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结党营私?
清晨,方才用过早膳的周应秋正打算开始一天的摸鱼工作。
但他方才拿起笔,就听到他的师爷的高呼声传了进来。
“东家,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周应秋无奈的放下笔。
这个师爷那人都好,就是有些沉不住气。
“一群科道言官、翰林院的庶吉士,足足有四十多人,大清早就去西苑门口谏言,惹怒皇上了。”
急匆匆的走进周应秋的班房,长随还没喘口气,就对周应秋道。
“因为什么事儿?”
闻言,周应秋眉头一皱问道。
他并不因为皇帝被惹怒而担心,但你总得先弄明白是因为啥事儿。
“就前些日子皇上说的那两句话,劳动创造价值什么的。”
长随总结了一下那些人的说辞,然后对周应秋道。
“那些人谏言的好像是什么,陛下才学渊博,却在与民争利。”
“找死。”
闻言,周应秋冷笑一声,挥了挥衣袖,向外面走去。
“准备马车,本官要去西苑。”
与此同时,相同的一幕正在京中各个衙门发生。
事实证明,这人啊,就是闲得慌了,才跑去西苑门口谏言。
“诚如陛下所言,劳动创造价值,货币只是劳动价值的体现。”
方才来到西苑门口,从人群中挤过去,周应秋就听到礼科左给事中李若圭正站在人前侃侃而谈。
而在他前面百余步处,在锦衣卫的团团保护下,一张大椅上,皇帝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
“依陛下之言,货币就是民力。”
“昔年,暴秦、杨隋、蒙元皆因滥用民力而亡。”
“今陛下以铸币收天下民力,又在南苑兴大工,建宫苑,此乃亡国之策啊。”
说到激动处,李若圭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随着李若圭的跪下,他后面的人纷纷颤巍巍的高声呼道。
“陛下,臣冒死上谏,此事万万不可啊,若以此政施行天下,必致天下纷纷扰扰,举世惊骇!介时必致举国动荡!”
“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死谏?”
听着众人的高呼,朱由校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
这群人能死谏,他倒立拉稀。
“亡国之策啊!亡国之策啊!”
“陛下,如今辽东建奴虎视眈眈,此道政令下去,天下人人自危,何来安定?”
就在这时,湖广道御史周宗建也出声道。
“此时正是与民修养生息,积蓄国力之际,怎可行如此之策,置国家以飘零之间。”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记得你,你是湖广道御史,周宗建。”
手拄着下巴,朱由校语气淡淡的道。
“周御史说朕这是亡国之策,意思就是,朕是亡国之君咯?”
“臣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听到皇帝这句杀气十足的话,今天来检验的官员纷纷都跪了下来。
显的方才到场的周应秋、毕自严、徐光启等诸部尚书、侍郎鹤立鸡群。
“啧。”
吸吮了一下嘴唇,朱由校有些失望。
他还指望这些人能给他表演一出死谏呢。
哪怕是表演呢!
他也会觉得,我大明的文人,没有丢了骨气,还有气节。
可是呢?
他说话稍微带了点儿杀意,就哗啦啦跪下一大片,高声疾呼了。
“古人有言,武死战,文死谏。”
从椅子上站起,缓缓抽出永乐剑,站在椅子前,朱由校缓缓的道。
“萨尔浒之战前后,杜松、刘铤、赵梦麟诸位将军战死沙场,让朕看到了我大明的忠烈。”
“今天,就轮到伱们这些文臣,来让朕看看,我大明的文官是否还有忧国忧民之心了!”
说着,朱由校厉声喝问到。
“一个个言之无物,张嘴亡国之策,闭口天下将亡。”
“朕前番说过,凡检验,需言之有物,时间、地点、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都要有。”
“现在告诉朕,因何亡,哪儿会乱。”
“亦或者,尔等心中打的注意,根本就不能诉之于口?”
说着,朱由校手中的永乐剑向前一指,指向了在场跪下的官员们。
“尔等今日来,是意图逼宫吗!”
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在场的锦衣卫手中的御刀纷纷顿在地上。
“呵!呵!呵!”
