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尼珠（四）

出人意料的结果，让阿贵大叔、小罗颇，众位马队的伙计欣喜若狂。三首领派人送来的米酒、牛羊肉又让长时间以来，清汤寡水的大伙美餐一回。

阿贵大叔端着酒碗，因为高兴，他喝得有些多。摇摇晃晃走到阿木面前，老脸上竟然隐约有泪水。

“阿木少爷，马队的艰辛，自是不必说了，你跟着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看得清楚。道路坎坷崎岖，倒也罢了。最让马队担心和头疼的，就是沿途的土匪和强盗。只要碰上他们，往往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辛苦积攒，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时候，不仅仅丢了钱，连我们的命，都可能会葬送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商道上，难啊！”

阿贵大叔顿了顿，接着说。

“我跟着老东家，也算走南闯北。就在这五尺道上，见到过多少的过路商人，死在异地他乡！也有自己的同伴，就死在我们面前，我们却无能为力！可怜，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家苦苦等着。”

就着米酒，阿贵大叔唱起苍凉的赶马调。

“那日我赶着马儿离开家，

阿妈就在门边两眼泪哗哗，

阿爹低头不说话。

妻子儿女不忍看，

我那妻忙着烙米粑。

孩儿朝我挥挥手‘’

我那孩儿年方八！

妈妈呀，如不是为了全家谋生计，

谁愿冒死千里走天涯！”

尼珠触景生情，倚着阿木，早哭成了泪人。

众位伙计个个眼圈通红，想起一路的艰辛，想起远方的亲人，情不自禁，声声唱。

“妈妈呀，如不是为了全家谋生计，谁愿冒死千里走天涯！”

那一晚，众人皆难以入眠，想到明天也不用赶路，于是围坐在熊熊篝火旁，唱了一夜的赶马曲。

独有罗颇，毕竟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先是全神贯注的听，后来到底撑不住，靠着阿贵大叔，沉沉睡着。

尼珠从行囊里，拿过一条毡子，给他盖住。

转头看着正听得入神的阿木，走到他的身边，紧挨着阿木坐下。

阿木看着尼珠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泪痕，想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在如此如花般的年纪，却要经受的生活强加给她的风刀霜剑，一股柔情涌起，只想从今以后，好好保护她，疼惜她，不要让她再受这般苦。

两人四目相对，一句话没有说。

两人知道，什么话也不必说。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阿贵大叔看着他俩，神色柔和，就像慈爱的父母看着子女，默默在心里祈祷。

“尼珠，希望你能和阿木少爷无灾无难，一生平安，少受些这样的苦。阿木少爷，希望你能帮助少东家，让她快快乐乐。”

蛮僚部落，地形复杂，既有高山深谷，激流险滩，也有草地平原，水肥鱼美。

这片雄奇瑰丽的土地上，珍奇的飞禽走兽多不胜数，更孕育出民风淳朴却悍勇的几个族群。

赤乌的族群是当中最大的，人数最多，足有五万以上，占地最广。

三首领所在的部族，叫卡乌，实力比赤乌稍弱，也有接近三万人，与赤乌比邻而居。

马队现在的位置，就属于卡乌，三首领，正确的叫法，应该是卡乌首领。

果然，在接到三首领卡乌的讯息后，赤乌大首领快马加鞭，连夜就赶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

赤乌首领不足五岁的儿子，虎头虎脑，一看见阿木，就蹦过来，伸开双手，要阿木抱。

“你没有见过阿木叔叔，怎么知道阿木叔叔的？”

小家伙奶声奶气。

“阿爹天天跟我讲阿木叔叔，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这次阿爹说，一定要我来看看阿木叔叔。”

“你阿爹有没有讲阿木叔叔的坏话？”阿木抱着他，大笑。

赤乌和妻子站在一旁，只是微笑。

“阿爹说，‘阿木叔叔没有勇力，却有一个无人能及的好脑袋，还有一颗好心肠，帮了咱们赤乌和蛮僚极大的忙。’”

阿木轻轻放下小家伙，早被尼珠一把又抱住，乐得嘻嘻笑着。

赤乌走近，重重拥抱阿木，将阿木勒得喘不过气来。

“好兄弟，什么也不要说！”

漫步在卡乌奇山异水的美景之下，将连日紧绷的神经缓解。

赤乌领着妻儿，卡乌首领领着族群几个年轻的男女，想是他的亲眷，陪着阿木和尼珠。

前方是一片开阔草地，繁花似锦。

尼珠露出小儿女的好奇与天真，看见道旁，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停在鲜花之上，绕匝三依，便也伸出手。

蝴蝶似乎不怕尼珠，轻快的飞舞，倏忽间，竟落到尼珠的手中，收起翅膀，在尼珠手里欢快的游走，从尼珠手里，爬到尼珠身上，绕了一圈，再一振翅，飞向远方。

赤乌首领爽朗大笑。

“尼珠姑娘，自古只有蝶恋花，如今却见蝶恋你，可见，你比花还好看！”

尼珠羞涩一笑，却看了旁边的阿木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晕红，直如鲜花一般娇艳。

卡乌首领拍了一下阿木的肩膀。

“阿木少爷，在咱们蛮僚部落，看见这般美丽的女子，是要送她一束最美的鲜花的。你再不送，我的这些兄弟可等不及了，如果尼珠姑娘这样的鲜花被别人摘了，你可别怪卡乌大哥没提醒你，哈哈哈。”

一个美丽的卡乌女子，笑着说。

“对呀，阿木兄弟。若不是卡乌给我的一束鲜花，我现在可不一定成别人的婆娘了。”

“阿木少爷，花无再红时，人无再少年。可别辜负了鲜花哟！”

大抵，大家都看的出来，两人互相有意，此时良辰美景，便一力撮合。

“阿木少爷，那边有最美的花，姹紫嫣红，快去摘吧！”

早有人拉着阿木，到山花烂漫的地方。

阿木摘下美丽的花朵，扎成一束，捧着鲜花，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伙笑着，赤乌首领假装一个不留神，一推，把阿木推到尼珠身边。

“尼珠姑娘，接住鲜花！”

尼珠又惊又喜，正不知所措，阿木大着胆子，将手里的鲜花递过去。尼珠心潮涌动，笑脸上却溢出点点泪花。

阿木将尼珠帽子取下，把最美的一朵，插在尼珠头上。

赤乌等众人先是大笑，接着神情庄重，纷纷跪倒在地，向天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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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灵作证！”

“神灵作证！”

尼珠和阿木受到感染，不约而同，跪在地上。

“神灵作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一个卡乌族少女，突然唱起歌，歌声清脆悠扬，荡人心魄。

“就像蝶儿遇见花，

就像风儿遇见沙，

就像鱼儿遇见水，

就像鸟儿遇见家，

好似一个我，遇见一个他。

你喜我也愿，定情一束花。

从此不孤单，从此永牵挂，

拉住哥的手，相伴走天涯！”

赤乌首领和妻子走近，将阿木与尼珠双手拉在一起。

“阿木兄弟，尼珠姑娘，你们得到卡乌族神灵保佑，定能平平安安，逢凶化吉；你们的情也定然会天长地久。”