
他现在想要弄清楚，大明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了。
“昔年，张太岳《申旧章，饬学政，以振兴人材疏》有言，今且一年矣，臣等体访各官，卒未能改于其故，吏部亦未见改黜一人。良以积习日久，振蛊为艰，冷面难施，浮言可畏，奉公守法者，上未必即知，而已被伤于众口，因循颓靡者，上不必即黜，而且博誉于一时：故宁抗朝廷之明诏，而不敢挂流俗之谤议，宁坏公家之法纪，而不敢违私门之请托。”
看着眉头紧锁的毕自严，周应秋拱手道。
闻言，周应秋当即摇了摇头。
“大明偃武兴文两百余年，万历之初，以平倭著称的戚继光都自称为张太岳的门下走狗。”
“世事时移，有的事，不能光看以前，你还要看现在。”
“下官以为，天下大弊在于朝堂。”
“陛下励精图治，毕阁老忠心体国，大明必不至有亡国之祸。”
当时的首辅是谁呢？是徐阶。
“我上任内阁首辅这些天，一直在思考。”
“李进的《昭示奸党录》，你可听过。”
“我曾读过一本书，说的是武后与唐太宗的事。”
看到毕自严写完了票拟，周应秋又忍不住问道。
“国初之时，胡惟庸为中书省左丞相，主持国事，生杀废黜之权，俱在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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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陛下乎？”
眼神隐晦的看着周应秋，毕自严道。
“不在。”
看着眼前低伏着身子的周应秋，毕自严小声的道。
大明烂了，烂的触目惊心。
“自是听过。”
万历早年，张居正借助皇权，鞭笞天下，方才有了一时的清明。
搞新政，特别是模仿当年张居正的新政，那当然是要对当年张居正的东西有了解了。
为此，他专门上书请到古今通集库里查阅过库档。
闻言，毕自严提起毛笔，就在周应秋的奏章上写了个拟准。
说着，毕自严看向周应秋。
“首辅可知，陛下为不许朝臣妄议兵事？”
“阁老的意思是？”
“人人都言，嘉靖之时，严嵩为首辅，人人都言父子为奸佞，朝廷打仗缺少军费，文武百官领不到俸禄，灾民遍地，却苦无赈济。”
闻言，毕自严伸出手指了指周应秋，摇了摇头。
“太宗不解其意，武后言，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锤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刀刃断其喉。”
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坐下，毕自严才算是对大明的状况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据传，唐太宗曾得一马，名曰狮子骢，可日行千里，然此马性烈难驯，常人难以驾驭。太宗问何人可驯，武后请太宗赐三物，一曰鞭，二曰锤，三曰刀。”
隆庆年间，穆宗是个甩手掌柜，皇帝开始透明，垂拱而治，但天下依旧是一片生民苦楚。
听到周应秋的话，毕自严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提起笔，在铺桌子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人名。
“。。。”
“但我更怕大明亡了啊。”
“徐阶之后，犹有高拱，高拱之后，还有张居正。”
看到这个名字，周应秋就是一惊。
但宫里闹出了不少的破事之后，嘉靖就开始了遥控治国。
“何为贤，何为愚？”
“观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四朝，何为天下之大弊。”
说是四朝，但实际上就三朝，泰昌那一个月走马观灯一般，就没定下个啥大事。
随着毕自严的诉说，整个内阁大堂陷入了寂静。
嘉靖早年，皇帝励精图治，国势一时兴起。
周应秋今天这来，就是给他纳投名状的。
“你呀。”
这句话，是海瑞的《治安疏》中的原话，大概意思就是，严嵩被罢黜，严世蕃被砍头之后，满朝堂的人都说世界清明了。但实际上呢，朝堂根本就不是什么清明世界，和汉文帝时期差的远呢。
“这是吏部对那三人调动的奏章，还望毕阁老票拟。”
但张居正一死，万历斗不过朝臣，就开始了自己的摆烂之举，大明就开始在下坡路上直奔。
“有你方才的这些话，我就不怕了。”
“欲扬先抑，欲擒故纵。你怎么知道那些人弹劾武官，是想要杀马，还是想要驯马呢？”
“下官受教。”
听到毕自严的话，周应秋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连忙拱手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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