随着锦衣卫的齐声高呼,本来还你一呼,我一喊的西苑门前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扣帽子嘛,谁不会似的。
这周宗建借着他说经济的话,来说他的银币政策是收天下民力的亡国之策。
他反手就是一顶逼宫罪名扣在了在场官员的头上。
“咕噜。”
看着皇帝手中的明晃晃的永乐剑,李若圭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吓人,太吓人了。
皇帝的永乐剑在前,身后丁修等一众锦衣卫凶神恶煞的看着眼前的这一众臣子。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敢异动,丁修有把握,三息之内,就替皇帝摘下他的脑袋!
和锦衣卫一个锅里吃饭的皇帝。
亲自教锦衣卫踢足球的皇帝。
对于这样的亲下、爱民的皇帝,丁修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忠诚。
“咳咳。”
因为刚才说话的声音太高,朱由校这突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而后,跟在周应秋身后的毕自严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身后的那个留着八字胡的锦衣卫抽出了手中的大榆林军刀。
似乎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这西苑之前,就要人头滚滚,血流满地了。
毕自严毫不怀疑这些锦衣卫的忠心。
这些锦衣卫,和皇帝一个锅里吃过饭,拿的是皇帝内帑的饷银。
这一个个,几乎都是皇帝的死士。
大明绝不能再发生一次左顺门之变。
这么想着,毕自严连忙快步上前,打着圆场道。
“误会,误会。”
“陛下只是与臣工们坐而论道,何有逼宫之意。”
说着,毕自严转头看向周应秋,示意他也说两句。
结果,他这不转头还好,一鼻子差点儿气歪。
周应秋这厮居然双手拢在袖中,在慢慢的往侧面挪动。
这会儿已经从人群中间挪到边上了。
见周应秋指望不上,毕自严只能向另外一侧看去,指望另外一个皇帝提拔上来的官员,徐光启。
“臣请陛下息怒。”
见到毕自严投来的目光,徐光启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所言,乃总结我朝大学士丘濬之说,然丘学士之说,能读懂者了了。”
徐光启也是老狐狸,一上来就拍着马屁道。
“今陛下开圣口,解哲语,朝臣们如沐甘露,方才有此请教之行。”
“哼。”
听到徐光启的话,朱由校方才将手中的永乐剑缓缓收回剑鞘。
“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对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接触警戒,朱由校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呼。”
见到皇帝身后的锦衣卫向后退了一步,周宗建方才舒了口气。
这些锦衣卫是皇帝从哪儿找来的?
这绝对不是以前那些京中那些混日子的锦衣卫。
若这是一个神话世界,这些锦衣卫绝对是身上煞气四溢。
方才几十道杀气腾腾的目光聚集在周宗建的身上,他几乎要尿了出来。
皇帝的道理,让人有些,不得不信服啊。
向后仰卧在椅子上,朱由校看着在场跪着的众人道。
“前宋名臣范仲淹《岳阳楼记》有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方才,尔等又言,朕与民争利。”
“现在,朕问尔等,范仲淹所言之民,是何民。尔等口中之民,又是何民。”
说着,朱由校身体扭了下脖子。
“是那些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百姓。”
“是那些终日在码头镇甸扛包的壮丁苦力。”
“还是那些坐拥万亩良田,家积金银宝货,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雕栏玉砌,骑的是高头大马的富贾巨绅?”
说着,朱由校又换了一个姿势。
“周御史,告诉朕,朕与何民争利。”
“与。。与。”
听到皇帝的话,周宗建咽了口唾沫,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
皇帝这就是欺负人了。
说是穷苦百姓吧。
但穷苦老百姓手里有几个银子,银两征收的火耗,能扣出多少。
而给富人说话。。。
富贾巨绅,皇帝将这两者放在了一起说。
这要是给士绅说话,就顺带着给商人说话了。
这大明的商人没啥社会地位,这要帮着说话,传出去在社会上是要让人骂退服的。
“一个个,为富不仁!”
“一个个,不学无术!”
“一个个,居心叵测!”
给在场跪下的朝臣来了个一键三连,朱由校向后靠在椅子上缓缓道。
“你说,朕要怎么处理你们呢?”
“陛下。”
听到皇帝的话,毕自严连忙站出来道。
“朝臣学识浅薄,不知陛下兴国之望,爱民之心。”
“然,我大明并无因言获罪之例,臣万望陛下息雷霆之怒,起慈悲之念,令群臣自省自悟。”
“自省自悟。”
闻言,朱由校喃喃一句,左手的大拇指不自觉的摸起了食指上的扳指。
“皇爷,这些人不约而同聚集宫门,有朋党联袂,结党营私之嫌。”
看到皇帝的这个动作,因为有人在西苑前聚集而来的魏忠贤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奴婢请将这些人下诏狱,严查之。”
“!!!”
听到魏忠贤的话,在场众人当即就怒了。
“狗阉!”
毕自严的双眼当即就是一红。
好家伙,我这边在劝皇帝把杀心放一放,你搁这儿给我拱火!
“忠贤啊,你在朕身边多久了?”
“回皇爷的话。”
听到皇帝的话,魏忠贤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皇帝上次这么问人,好像是问客氏吧?
“十六年了。”
虽然心下紧张,但魏忠贤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方才说,他们有什么之嫌?”
“有,有结党营私之嫌。”
听到皇帝的话,魏忠贤谨慎的回答道。
同时,他的心中忍不住冒出冷汗。
这看皇帝的动作猜心思,不会是猜错了吧。
“陛下。”
听到魏忠贤的话,毕自严紧张到了极点,当即上前一步,打算说什么。
却被皇帝伸出的一只手阻止。
然后,啪的一声。
非常的响亮。
一个大耳帖子抡圆就扇在了魏忠贤的那张老脸上。
“你再说一遍,结什么,营什么?”
“结。。结党营私。”
魏忠贤这时候被皇帝一巴掌直接就给抽懵了。
坐倒在地上,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皇帝。
“朕不相信!”
看着依旧不知道哪儿犯错的魏忠贤,朱由校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结党营私,目无君上,不恤黔首劳作之苦,不念国家时事之艰。”
用一根指头指着魏忠贤,朱由校一字一句的骂道。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朕不相信我大明的臣子,有结党营私之行!”
“朕不信!”
说着,朱由校一挥手,对锦衣卫道。
“拉下去,杖责二十!”
“是!”
听到皇帝的吩咐,当即就有人将还是一脸懵逼的魏忠贤给拖进了西苑。
魏忠贤被拖走后,朱由校转过身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众臣问道。
“你们,有结党营私吗?!”
“臣等没有!”
“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
听着从西苑门内传出的魏忠贤的惨叫声,跪在地上的众臣一个个慌不择言的摇着头道。
结党营私,这个罪名,这些年在朝堂上虽然已经被人念烂了。
但皇帝今天给这个罪名定了性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这要是让坐实了,那可是要活剐的。
“朕量你们也不敢。”
见状,朱由校一甩袖子,方才道。
“你们一个个,连朝廷要用货币发挥什么作用都不知道,仅听朕说货币是劳动价值的体现,就敢言朕与民争利,可谓是不学无术。”
在椅子上再次坐下,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朕记得,太祖之时,朝臣犯错,是要去搬砖赎罪的吧。”
“回陛下,确是如此。”
听到皇帝说到朱元璋时期搬砖的政策,在场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如今刑部尚书暂缺,由吏部尚书周应秋署刑部印,但他哪儿了解以前的刑罚啊。
还是由礼部尚书孙如游站出来解答道。
“昔年太祖有谕,官员犯错,罪不致死者,可搬砖赎罪。”
“然宣宗之时,朝臣以钱财雇佣民夫搬砖,毫无惩戒之用,此律因此而废。”
“这么好的政策,不能废了。”
听到孙如游说这条律法被废了,朱由校一挥手到。
“这些人目无朝廷威严,致国事于不顾,仅以私念就敢聚集在朕的宫门前,可谓是渎职在先,目无君上在后。”
“罚去南海子搬砖,一人搬够两万块砖,再回原职任事。”
“臣谢陛下天恩。”
听到皇帝的惩处措施下来,毕自严带着诸部尚书当即躬身谢恩道。
不见血,好事儿,赶快定下来。
“让魏忠贤带东厂番子去监督,什么时候所有人都搬完了,他再回来。”
没有理会众臣的谢恩,朱由校一挥袖子,就回了西苑。
“魏。。。魏忠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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